自恋?自夸?你喜欢怎么说我都没意见,然而我为自己的所得而自豪,也是感到深深悲哀。
下班了,张月鹿跟亲友们爽朗道别,还坐在我旁边敲着键盘。而后她关机,看我这边。
“走咯,就到附近咖啡厅玩去。”
张月鹿在通信工具里有说过,这是附近一家挺有名气的咖啡厅,我欣然答应。
我以为张月鹿是一个人赴约,殊不知一进咖啡厅,就有几个人在座位上向我们招手。
有点不是滋味,但那几个人是上次在内部通信跟我搭话的那几位,不算很陌生。我跟自己说,想了解张月鹿,这一关是必须得过。
“嗨!”我带着微笑的热情招呼换来的是有人积极让座。
张月鹿开门见山,说我有个游戏让大家一起玩。点了东西,说了规则,我就跟张月鹿开战了。
第一局游戏开始,张月鹿就“篡改”了我的游戏规则:她故意亮出自己几张牌给我看。
赤裸裸的挑衅。这么一来,游戏的心理博弈变得更复杂了。
小小的变化,我能适应。跟张月鹿的十几盘对决,胜率在百分之五十且在频频上升之际,张月鹿又灵机一动,把规则再次改动,是为了方便多人游戏。虽然这间咖啡厅不算吵杂,但我觉得很多声音在轰炸我的脑袋。岑托维奇(*《象棋的故事》里的棋王)的算计在速成的规则演绎之下再次见了短,我已经不会思考了,不发一言地默认张月鹿的新规则。
张月鹿将我的牌收回,叫来了好几副牌,一下子我们的桌子俨然赌场。然后是几瓶酒,端了上来。
有种“我要悲剧”的直觉。几副牌被摊分的瞬间,我仿佛感到这几个人也有着张宿的破坏血统,对我这颗可怜的安住角,虎视眈眈。
第一盘我立马就跪了,手里最后剩下的是一张嬉皮笑脸的小丑。
什么鬼……脑子忽然转不过弯来。我愤然把鬼牌甩在桌上,在周围的人的起哄之下,痛苦地喝下一杯沉淀着情那幅亚特兰蒂斯般梦幻色彩的酒。
解闷的啤酒是苦涩的,而口腔和喉咙染上了这种酒,马上起了清甜舒爽的惬意。
看来输也输得值。我开始无所顾忌,大肆敞开水星射手的神妙触觉,肆意出牌。心情也变得越发愉悦。
玩着玩着,渐渐记不清牌是怎么出的了,好像张月鹿又改了一通,我随即骂了她一顿。记不清骂了什么,骂完之后感觉身心舒畅。接着得意地笑出来。
桌子上的酒杯被我拨倒在地,聚集了四下里许多目光。
虽然我在笑,可我的眼泪已经出来了。我指着张月鹿——嘴里是根据模糊的意识去叨念的,视觉分不清哪个是张月鹿,只分辨出服务员赶来收拾狼藉。
一些人在前面看了大笑着的我一眼,就把头往后缩而死盯自己跟前那杯黑不见底的咖啡……
这个晚上,这间咖啡厅热闹了许多,业务繁忙忙不可迭。而我的心,突然静了许多。
一觉醒来,是在一间窄窄的房间里面,一张不新不旧的沙发上。我朦朦胧胧睁开眼,眼睛几乎要被窗外的光线刺伤。这所房间采光极佳,窗外是一片白天,房间周围放了一些较为破旧的衣架、柜台,还有一副矮矮的亚克力报刊展架。
昨晚玩了一夜诡异的游戏,现在还要来一场密室逃脱?
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它还没迎来黎明——屏幕一下都没亮起来。这里应该是人住的吧?现在我只能祈祷张月鹿那家伙不是什么人贩子。
门没有如期的紧锁着,很轻松被扭开——甚至有些松动。
“醒了?有糖水,要不要尝尝?”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看见我说,“昨晚你醉得厉害,小鹿带你来的。”张月鹿,就是昨晚那个化成灰都认得的同事。至于这个女的,猜想是室友之类的人吧。
“谢谢。”
番薯糖水。
看到三点多的时刻,我仍有些昏沉的头,埋在糖水的热气上,机械地继续品尝这甜度适中的糖水,才仿佛看见理智在对我招手。
妈蛋!
——两个字从我脑海中飞快闪过,舒服柔软的沙发突然着火了一样,我整副灵魂向上抽搐了一下,世界像在这一个动作之间地裂天崩。
不要问我……不要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周会!!
非但没有找人实践团体游戏,就连周会都缺席了。我想象得到周会的场景,在这间宽敞明亮的大厅中,吹着暮秋的凉风,喝下一碗又一碗的番薯糖水。
“为什么不叫醒我?”
她进去了厨房,似乎没有听见。
“怎么称呼?”紧要关头我还是先显露出该有的礼貌。
“哦,叫我阿露。”
“为什么不叫醒我?”
“小鹿叫了,你睡太死,她就自个儿上班去了。”
张月鹿……不愧是张月鹿,就算我不是角木蛟,她不是张月鹿,她的行为已然破坏了我脆弱的小心脏,“毁灭”可能更合适些。
一山不能藏二虎,一夫不可包二奶。我想着想着就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请勿怀疑喝番薯糖水时牙齿在偷懒。
当时亏自己还觉得她心地善良,可要知道,不关心、不了解内心需求的善良,就是一种野性的恶。
“要走了?”我果然还是太嫩了,破坏星早已把回去的路也破坏掉了。
“阿晓,这里离C区多远?”
她没有对我的个性称谓感到不适,“蛮远的。小鹿说想你等她下班再走。”我对额头又揉又搓,以舒缓国语这个“lu”音节对我神经的刺激反射。
“怎么了?”
“借手机一用。”
我通过网络地图找到了到公司的路线,“谢了,再见。”
一路小跑到公车站,盼车中被幢幢高楼的反光耀痛了眼。估计是刚才糖水喝多了,车等来了却想小解。
忍住上车。无论如何都要在周会结束前赶到——还是忍不住下车了。给了点小费,一家小店就让我方便了一下。
据了解,这里离公司不过两三公里。
孰可等,孰不可等。
徒步狂奔而至。
保安还想拦住我,问我哪来的干什么,说了几遍,台词就变成了“站住”。
不怪他,一定是我发型乱了……他认真端详,才长长地吐出“喔”这一声感叹。
还是……迟了吗?我不敢相信“有志者一事无成”的逆天黑暗结局——熙攘人流,正从会议室不断涌出。
他们都不禁看了我一眼。不必想,也不必问,我现在就是深秋干爽的风的代言人——它接连拂面而来,我已被干榨到濒临虚脱,舌头的汗腺潜力,已被有效开发。
我站在原地,人从我身边无情路过,直到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她一脸讶异。
“你怎么来了?”
哼哼,‘我怎么来了……’装,继续装。抱歉我消息不太灵通,或者说捕捉得不太精确,但也别过分到欺负我不知道她在公司任的是什么职位——非策划。而现在好像是除了策划,她别的什么都不做。什么意思?跟我讲讲TM到底什么意思!我突然很想抽经理一顿,顺便把伤害溅射给那些“大屁股们”。
今天是个晴天,找地图路线时无意看到一个小小的绿色标识——今天的空气质量是优。我感觉头顶的星星,已经开始放肆地闪耀着了。
“好大汗呀,你是……”
我突然搂紧张月鹿。吸引了周围人的眼球。
“谢谢你,谢谢你。”我继而说了莫名其妙的大反话——也许脑子也被这种结局强制扭转了乾坤。张月鹿小小地“啊”了一声,“你干嘛?”似乎也不想更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她故意压下了声音。
无计可施,无计可施,我也只有把一身汗臭和不安分的举措让你心生厌恶了该死的破坏星!
我不确定要搂她多久,而她开始有意推开我。其实,做出这种奇怪的举动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顺她的意松开,结果,我的红脸症就传染给了她。她本来的样子,是那种有很多话要说的,现在显得异常沉默。而我准备绕开她,去会议室看看好让自己死了这条策划心。
“哎,今晚一起吃个饭?”她喊住了我,准又约了她的狐朋狗友一起胡闹。
我们肩并肩,她扭头看我。
“不了。”
感觉得到她还有话想说,可我已经离开了她的控制范围之内。
会议室的人走光了,里边就跟平常一样的摆设,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可是有一件事,它确实发生了,我在会议室门口正要转身离开,恰恰撞上了张月鹿回头一眸。
前阵子狙杀掉的那一匹小鹿,现在她所产下一窝鹿崽长大成鹿在心里乱蹦乱跳,搅得我的世界天雷滚滚……
作者有话要说:
☆、遁形
这天傍晚的宿屋,昏暗了好多。没吃午饭肚子还不觉得饿,手机充电之后就是打开笔记本,听音乐看桌面,逐渐已成了一个新的复合爱好。
还是习惯性地打开通信工具,让我有了实质的饥饿感的是一道消息:“小坏小坏,我回来啦,偷偷放了颗大炸弹在你邮箱~^_…☆”
“吼吼,我先去吃个饭,今天饿死了@_@。。午饭都没吃呢。”
还有一封邮件,正是情发来的,几个G,浏览之下全是旅游照。情说这些是有意挑选出没有拍到自己、同学的照片,照片的内容是风景和陌生路人。
忽然好期待,从来没这么期待过跟情的交流。我选了一家贵的餐馆,好好犒劳今天失败透顶,又得到意外收获的自己。
自己又离绿客远了一点,就觉得连氯原子都开始对我任性的基因嗤之以鼻——可能立志做一个绿客,才是真正的背叛。
吃着吃着我默默流下热泪。人生无常,活这么久,这一天到来才让自己看见无明之境的胶膜反光。
认认真真吃完这一顿,慢悠悠地踱步而返。今天的空气果然非常好,夜空群星罗布,古时的人对它们很有研究,十二种命运,二十八种机缘,然而只有一片迷雾遮蔽,它们的视观就完全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