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喜色终于在段紫谦眉宇间晕染了开来，几乎掩去了他脸上那抹病态的苍白。
注视着那张苍白瘦削的脸庞，秦瑶眉间微拧，“紫谦，你的身体没事了么？为什么瘦得这么厉害？”
段紫谦低头看着她，黑眸里笑意闪烁，“瑶，你是不是在心疼我？”
那孩子气、甚至略带着得色的笑容，却让秦瑶的心狠狠地抽痛了一下。她想起了那一夜，她远远注视着周钰那瘦削单薄的背影，那时，她还在心底隐隐庆幸，紫谦还好不像周钰那般瘦弱，谁曾想，紫谦就是周钰，周钰就是紫谦。
只是几日未见，他竟已削瘦憔悴如斯了么？
“紫谦，你不应该来。你身上还有伤。”
段紫谦眼中的笑容退了几分，隐隐带着些许抑郁，“若我不来，你不就要嫁给南宫清了么？那时，我还以为，你忘记了我。”一抹黯淡闪过眼角，随即掩去，“还好，瑶，你并没有失忆。”
秦瑶轻叹了口气，“只是一时权宜之计。”
“一时权宜之计么？”段紫谦深深望进秦瑶的眼里，“瑶，为了隐音门，为了你的任务，你就真的甘愿牺牲一切么？”
秦瑶沉默了。
“瑶，你知道么？在后山，你答应南宫清时，我差点忍不住就冲出去了。那时我想，你忘记了我也不要紧，我会让你重新认识我——”他眸光又是一黯，也不知触痛了什么，掩住唇闷声低咳着。
“紫谦——”秦瑶担忧地看着他。
“我没事。”段紫谦摇头，伸手轻抚上秦瑶苍白的脸颊，眼中藏着不为人知的痛楚，“瑶，还好你没有忘记我。你本来记住我的事，就不多。我不想你连这一点点的记忆都被抹去了。”
这一句话，狠狠地揪痛了秦瑶的心。
她与段紫谦的相处，确实很短暂。
她甚至还不完全了解段紫谦的过去、段紫谦的喜好。
她唯一看得清的，是段紫谦对她的深情。
犹豫了片刻，秦瑶还是决定说出原因，“紫谦，其实我并不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段紫谦一怔。
“紫谦——”秦瑶从段紫谦的怀中坐了起来，“也许，南宫清知道杀死你娘亲的凶手，所以我——我想试一试——”
段紫谦的眼中变幻过无数的情绪，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将秦瑶纳入怀抱里。
“瑶，若你为了我，而牺牲了你自己，只会让我更加万劫不复，永世不得超生！”
秦瑶浑身不可抑制地一颤。
是啊，她当时只是一心想为段紫谦打探出杀手林琴玉的凶手，却没想过，若是紫谦知道了真相，即使抓到了凶手，可能也只会让他更为痛苦。
“紫谦，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这一刻，她明白了自己是喜欢段紫谦的，也许，并不仅仅是喜欢，应该是爱吧！
她爱段紫谦，所以，当他重伤昏迷时，她为之心神俱碎；所以他们仅仅只是几日的分离，她的心底就止不住那股思念；所以，当她得知自己和南宫清同时中了迷心之毒时，她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要帮段紫谦揪出幕后的凶手，不惜任何代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段紫谦抬头凝望着她，那道略显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强烈的不满和落寞，“秦瑶，你听好了！你已经是我段紫谦的妻子，从现在开始，你都不可以离开我。一直到，有一天，我先你而去——”
秦瑶的眼角湿润了。
池江玉曾说过，紫谦也许撑不过一年。
一年，这一年又是何其的短暂？
“瑶，你答应我么？”段紫谦低声又重问一遍。
秦瑶却在他怀中轻摇了摇头。
段紫谦诧异地抬起头，眼中闪过惊痛，“瑶，你不想留在我身边么？”
秦瑶还是摇头。
段紫谦不解，“瑶？”
秦瑶无奈地轻笑，“段紫谦，你不能这自私。在我答应你之前，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段紫谦神色一喜，“无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秦瑶深深望进他的眼睛里，“我要你在我有生之年，陪我看完每一个日出日落，陪我一起慢慢老去，再陪我一起去黄泉碧落，你答应么？“
段紫谦呆怔在了那里，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
原本以为，要秦瑶真正接受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可当这一刻来临之时，他却觉得自己如同置身于梦境之中。
如果这是梦，他宁愿永远也不要醒来。
“瑶——”他惊喜地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怎么？你不答应么？”秦瑶见他这副模样，不禁兴起了捉弄之意，“那好吧，我去找别人——”话落，她就欲起身离开他的怀抱，却被反拉了回去。
“瑶，你不准去找别人。否则我就算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那个男人。”
那孩子气的威胁，让秦瑶失笑，“好，我不找别人。”
“可你曾经想找过别人——”
声音里分明还藏着一丝怨气。
秦瑶在心底轻叹了口气，原来这个看似纯良的段少爷这么记仇的么？
然而，她还未叹息完，人已被压倒在了床上。
秦瑶微微一惊。
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那双眼睛灼热得几乎让人不敢逼视，秦瑶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头，感觉全身又都烧了起来。
“瑶，我们成亲这么久了，一直有件事没做？”那道轻柔的声音里，略带着某种让人心跳加速的笑意。
“嗯？”秦瑶根本不敢看段紫谦。
“那晚你骗我喝了好多酒——”
“我——只是——”秦瑶目光还在游移，脸颊已热得不像样。
“其实，不管有没有迷心，今夜，你要全部还给我——”温柔的吻再度印上双唇，再从唇缓缓地往下，秦瑶几乎要被这抹温柔给融化了。
“紫谦，你的身体——”迷糊间，秦瑶并没有忘记段紫谦身子还很虚弱。
“瑶，你不相信我么？”段紫谦抬起了头，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迷离和不满。
“我不是——”被那样一双眼睛注视着，秦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瑶，我会让你相信我的。”
秦瑶还未及反应，又一记深吻狠狠地封住了她的双唇。
“瑶，今夜你将成为我真正的新娘。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那声近乎于梦呓的低喃，让秦瑶柔软了心房。
她是何其有幸，今生让她遇上了段紫谦。
不过，他还没告诉她，他究竟是何时爱上自己的？
伸出手，秦瑶主动抱住了那瘦削了不少的身子。
这一夜，还很漫长……
…
南宫清浑身无力地靠坐在床头，脸色惨白。
虽然穴道已经解开，手脚也能行动自如了，但武功却被封住，现在的他就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或许还比普通人更无力一些。
因为刚才一场让他终身难忘的搏斗，已耗尽了他最后的元气。
低下头，南宫清看了眼床塌上昏睡的女人，素来温和的眼底掠过了一丝冰冷的阴郁。
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女人，那年纪几乎可以当他的母亲了。但可怕的，并不是她苍老丑陋的容貌，以及那肥硕强壮的身材，可怕的，是这个女人的身份。
南宫清认得这个女人，她是江湖中恶名昭彰的魔女，专门对俊俏年轻的公子哥儿下手。
段紫谦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骗了她服下迷心，要与自己结合。
幸好，他用了最后的气力打昏了这个女人，可在打昏之前，不得不与之虚以委蛇，以便找到最好的下手机会。
回想起刚才的情景，南宫清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涌。
他紧紧按住腹部，忍住那阵阵钻心的疼痛。
“段紫谦——”杀意在黑眸里渐渐弥漫开来，南宫清虽然痛得眼前发黑，唇角却牵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
此时，守在门外的墨羽贴着房门静静地聆听着。
“怎么没声音？”
正坐在石阶上的南宫凌白了他一眼，“你想听到什么声音？”
墨羽有些脸红，“那女人的形貌块头——咳，有点异于常人，我以为——咳咳——”墨羽有些说不下去了。
他本以为那女人进去了，必有一翻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动静。
南宫凌叹了口气，“就算二皇兄肯就犯，想必也不会弄出什么声响吧？”
其实，他还是挺同情南宫清的。
不过，谁让他得罪了段紫谦？还数次被段紫谦撞见他和秦瑶卿卿我我？
段紫谦若不把所有的债一口气讨回来，他就不叫段紫谦了。
南宫凌摸了摸藏在腰间的东西，再次叹气。
原本还不止这些，段紫谦交给他的药还没用上呢。
药是从翼城最有名的药堂里买来的，据说是翼城里很多达人贵人的最爱。不用猜，南宫凌也知道这是什么药了。想到这里，南宫凌更加同情南宫清了。这一贴“猛药”要是下去，南宫清遇上那个魔女，哪里还能有命在？
无论南宫清做过什么，毕竟，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所以，南宫凌还是心软了。
墨羽听了半晌，没听到什么动静，也就失了耐性，坐回了南宫凌身边。
“不知道现在少爷和少夫人怎么样了？”
南宫凌斜了他一眼，“你听不了我二皇兄的动静，想听听你家少爷的？”
墨羽整张脸都烧了起来，“我——我才不会去打扰我家少爷——”
看着墨羽那一脸呆样，南宫凌笑嘻嘻地一扬眉，“也只有你这小子，才能在紫谦身边，安全地呆上这么多年了。”
墨羽不以为然，“少爷才不像你们说的那样。”
南宫凌已经说不少少爷的坏话了。
在南宫凌的嘴里，少爷根本就变成了另外一种人。
“少爷在府里都是被人欺负的。他哪里会欺负人？”
南宫凌摸摸鼻子，不想再跟这个忠心耿耿的小书僮多费唇舌了，反正这个小书僮不要惹到他们家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