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苍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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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云苍穹下-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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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便论及,殷仲堪入荆,不利者除了司马道子以外,还有琅邪王氏的王珣。《世说新语#8226;识鉴》:“王忱死,西镇未定,朝贵人人有望。时殷仲堪在门下,虽居机要,资名轻小,人情未以方岳相许。晋孝武yù拔亲近腹心,遂以殷为荆州。”案王珣名地出众,桓氏故吏,自谓桓氏已之所善,由他出守桓氏世守之地,是理所当然。但是琅邪王氏此时已失去发展势头,王殉只以世资居位,于朝中两派均无党援。其它琅邪子弟,但求依违于各种势力之间以求禄位,并无一致的政治动向。如王凝之为江州刺史,弹豫章太守范宁,显系为司马道子效力;王恭之叛,王廞应恭而又背恭;王谧以晋臣而为桓玄奉玺绂;王珣本人,亦被王恭目为胡广。所以在东晋门阀政治的最后一个回合中,琅邪王氏已经无足轻重。王珣以才地自许而求增益权势,是不可能成功的。

    综上言之,王忱死后,孝武帝得势,以郗恢为雍州镇襄阳,以殷仲堪为荆州镇江陵,以王恭为青、兖镇京口。在他看来,以名士镇名藩,各慑一方,互相呼应,囊括江左,共拥朝廷,从劣势彻底转为优势,司马道子在中枢的作用也就不足道了。但是风云未测,事与愿违,东晋政治糜烂过程还未走到尽头,真正能够变动乱为安定的因素还未出现。动乱的进一步发展,就要以兵戎相见了。

    4。孝武帝死后王恭、殷仲堪连兵叛乱——两藩与中枢之争。(这段时间便是本书故事的开始)

    太元二十一年九月,孝武帝暴死,安帝继立,东晋主、相相持局面结束。安帝是白痴,他继位后中枢政柄全归司马道子掌握。道子所信任的王国宝及国宝从弟王绪二人“相为唇齿,并弄权要”(《世说新语#8226;规箴》),京师已不存在强硬的对手。但是从全局说来,上下游的强藩尚未处置,司马道子的劣势还未真正扭转过来。《魏书》卷九六《司马睿传》载王恭抗表讨王国宝之言曰:“先帝暴崩,莫不惊号,而国宝印唬宋奁萑荩鼓朔搞谶奠椋笮衘iān计,yù诈为遗诏,矫弄神器。”时王恭之弟王爽为侍中,拒之门外,王国宝遂不得逞。以其时内外形势度之,王国宝诈诏,不管是否涉及皇位继承问题,都会有处置强藩的目的。《桓玄传》桓玄说殷仲堪反对司马道子,所持理由之一即是:“若发诏徵君为中书令,用殷(案为仲堪从兄,时为南蛮校尉,后来反对仲堪兴兵)为荆州,君何以处之?”矫诏以处置方伯,抢夺要冲,正是司马道子的当务之急。

    中枢与两藩的矛盾,达到一触即发的地步。王国宝、王绪力主司马道子裁损王恭和殷仲堪的兵权。王恭等则缮甲勒兵,表请北伐,实际上是严阵以窥中枢之隙。隆安元年(397年)四月,王恭表列王国宝罪状,举兵入讨。

    王恭举兵,本与殷仲堪有约。在此之前,桓玄力主殷仲堪劝王恭“宜兴晋阳之师以内匡朝廷。己(殷)当悉荆楚之众,顺流而下,推王为盟主。仆(桓)等亦皆投袂,当此无不响应”(《桓玄传》)。此时江陵、京口两藩,各有特点。京口王恭居元舅之尊,有久经征战的北府兵为之羽翼,所以望实俱重,朝廷畏惮。但王恭暗于事机,不娴兵略,而又自矜门第,与北府将不协。江陵殷仲堪以中诏超授得州,时人不以方伯相许,缺乏自重的条件。但荆州一旦与朝廷反目,可以聚集可观的军事力量:其一,荆州都督所部;其二,桓氏在荆州的故义;其三,由杨佺期率领的以襄阳为后方的流民武装,这是荆州可用的最重要的军力。当雍州刺史郗恢、南蛮校尉殷、南郡相江绩表示不赞同荆州起兵之时,殷仲堪立即引杨佺期势力入荆,以杨佺期代江绩为南郡相。杨佺期更驱逐郗恢,席卷雍、梁、秦州。这样,荆州就结成了殷仲堪、桓玄、杨佺期的联盟,殷居方伯,桓多故义,杨有实力。但是荆州与青、兖相比,青、兖犹居上乘,所以桓玄主张盟主应属王恭。但当王恭兵起之后,荆州却意存观望,犹豫不敢下,直到王恭罢兵之时,始有杨佺期一度下屯巴陵之举。

    王恭除上结荆州夹击建康以外,又以王导之孙王廞为吴国内史,使他起兵三吴。王廞约会稽虞啸父募众于吴兴、义兴,赴者万计。虞氏会稽大族,在三吴的影响远胜王廞。虞啸父本见重于孝武帝,疾恶司马道子。他们兵起以后,建康面临断绝补给的危险,形势紧急。司马道子不得不杀王国宝、王绪兄弟以谢愆失,止王恭之兵。王恭罢兵后,王廞以多杀异己,势不可止,因此又出现王廞送笺于司马道子以讨王恭,王恭遣北府将刘牢之击王廞之事。王廞事虽即弭平,但开启了东方动乱的先声。《魏书》卷九六《司马睿传》谓王廞起事后“以女为真烈将军,亦置官属,领兵自卫。”此事极似天师道的军事活动,而琅邪王氏本天师道世家。《晋书》卷一○○《孙恩传》,孙恩叔父泰为新安太守,“王恭之役,泰私合义兵,得数千人,为国讨恭。”孙泰“为国讨恭”与王廞后来反恭的立场吻合,颇疑王廞事同孙泰事一样与天师道有关,但详情于史无考。

    司马道子失王国宝、王绪后,引谯王司马尚之及其弟司马休之以为腹心。司马尚之说司马道子出王国宝之兄、桓温女婿王愉为江州刺史、都督江州及豫州之四郡诸军事,以为建康藩卫。此前,夹处荆州和青、兖二强藩之间的江州和豫州,分别在王凝之和庾楷之手。王凝之是王羲之之子,王导从孙;庾楷是庾羲之子,庾亮之孙。他们为藩镇分列江渚,多少能起上下游之间的缓冲作用,而且也是门阀士族利益均沾的一种象征。但王凝之、庾楷并非中立于上下游之间。王凝之从江州上表,以违礼罪奏纠豫章太守范宁,就是迎合司马道子之意以求容身自保的表示。庾楷在豫州,由于地接胡寇,有一定的兵力。庾氏子弟屡经桓温诛夷,门户子余,唯有庾楷。孝武帝死后,王恭借入赴山陵之名向司马道子耀兵,其时庾楷勒兵而至以助司马道子。王恭再次起兵后,司马道子语庾楷曰:“本情相与,可谓断金。往年帐中之饮,结带之言,宁可忘邪?”(《司马道子传》)。可见庾楷与司马道子曾有密约在先,庾楷是党附司马道子的。但庾楷以衰宗而值此际会,首要的事是保全门户,而不是死助一方。所以当道子yù割豫州四郡入江州都督范围以界王愉时,庾楷意识到这是司马道子收江、豫为己有以排斥王凝之、庾楷的打算,于是转而倒向王恭,共讨司马道子,使藩镇连兵向阙的局面又出现一个高cháo。《晋书》卷八四史臣赞,列叙其时各种矛盾之后说:“庾君含怨,交斗其中。”庾楷在事态发展中翻云覆雨,不知自处,卒为桓玄诛灭。

    5。太原王氏的覆灭

    庾楷以失豫州四郡,说王恭起兵,王恭又联络上游的殷仲堪与桓玄,同赴京师。鉴于上年起兵时殷仲堪观望误期,王恭乃先行举动,上表请讨王愉及司马尚之、休之兄弟。殷仲堪应期发兵,以杨佺期兄弟(兄广,弟思平,从弟孜敬)率舟师为前锋,桓玄次之,殷仲堪军继进。八月,杨、桓兵至溪口,江州无备,刺史王愉仓猝出奔临川,被桓玄偏师追获。王愉是桓温之婿,所以桓玄篡晋时犹以王愉为尚书仆shè。元兴三年刘裕诛王愉,夷及子孙。王愉兄恺、弟国宝、弟忱,均先愉死。这样,太原王氏王坦之诸子作为司马道子的妃党,活动十余年后终告覆灭。

    桓玄、杨佺期兵至石头,王恭所遣北府将刘牢之军据竹里,夹击建康。此时中枢权力已经转移至会稽王世子司马元显之手。王恭以门第傲物,既恃刘牢之的武力,又以部曲将薄遇刘牢之。司马元显利用这一矛盾,遣原为北府将的高素说刘牢之倒戈。王恭败走被擒,与其子弟党羽俱斩。这样,作为孝武帝后党的太原王氏的王蕴一支,也告覆灭。

    本书《论郗鉴》篇曾论及东晋门阀政治出现的两个基本条件,一是皇权不振,一是士族专兵。太元以来太原王氏活跃之时,孝武帝力图重振皇权,又图以司马道子的相权相辅,是皇权不振这一基本条件已在改变之中,或者说已有了改变的可能xìng。太原王氏二支之中,居京口重镇的王恭,兵力仰赖于并非门阀士族的刘牢之;先后居上游荆、江的王忱、王愉,也都无兵权在握,是士族专兵的这一基本条件已不存在。所以,代表门阀政治一个特定阶段的太原王氏两支的覆灭,实际上也是东晋百年门阀政治的终场。

    太原王氏在东晋的政治作用消失了,东晋一朝的门阀政治从此结束。但是,司马氏政权的命运也处在风雨飘摇之中。政局山重水复,前路何在,什么力量将代之而起,孝武帝开始的振兴皇权的历史趋势是否还能继续下去,这一切,此时此刻尚不见端倪。

    王恭死后,刘牢之代王恭居北府之任,北府重镇第一次落到将门出身的下层士族之手。刘牢之率北府兵至京邑以拒上游之师,杨佺期、桓玄、殷仲堪回军蔡洲,司马道子信左卫将军桓修(桓冲之子,桓玄从兄,尚简文帝女武昌公主)之谋,以桓玄为江州,杨佺期为雍州,黜殷仲堪为广州,而委桓修以荆州之任,居上游之核心。桓修说:“西军可说而解也,修知其情矣。若许佺期以重利,无不倒戈于仲堪者”(《殷仲堪传》)。由此可知,上游诸军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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