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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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技词-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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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炮上一枚器物。”

    郁竹端起茶杯,仰起头来。暖洋洋的茶水自喉头而下,灌入五脏六腑,暂时驱走些微寒意。

    平王唆使西疆刺客刺杀允王,同时父亲监守自盗?

    这两桩事联系起来,皇上和群臣自然心生无限警惕,无怪乎。两人被拘,赵家被抄。然而,她心中隐隐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想了想,她道:“父亲即便与西疆相通,又何必将那物事带回家中?这么做岂非惹祸上身?”

    孙岭海道:“有时,最直接的方法反而可以取得最有效的效果。自云州一事后,主上知晓朝廷有西疆内应,一直疑心重重;另外,朝中袁系势力强盛,能公然站出为王爷和将军辩护的大臣寥寥无几,因而,赵家才有今天的局面。”

    郁竹忽然想起那日允王“积毁销骨,众口铄金”之言,低下头去,默然不语。

    孙岭海见她如此,便道:“不过我们也不用太担心。一则王爷不会束手待毙,二则将军宦海浮沉廿余载,怎会如此不堪一击?只要确实不曾里通西疆,总会找到证据的。”顿了顿,他微微道:“退一万步,便真有那事――王爷虽然年轻,但向来老成谨慎,太子去世未久,如今朝中局势于己不利,他如何会贸贸然出手?”

    听到“太子”两字,郁竹目光一暗,心中酸痛。孙岭海咳嗽一声,转换话题道:

    “你二娘妹妹她们倒还好,虽被拘在栖霞院里失了自由,但赵家毕竟是皇亲国戚,在正式定罪前,没人敢轻举妄动,所以你可放心。”

    郁竹定了定神,点点头,道:“那么,咱家很可能是遭人陷害,是么?”

    孙岭海叹了口气,将目光投向窗外,久久不曾说话。

    说话间,就到了正午时分,孙岭海叫伙计过来点了菜,两人随便用了些。这茶馆中午兼营饭菜生意,菜式自然简单粗陋,但两人均是心事重重也无心品尝,只一味填饱肚子了事。

    饭毕,他们动身离开茶馆。孙岭海早已做好打算。两人先去郁竹投宿的客栈取了行李,又一起出城,行了半里多地,到了个小村庄。刚进村口,一个年轻人就迎上来。孙岭海也不答话,带着郁竹进了村中一所平常旧宅子――赵府事发后,孙岭海带人住在此处。

    郁竹亦就此安顿下来。

    第二天,郁竹晨起刚踏出房门,就发现侍女小萍笑逐颜开地跑过来――孙岭海总是神通广大,居然连夜派人将她们从乡下躲避处接了来。不过,他自己带着人一清早就走了,留下阿德听郁竹差遣。郁竹却没甚么事使唤他,自己每天足不出户,上午读书练武,下午浇花散步,仿佛又过上了隐居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孙岭海天天早出晚归,脸色却是一日沉似一日,却一句也不肯与郁竹多说。

    这天,孙岭海又早早出去了。下午,郁竹在小院里独自散步,院中静寂,树木葱茏。

    她望着远处的树梢出起神来。

    自己很久没去看望之临了。

    忽忽一年间,世事如此纷纭变幻。倍受圣宠权势熏天的赵家倒了台,出入宫廷的千金小姐,变成了东躲西藏的罪臣家眷。别人见了,怕是躲之不及。

    这世上,永远不会改变的,大概只有他罢,人也好,感情也好。

    碧蓝的天空里,隐现之临的笑脸,温柔又亲切。

    细细的暖流,慢慢流入心田,仿佛当年和他在隆福宫那般。

    她决定立即去陵园探望之临。

    郁竹回到自己房里。按以往惯例,若孤身出门,为方便起见,她总穿男子衣裳;不过今天,为了让之临好好看她,她特意选了套淡绿绣梅花的短襦长裙穿上――这是当年他三番五次极口夸赞过的。

    郁竹牵了马,和阿德、小萍说自己要出去散心,天黑前会回来。后二人不太放心,但也素知这位小姐的个性,唯有诺诺以应。

    陵园亦在城郊,这里过去,少了过城门受盘问一关,倒也爽利。她策马行了一顿饭工夫,到了西山脚下。下了马,望着巍巍青山,一道长长的木栅跳入眼帘。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

    以前来这里,她总坐着有赵府徽标的马车。不用她现身说话,守陵士兵便让马车快速通过关卡。现在可不同了,赵家获了罪,她凭甚么进去?

    呆呆站在原地想了半晌,她居然没想出一个办法来。为防不测,西山陵寝的守卫森严之极。一支数千人的军队,日夜守卫着沉睡在陵寝中的历任皇帝、皇后、贵戚以及堆积如山的陪葬品。若贸贸然闯入,无疑自投罗网。被人逮住,自己倒没甚么,可给已忙乱不堪的孙叔叔又添道麻烦。

    她的心,不由凉了半截。

    牵了马匹,后退至身后的小树林。她怔怔地眺望之临陵墓方位,许久许久。终于,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她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趴着倒伏的树干,竟然“呜呜”痛哭起来。

    “之临,我再进不去隆福宫,也进不去现在你待的地方,我该怎么办?”

    她闭着眼睛,不停抽噎着,泪水泛滥,湿了晶莹的脸庞,又滴滴答答地滴到草丛里。无数景象飞一般闪入她的脑子――

    之临的笑容――

    隆福宫如云似霞的蔷薇――

    之临临终的面容――

    以及――

    黑黢黢的笠云渡――

    她直起身子呕吐起来,直吐到无物可吐时,仍在不停干呕。

    过了很久,她抬起头,睁开眼睛,眼睛已经红肿不堪,面容萧瑟倦怠。她抹了抹眼泪,彷彷徨徨站起身,拉了拉裙裾,转首回望陵园。然后,她转过来,牵了马匹,慢慢离了西山陵寝。阳光从密密的枝杈间透入,细细碎碎地洒在她依旧不停抖动的肩头。

    她脑中浑浑噩噩,牵马胡乱前行。走了不知多久,轰隆隆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世界。注目望去,一条波光粼粼的大河横亘在前,水势浩荡。不过,现在正逢枯水期,原本宽阔已极的河面已窄了一半。裸露的河床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礁石。

    郁竹的目光定在某处。

    有个人,正趴在河岸上,一只手尽量往前伸――动作很是奇怪。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那人似乎在捞河里甚么东西;忽然,那人站起来,顺着河岸往下游跑――

    依旧趴下身子,手臂前伸――

    郁竹身后的马突然稀溜溜嘶叫一声。

    那人显然听见了,攸地转过头来。

    白云悠悠,长风拂起,绿色裙裾飞曳,秀发飘飘扬扬。

    那人看着她,皱了眉头,对这个凭空出现的年轻姑娘,似是觉得奇怪。

    不过,他很快转回头去,又“哎呀”轻叫一声,立起身便往下游跑。跑着跑着,他提起一只脚,迈向河中冒出水面的礁石;然而,身子摇晃两下,想是平衡不住,他又急忙跳回岸上。

    郁竹牵马上前,探头而望。

    无论如何,好奇总是年轻人的天性。

    离岸不算太远的河面上,一样漆黑的长筒状物事正载沉载浮,眼看着就要漂往水流汹涌的河中央了。

    年轻人站在岸上,搓手跺脚。

    郁竹松开缰绳,估摸了距离,忽然纵身而起,跃向河中央。脚尖落在小小的礁石上,身体下倾,同时右手尽力向前伸展。刹那间,五根手指牢牢握住那黑色物事。然后,她身体竖直,单脚用力下蹬;绿影飘曳,长发飞扬间,人已稳稳落在岸边。

    郁竹沉默无言,只将捞起之物递过去。黑黑的圆筒状物事,非木制,却不算沉。她不知道是甚么东西。

    年轻人呆呆地看着她,伸手接过去,连“谢谢”也忘了说。

    郁竹转身拉过缰绳,低头牵着马继续前行。

    “嗳――等等――”

    年轻人终于回过神来,道。

    郁竹回过头去,眉梢微扬。浅绿色的衣裳在阳光下闪着绚丽的光芒,绢丝裙裾甚至拖到地面上。长长的头发一半堆着云鬓,一半垂到背心,鬓间插了枝绿莹莹的翡翠簪子。她的皮肤又细又白,圆润修长的手指熟练地挽着缰绳。缰绳末端,一匹油光亮滑的黑马喷着鼻息,四只白蹄“嗒嗒”地踏着地面。

    年轻人自小游历各国,常和各色人等――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打交道,称得上见多识广。可是现在,他却迷糊起来。

    她策马而来,腾挪灵动,许是江湖女子;可是,她衣饰华贵,面容秀美,身上不带一点江湖风尘气,倒像是足不出户的闺阁千金――

    “嗯――”年轻人上下打量着她,道:“姑娘,您的衣裳好像有些湿了。”

    郁竹低下头去,果然,长裙下端湿答答的,正往下淌水呢。

    她皱了皱眉。的d1

    年轻人便道:“姑娘不妨坐下歇歇罢,等衣裳干了再走不迟。”

    又湿又冷的布料贴着皮肤,自然极不舒服。郁竹踌躇片刻,就地坐下,挽着长裙拧起水来。她脸色有些憔悴,眉梢锁着浓重的忧郁,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

    年轻人在她对面坐下。

    郁竹忙碌完毕,抬起头来,发现那年轻人正定定地看自己。四目相对,年轻人倒是神情大方,微微一笑,道:

    “您有心事么?”

    郁竹点点头,也不说话,将目光转向河面。

    年轻人亦将脸转向河面,“我也时常心情不好。不过,只要找个空阔的地方,像这样远眺一时半刻,心情就会变好许多。想必――姑娘也是出来散心?”

    郁竹淡淡道了声“嗯”。

    年轻人侧首看看她,笑了笑,道:

    “无论我们心情如何糟糕,太阳照样从东方升起,河流照样奔流不息。世界永不会因你而改变,倒不如――我们顺其自然?”

    说着,他忽然倒转手中圆筒,按在右眼上,叹道:

    “这里风景很美啊!”

    奇怪的动作终令郁竹多瞧了他两眼。

    年轻人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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