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一切的心血都成了泡影。今年再考不上的话,跟大三便通过司法考试的兄姊比起来,又要差上好一大截了。他痛恨自己一事无成却又无力改变现状,郁闷之余便去『Ace』寻求发泄的管道。
事情过后,转眼一个礼拜过去了。
这一天,风平浪静的大学校园里,突然有人叫住了朗。
「朗,我们待会儿要去涉谷一家新开的店喝两杯,你要不要一块去?」
基于求职面试的需要而一身套装打扮的女同学,提出盛情的邀约,浑然不知一向喜欢凑热闹的朗正一肚子的郁卒。
「好啊,反正我也闲闲没事。」
虽然提不起劲,总比一个人闷着要来得好。
得到他的首肯,女同学兴高采烈地欢呼。
「那就这么说定啰,我去叫大家集合,你在大门口等我们一下。」
「遵命。」
朗行了一个举手礼,朝约定的地点走去。就这样枯等了几分钟,他蓦地感觉到有股视线。
自从高中时代被冠上帅哥的头衔以来,面对外界注目的眼光他早已见怪不怪。可是,那道视线的性质截然不同,感觉像在探索什么似的紧缠着他。
「……是我多疑吗?」
他低头假装装翻找背包里的东西,趁机环视了周围一圈。
校门口附近大多是学生或教职员,从熙来攘往的人潮中,他捕捉到伫立在马路对面的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怪里怪气的男子,头上的渔夫帽压得低低的,下巴蓄着胡渣,脸上戴着墨镜。身穿宽松的T恤和邋遢的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球鞋。乍看活像个万年留级的大学生,却瞒不过朗的双眼。
「……橘…?」
脱口而出念出这个名字时,他的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不会错,尽管外型和上次见面时南辕北辙,但他敢打包票。
朗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上至认人,下至电视演过的连续剧,哪怕是芝麻绿豆大的琐事,只要看过一次就会被他牢牢记住。
所有的情报皆转换成三次元的数值存档在他的脑海中,他的大脑会把眼睛看到的东西自动加上三次元的坐标轴,再以精确的点线面加以记忆。当他将脑中的档案叫出来时,这些点线面就会再度构成实际的形态。
这是小时候某位对他独特的记忆力很有兴趣的学者所说的话。
就连父亲也曾对这项特殊能力另眼相看。遗憾的是,他的记忆只限于完整地捕捉物体的形态,能够应用的范围寥寥无几。当父亲知道这对念书毫无帮助之后,他的关心就随之淡薄了。倘若这种能力派得上用场的话,搞不好他会有个不一样的人生吧!可惜想得再多也是徒增枉然。
其实,就算少了这项特殊能力,他也能一眼看穿橘的乔装打扮。
光是他左手无名指那不自然的弯曲,就不是一般人模仿得来的特征。就算他握拳或是藏在口袋,也抹不去那份微妙的异样感。
认出他的瞬间,男人唇舌的触感在全身散播开来。一股寒意沿着背脊攀爬,凉透了他的指尖。酸涩中带有甜美的感觉令他不觉有些恍惚,他忘也忘不掉,尽管事隔一个多礼拜了。
「朗,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与姗姗来迟的同伴们会合后,他不动声色地与众人并肩而行,乔装过的橘也保持着一定距离,尾随他们到了店里。表面上跟好友们谈笑喧闹,朗的脑海里却始终挥不开橘的身影。
曲终人散之后,他仍旧未曾离去。
不细心留意的话,搞不好会忽略他的存在,但他确确实实在监视着朗的一举一动。
一直到朗抵达返家的车站,才发现橘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小子什么时候不见的啊?」
再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令人想不透的还有他跟踪自己的理由。他们只在一个礼拜有过一次接触,他没理由追着他不放啊?
「难不成那家伙是个变态跟踪狂?」
反正也理不出头绪,干脆就放任他不管了。不料第二天上学的电车上,橘又再度现身了。
这次穿的是休闲套装,脸上戴着银框眼镜,披肩的头发八成是戴了假发。造型尚在其次,让人惊讶的是,他的举止动作跟上次几乎判若两人。
每隔一段路,橘不是故意跑到店里晃晃,就是装作跟人聊天的模样,始终不离他的身后。亦步亦趋被跟了老半天,朗渐渐感到火大了。
如影随形的视线总让他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在体内复苏的感觉把他搞得心浮气躁。
橘就这样跟踪了整整三天。
耐着性子让他跟到学校,却在第一堂下课又看到他,朗终于忍不住,笔直走向他面前。
正在阅读小说的橘头戴棒球帽,身穿素净的牛仔裤和褪色衬衫。既然对方按兵不动,只好由他主动出击。发现朗站在自己面前,橘也不由得脸色一僵。
「我说橘先生,既然要跟就光明正大一点,别再偷偷摸摸了可以吗!」
跟他们在涉谷初次见面时的立场对调。朗撩起刘海交抱双臂,橘皱了一下眉头,终于认命地合上小说。
「你怎么认得出是我?我的乔装应该很完美啊?」
下巴蓄着胡渣,语调和声音也不大相同。或许是把肩膀放低驼着背的关系,就连身高都矮了几寸。可是,那凝视他的锐利视线却不折不扣是属于橘所有。
「因为没人会像你一样,用那么贼的眼光盯着我。」
「原来如此,这下我总算死得瞑目了。」
橘弯起了唇线,那表情和朗记忆中的笑脸丝毫不差。
来到附近的咖啡馆点完咖啡,橘主动开口。
「久埜朗,二十二岁,父亲久埜义朗身兼律师与史密斯证券集团的常务,在三个兄弟姊妹中排行老幺,目前正等待司法考试初考的审核结果。有什么地方需要纠正的吗?」
「没有。」
就算祖宗八代都被挖出来他也不会惊讶,这点程度的情报只要有心,任谁都查得到。
「涉谷的事也是你刻意安排的吧?」
「不是,那只是单纯的巧合。」
穿得不伦不类的橘喝了一口黑咖啡。
「这么说来,今天就是蓄意的啰?你调查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朗深深靠着椅背跷起二郎腿。
橘摸了摸胸前的口袋打算掏出烟盒,被朗的眼睛一瞪只好做罢。
「因为我对你的舌技念念不忘啊!」
摆明就是鬼话连篇。朗冷冷地从唇缝迸出一句『你找死吗?』
「这套说法果然行不通,既然被你人赃俱获,我看今天是很难过关了。我的功力是不是退步了?」
橘苦笑着耸了耸肩。
「不是你功力退步,只能怪你遇到了高手。你是侦探吗?」
朗试着引君入瓮。
「不是。」
「那就是律师啰?」
「……别傻了,一个律师好端端的干吗去跟踪人家?」
一闪而过的犹豫,以及多眨了一下的眼睛。那跟朗存盘在记忆中的橘不一样,虽然只有一剎那,他确实心虚了。
或许他忘了自己上个礼拜曾戴着律师徽章,也可能他压根没想过朗会留意到这一点。
他决定把这个留作筹码,于是转换了话题。
「我懒得管你是干哪一行的,我只要知道你为什么跟踪我就够了。」
「这是秘?密。」
橘将食指竖在嘴巴前。
「难不成……是我老爸委托你的?」
「你会这么问,就代表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对吧?」
橘的眼睛陡然一亮。
「谁做了亏心事了!只不过……。」
朗别开脸,含糊其辞地回答。
「不过什么?」
「我只是觉得我老爸有这个可能,所以随便猜猜。」
「那就当作是啰!」
橘无可厚非地眺望朗的表情。
「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告诉我真正的原因,对不对?」
「你很聪明。」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的橘把杯子放回茶碟里。就连袖口下的手表也刻意配合整体的打扮,戴的是老旧的便宜货。
「既然如此,就算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调查你跟踪我的原因,你也无话可说啰?」
「那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意见。」
干脆利落的回答弥漫着挑衅的意味。
『有本事,尽管放马过来。』起码听在朗的耳里是这样的。
朗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从皮夹里取出咖啡的钱,用力拍在桌面上。
「怎么,你要回去了吗?」
明知道他正在气头上,橘还吊儿郎当地来个明知故问。
「本少爷忙得很,跟某个跟了我三天的饭桶是不一样的。」
冷嘲热讽了一顿之后,他精密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了。
虽然没有马上行动,那家伙待会儿也会追上来吧!
他马不停蹄地跑向车站,搭上电车前往涉谷。一下车便直奔一个礼拜前,居中牵线促成两人认识的『Ace』
大步走着的他越想越是火大,在脑浆沸腾之前,他总算抵达了位于地下一楼还没开店的『Ace』,他一脚把门踹开,挂着『准备中』标语的门板差点被他火暴的开门动作给砸烂。
「非常抱歉,小店还没开始……。哎呀,原来是你啊!好久不见了。」
正在扫地板的和仁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呼,却被朗一把揪起衣襟。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他按捺着满腔的怒火,气冲冲地兴师问罪。
「哪个男人?」
有别于朗的态度,和仁显得心平气和。
「就是上次那个客人!」
朗沉声回答,和仁的脸色微微一变。
「那家伙果然有问题吗?」
和仁的口气变得严肃。
「现在是我在问你,你先回答我!」
放开和仁的朗,重重搥了吧台一拳。和仁瞄了厨房的助手一眼,回头劝他暂时冷静一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得下来!」
咆哮着驳回和仁的安抚,喘息粗重的朗顺手接过和仁给他的茶水一口喝干,再深深吸了一口气。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后来什么也不肯说,害我担心得要命。打工的钱也还有一半没给你…。。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我知道的就只有上次告诉你的那些,这一带似乎也没见过他出没。」
和仁匆匆回到吧台内倒了一杯生啤酒,连同装了钞票的信封一起递给了朗。
「你跟他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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