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理,一时没敢妄动半分。
景晨面上看不出喜怒,淡然的挥了挥手,那几名将领这才敢扑上前,郑重地将庄王的尸身抱下马来。
☆、第84章 隶泉之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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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王既死,她身后的一万多人马几乎没怎么挣扎便降了景王,庄王那几名心腹将领心灰意冷之余卸甲离去,景王亦未加阻拦,任君去留。
与此同时,转龙山顶的十万商家军陆续从飞堰一侧下山,与毒王的十万蛮夷军会合,飞堰的蓄水一放,白依江下游立起洪峰,文昌军数十艘船中约有十几艘经不住水势湍急而侧翻,文昌兵卒掉进水里,淹死者无数,侥幸未死的拼命往岸边游,她们不敢往其余船只游去,因为那些未翻的船正在被岸上飞来的箭雨袭击着,好不容易游到岸边却又被早已候在沿岸的蛮夷军轻松削杀,一时间,白依江江面飘红数十里,哀凄告饶声嘈杂如市,不绝于耳。文昌军见两岸密密麻麻一二十万兵马,早已不作无谓抵抗,没多久幸存的船上便纷纷竖起了白旗,樊询命文昌军上岸,获俘三万五千余人。
商家军素以严谨低调着称,此次却因怎样处置战俘而与蛮夷军争执不下,蛮夷军以樊询马首是瞻,是非观非常淡薄,并且凶性流于骨血。樊询接受文昌军这些俘虏上岸,在她看来只是为了让她们集中上岸好方便她屠杀罢了,而商家军做为正规的王朝军队,自有一套军人的行事准则,既已受降,她们便不会轻易杀降,所谓杀降不祥,天道有常,军人有军人的尊严,不容如此亵渎。
商家军十几名将领与樊询据理力争,双方谁也不服谁,最终派兵快马报于景王,听凭她定夺,那几万俘虏有商家军挡在面前,暂时性命无虞,被押往隶泉。
而萧珏与揭桑一行通过战隼传信得知庄王已自尽的消息后,经过商议也进了大武崖。姚启当惯了王府总管,早已练就一身雁过拔毛、聚财有道的本事,她一路亲自带兵收拾文昌军留下的残局,竟又为襄王军敛聚了一笔小财,将文昌军留在崖里的辎重尽数收入囊中,包罗各种兵器、军械、箭矢、粮草无数,惹得萧珏直叹景晨眼光独到,座下人才济济,像姚启如此全能的总管,找遍圣乾王朝也无人能出其左右了。
几方人马共同向隶泉城开进,景晨这一支最先入城,但是一路行来,她与穆君的面色都很不好,从看到隶泉城外密密的新坟开始,因为樊询率众屠城,隶泉积尸成山,到处都是断埂残垣,城门破败不堪,城内更是一片死寂。
马上征伐多年,景晨并非不能接受血腥,她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自责,为了隶泉城枉死的平民百姓。
她当日命毒王围隶泉而解碧凤之围,庄王之兵倾巢出动在先,隶泉本就是座无兵之城,毒王到此根本不会遇到武装抵抗,这种情况下,若是普通军队,可能根本都不用进城,只需将庄王家小拘禁便可,而南疆三十六部蛮夷军素来野蛮凶残、穷困潦倒,骤然见识到隶泉城的富庶,群起贪念,在毒王樊询纵容默许之下大肆烧杀抢掠,隶泉城作为文昌都护府的主城,城中数万手无寸铁的平民,最终幸存者不超过千人,皆如行尸走肉一般,再见大军进城,纷纷如鼠般见缝便钻,瑟瑟躲避,目光呆滞,岂一个“惨”字能够粗粗形容?
三十六部蛮夷,对圣乾平民来说,到底还是异族,若放任樊询继续如此行事,他日两族必结成死仇,而她已允诺南疆自立成国,如此一来,岂非自掘城墙?景晨一路行来,眸色沉沉,如鲠在喉。
都护府已无一活口,景晨在城内转了一圈,最终放弃进驻都护府,令全军在城外扎营,身后如死城一般的隶泉将会是她人生中的败笔之一,这一次确实是她思虑不周。樊询与她的蛮夷军就像一柄淬毒的利刃,她将这把利刃起封,让它出世,利弊皆有,一切还是要看她如何把握,而不是令它反噬己身。
第二日下午申时,蛮夷军与商家军连带战俘共二十三万五千兵马抵达隶泉,樊询与商家军将领径直入帅营见景王,将她们的争执摆在景王面前,而在此之前,快马报信的兵卒两个时辰之前方才离去,景王与穆君共坐在帐中,心中早已有数。
经过数个时辰的沉淀,景王面上早已看不出分毫不满的情绪,樊询对隶泉之屠浑不在意,并且坚持自己杀俘的决定是正确的,景晨一直微微笑着,儒将之风尽显,额上炫丽的孕蕊更令她平添一股宝相庄严的慈悲,她先对众将的表现褒奖一番,她所有的命令与部署都被众将一丝不苟地执行,这一点令她很满意,樊询出山后的表现也可圈可点,若非这一番隶泉之屠,她确实很得景晨欣赏。
而对于文昌军战俘的处理问题,景王面不改色斩钉截铁地道:“杀降不祥,这几万人就编入襄王军,由萧珏统领。”
樊询一怔,随即耸耸肩,面上重归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而商氏将领们自进了帐,看到穆君坐在上首稳若泰山,心中一切不岔便已放下,她们相信穆君,也相信景王绝非那等昏聩之主。
景晨见众人无话,便又温和道:“诸位将军、南庆王,尔等既助本王征战沙场,且敬我为一军之帅,以后本王与尔等共同要走的路还很长,为免误会嫌隙滋生,本王的规矩也该当放在明面处与尔等共勉,军中儿女皆血性,但这血性不应用在平民身上,恃强凌弱,屠杀平民乃吾大忌,望各位谨记!”
她虽未曾言明是谁屠了隶泉,众人也心知肚明,如此揭过也算是极大地给了樊询的面子。
樊询有些心惊地看着上座的景王,她平和的语气下是对她个人深深的警告,景晨在她面前一向是温和的,温和地让她险些忘了她才是真正逐鹿天下的王者,是漠北的猎豹,她的“狂”在景王的“稳”面前其实一文不值,哪怕日后她成了一国之主,也依然要仰望她的鼻息,这就是差距,这差距令萧涵对她情根深重,而对她毒王弃若弊履。
商氏众将已告退,樊询留了下来,道:“殿下,隶泉之事……”
景晨道:“樊询,反思己身,隶泉之屠我也是有责任的,怪我事先未曾向你言明我的立场,只希望此类事情今后不要再发生。你部所需一切物资,我会优先供给,望你对军中士兵加以束缚,勿再行扰民之事。”
樊询低头诺,“是!”
穆君从一开始便静默旁观一切,此时方才开口,声音温润如初,“南庆王口中应诺,心中必定仍有不服。今日你随吾王征战中原,正是扬名之机,南庆王不趁机收拢人心,反添两族恶仇,他日你南疆要自立成国,南庆王可曾想过何为国之根本?”
樊询心中一震,凝眉沉思片刻,遂抱拳,“多谢穆君提醒,谢殿下不责之恩,此事确是樊询有失考量,樊询保证今后绝不会再行此蠢事!”
景晨点头,“南庆王是聪明人,一点就透,我等自不用赘叙。”
樊询告别了景王夫妇,行走在营中,兵卒们正在扩营,以前未曾注意,如今细看过去,果然兵卒中也是派系分明,商家军对蛮夷军多抱以漠然、鄙视厌弃的目光,如同看渣滓一般地瞧不起,连身为俘虏前路未明龟缩在营中空旷一角的文昌军都毫不掩饰对蛮夷军的仇视。
做为毒王霸居堕林邑日久,她本对世人眼光毫不在意,也无谓对与错,一切随性而为,纵容兵卒屠城抢掠,一方面是她对人命本就不看重,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士卒们满足各种私欲从而更有战斗力,这也是南疆各部一向秉行的激励士气的方法,她们是现实的,只有实实在在可以捧在手中的利益摆在面前,她们才会奋起为之搏命,这可以说是短视,也可以说是凶残,但这就是实实在在的蛮夷军,需要喂血的蛮夷军。
一向不羁的樊询不禁有些愁烦上心,这些士卒种种不善的目光并不曾激怒她,然而穆君那廖廖数语对她却有着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效果,她如今不再是一身轻松潇洒来去的毒王,而是肩扛数十万南疆部众身家性命、前程荣辱的南庆王,也确该好好学学为王之道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又想起萧涵,当初正是他令她下定决心,将这一点可称之为梦想的种子撒进土里发芽成长,只为最终在他面前开出一朵花好堪配他,如今花开了,他人却早已远去,遥不可及。有时候她会想,赏花之人翩然离去,这朵花除了肩负着一树的重压,高扬枝头迎接日月星辰、雷霆雨露之外,它本身还有何意义?
每念及此,她都毫不留情地对自己抱以嗤鼻一笑。
然而事情每每就是这样巧,樊询望着辕门外驻足的那道清俊身影,脚下如同锁了千斤之镣一般迈不动,自那日她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冲进雨中,二人就再未说过一句话,天下有谁知,有谁信,骄傲的毒王如今见了他便只想躲避?注定求而不得的人,一生无法拥有的奢望,见了又如何?种种不甘与心酸委屈早已超出心中负荷,又何必再添一缕新愁?
樊询顿步凝望前方,任身边人来人往恍然无觉,就如同以前在堕林邑,她无数次默然站在他身后悄悄守候时一样,只是如今更加卑微而已,不知不觉,视线便胶着在他的背影上,半点也不想移开了。
萧涵本是翘首向西眺望,此时似有所感,蓦然回首,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樊询,不禁一愣。
☆、第85章 墨线蛇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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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目光一接触,萧涵向樊询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樊询终于迈开脚步缓缓向他走去。两人一同站在辕门处,她知道他应该是在等待萧珏的到来。
萧涵也难得是个心性豁达之人,如今他的孩子安然地在景晨的肚子里成长,他有子万事足,对于樊询那日的所作所为,也就未再放在心上,也未曾刻意避开樊询,反倒是樊询有了心结。
两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