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船队飞翔,众人抬头仰望,只能看见一个漆黑的点儿。
泾阳城距离宇文军的驻地只有不到五百里,泾阳城的驻兵正是战争之初招蓦的十万新兵,最初由宇文靖在此驻防训练,因皇帝下令调防,不久前辅国大将军商沛兴母女三人才千里迢迢从南疆到此赴任,谁知帅榻都还未坐热,泾阳这支军队与商将军尚在初步磨合,变故又生,朝廷突然派出钦差,日夜兼程前来缉拿辅国将军,罪名虽未公开,却也不难猜测,商氏与景王的关系摆在那里,皇帝当初将商沛兴调防此处的用心本就很毒辣,商家军反,其实并不令人感到意外,只不过这个过程比所有人预期的都要来得快,包括皇帝都有所预料,只不过宇文靖表现得太糟糕,非但未能如她所愿控制住商家军,还将命永远留在了南疆。
商将军是要被押往乾京打入死牢的,泾阳军中自然需要有人来主持大局,接手防务的是四品怀远将军宇文浩,大司马宇文长之三女。
当日郁灵中奉景王之命坐镇勐库城,用宇文靖遗下的绶印与朝廷周旋,当然也包括与宇文家族的书信往来,他不负萧珏所望堪堪为大家争取到了十日时间,在那之后便无能为力了,宇文靖的生平他可以了解可以打听,但宇文族内宅之水深又岂是外人所了解的?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他已尽力。
从宇文浩接到圣旨带了三万兵马赶赴泾阳,不过相差一天多的时间,朝廷的钦差便自京中快马加鞭风驰而至,泾阳庞杂的军务根本来不及交接清楚,钦差不管这么多,只一意强硬地要立马将商氏母女缉押归京,在这样一个两军交战的关键时期,最怕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宇文靖之死虽因商家军临阵反戈而起,但却实实在在并非死在商氏母女手中,因而宇文一族虽对景王以及商氏母女恨之入骨,碍于时间紧迫以及钦差对商氏母女的紧张程度,来不及对她们做什么,商氏母女便被卸甲缚镣关进了特意加固的囚车,由三千全副武装的步卒押解上路,宇文浩为示诚意,亲自领兵五千一路将钦差送出泾阳地界,这才折返,因为她刚刚接守泾阳,急需整顿军务,并且还要迎接即将前来合军的其余七万宇文军,以便对抗随时可能南渡的昆蒙军。
出了泾阳地界,宇文浩便不能再往前护送了,眼看她的骑兵浩浩荡荡向远方驰去,剩下的三千步卒便显得寒碜了很多,那钦差是个文官,生平第一次带这么多兵卒行走,身边还有邱兴德亲调的两百禁卫贴身相护她的安全,紧张之余还有些飘飘然,精神高度亢奋,一直策马紧靠着囚车,以她的推算,商沛兴将会成为皇帝手中很重要的一枚棋子,绝不能在路上有半点闪失,可以说她将来的仕途昌衰也将系于此间。
商沛兴母女三人分别关在三辆囚车里面,商沛兴居于最前,百官称她一声“商老将军”,那其实是对身份资历的尊称,按年纪上来讲未过百岁的她并不算老,提刀上阵依然勇猛如狮令人望而生畏。如此寒冷的天气,卸了甲的她仅着中衣,外罩一件薄薄的囚服,任寒风侵袭,也始终高昂着头,面庞泛红,目光矍铄,丝毫没有一朝沦为阶下囚的沮丧感,在她之后的商逸与商卓两姐妹,同根相传,皆是与母亲如出一格的风骨,令钦差见了都不由自主地挺直腰背,不敢做出瑟缩畏寒之态。
雪地里急行军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对于步卒而言,长时间行走在白茫茫的冰雪世界里,眼睛会极度疲劳,紧随而来的便是强烈的不适与疲惫感。
钦差抬抬看看天时,忍着双眼的胀痛,大发慈悲喊道:“穿过这片树林,再往前行走十里便扎营休息!”
步卒们顿时来了精神,大道两旁俱是光秃秃的树林,错落繁密的枝桠上压着厚厚的积雪,仿佛一切活物地都被寒冷逼得蛰伏了起来,一片静谧,押解的队伍行过,为数不多的马匹喷息声、囚车轱辘吱吱呀呀的声音以及积雪被三千步卒哗哗踩压过的声音都被衬得明显起来。
突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行走在最前的步卒们纷纷捂着脚哀号不已,将脚从雪中拔#出来方知,那雪中竟藏满了尖利的铁蒺藜,将她们那本已被润湿的棉靴扎了个透,人、马皆不能避。
钦差立即命全军警戒,自己守在囚车旁紧张万分地朝四周张望,同时让受伤的步卒退后自己处理脚伤,另外派人上前开路清理铁蒺藜,盏茶时间后,队伍勉强继续前行,只是因为脚上受伤的步卒为数不少,所过之处尽是夹杂着血迹的污雪泥泞,行军速度根本无法提上去。
就在此时,从两侧树林里同时飞出数百支羽箭,其中有几支精准地射中囚车车轴,箭竿颤动之余,吱吱呀呀的囚车嘎然而止,商氏母女因为惯性险些直撞上囚栏,稳住身形时立即警觉地朝树林中望去,但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世界,疲劳的双眼根本看不出半点异状。
那数百支羽箭瞬间要去了几百条人命,紧随其后竟连放好几波箭,例无虚发,顷刻之间便将步卒压制得如同炸了锅一般四处伏身躲避。两百禁卫将钦差与三辆囚车牢牢护在中间,戒备地望向两侧树林,除了雪光令她们双眼迎风流泪,刺痛无比,根本连敌军的影子都未见到半个。
钦差举起手中皇帝御赐的宝剑,喝令步卒冲进树林,却在音落之际被破空而来的刁钻一箭射穿了喉咙,那指向天空的剑峰便随着她一同跌入泥泞当中。
☆、第95章 夺人
95
一箭放出,瘦猴几乎没有停顿的又拉弓上弦,并未因一箭将钦差射落马下而沾沾自喜,他的攻击目标主要是囚车周围的禁卫军,为稍后将直扑上前劫人的杨大等人掩护。
虽然他们只有区区三百来人,但却是姚四郎亲自挑选的奇袭营精英,以姚四郎刁钻的眼光与犀利苛刻的带兵风格,他所带领的这三百将士就战斗力而言,以一当十。
他们是有备而来的,清一色的银甲外罩白色棉衣,白纱裹盔覆面,兽皮护眼,油布绑腿,一个个模样奇特怪异,却极易与雪地融为一色。早在商将军被缚上囚车时,姚四郎已经在泾阳边界处伺机而动了,斥候活动频密,他们几乎是以领先押解队伍十里的状态精心挑选了此处做为伏击位置,三百人分别潜伏在两侧树林里,或蹲趴在雪地里,或贴立于树干高处持弓执箭暗里瞄准,直到押解队伍毫无所觉地进入他们的射程,从第一声惨叫声响起开始拉开了囚车抢夺战的序幕,以三百挑三千,姚四郎清冷的面容云淡风轻,奇袭营更是打惯了以少击多的仗,毫不怯场,跃跃欲试。
与昆蒙军于攻防战事上打惯交道的漠北外族对于昆蒙军行军作战时的伪装习惯已经深有体会,却仍然防不胜防,奇袭营尤擅此道,灵活变通,坚韧不催,她们中的任何一个派出去,都是绝佳的斥候人选。但知道这一点的,仅仅是外族人而已,当昆蒙军的矛头向内,包括几大藩王的府军在内,皇帝手中没有哪一支军队能有与之匹敌的觉悟,从乾京戌卫抽调而来的三千步卒则更不必说,因而当她们骤然遭到攻击却找不到反击目标时才会那么慌乱。
三千人,仅仅是受到奇袭营几波箭雨洗礼,便几乎被削掉了一半的战斗力,剩下的还有一部分是之前被铁蒺藜伤了脚行动滞缓只能原地引弓的人,钦差落地时已然气绝,她临死前下的反击命令仍然被执行,押解队伍当中武职最高的禁军校尉暂时领了指挥权,步卒们持矛向树林里推进,禁卫则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囚车牢牢围住,原地戒备,树林里神出鬼没的羽箭令她们不断减员却无力回击,囚车倘若未被损坏,她们根本就不会选择去迎战,对敌方的不了解无限放大了她们的恐惧,禁卫军,永远都只会在京中横行罢了。
奇袭营的人多身怀奇技,远攻近战皆犀利,此刻她们以逸待劳,以静制动,完全把握了主动权,那些步卒踏入树林便仿佛落入一张杀戮之网,令对方短短时间内折损过半,己方还未有伤亡,身上的伪装令她们神出鬼没,来去如幻影,即便被迫现身出来,以一敌三的战斗力也占尽优势,并且身上的利器层出不穷,随处可见两方近身相搏,戟矛相格的同时,奇袭营的士兵手上总会适时出现另一柄利刃猝不及防地划破对方胸腹,单兵装备上的优劣在战场上所起的作用也是立竿见影,高低立现,而景王统领昆蒙军数十年,在这一方面向来是不惜血本的。
禁军校尉眼见情势不妙,命人上前将囚车一剑劈开,卸了商沛兴母女肩上笨重的枷锁,仅着手镣,与三名身材魁壮的禁军共骑,她自己纵马当先,那三骑紧随其后,欲领两百禁卫突围而走。
而就在此时,一队约三十人的银甲轻骑忽然从林中穿出,马匹越过林边的枯枝与壕沟,肌肉贲张,身姿矫健,来势如锥。禁军校尉匆匆看了一眼,虽然对方仅仅数十人,她却瞬间被对方气势所震慑,手中缰绳紧紧一拽,挥鞭狠抽马股,她的座骑吃痛之下奋蹄向前狂奔,其余禁卫见状莫不相随。
然而她们终究是未能将那三十骑甩在身后,反而被从中间冲开了队形,那三十骑的目标显然不是为了这两百禁卫,姚四郎与杨大冲在最前,直冲商沛兴而去,禁军校尉见躲不过,只好侧转马头横枪挑向姚四郎,姚四郎纵马疾行中忽然抬臂指向她,手上臂驽一箭飞射而出,禁军校尉仓促之下本欲躲避,座下战马却突然人立,悲鸣不已,狂躁地趵蹄,禁军校尉这才发现那只驽箭赫然插在战马眼睛上,战马发足狂奔,禁军校尉控制不住,不得已只好弃马而下,落地的瞬间将长枪刺向姚四郎那匹墨骓的胸腹,姚四郎长戟一挑,座马墨骓与他配合默契致极,奋力扬蹄向禁军校尉踢去,她连忙向后疾退数步方才避过那险象环生的一招。
另一边,杨大高举着她的铜环大刀冲杀向商沛兴,大眼圆睁如弑神一般,商沛兴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