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自嘲地笑笑:“我在你心里,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不是。”顿了顿他道:“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
“那当然了,谁也不会像我这样厚脸皮。”她轻声笑着,眼角却不知不觉有些湿。
他别别扭扭道:“那我也喜欢。”
“看我脸皮多厚,将铁树都捂开了花朵。”她虽然巧笑倩兮,但唇角的一抹自嘲,却叫人心软怜惜,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道:“乔贵妃说明日皇帝会下旨立储君,接下来这几日我没空来看你。”
慕容雪一怔,当即露出欢喜的笑容,“恭喜夫君。”
耶律彦正色道:“空口白牙的恭喜?未免太无诚意。”
“可是这喜讯太突然,我尚未准备礼物。”
“那你从明日准备,等过几日再送我。”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许久不曾送我东西了。”
“好,我一定精心备一份礼物恭贺夫君成为太子殿下。”慕容雪兴致勃勃道:“不如喝酒庆贺,好似我们还从未一起喝过酒呢。”
耶律彦闻言有些愧疚。新婚之夜,他连合卺酒也未曾与她饮过,就直接洞房,那一晚对她也不够温柔体贴,初夜让她疼得流了半缸眼泪。
“好,咱们喝酒庆贺。”
慕容雪立刻唤来丁香,让她去温酒备菜。
饭菜很快呈了上来,酒也已温好。两人围在火炉旁,慕容雪倒了一杯酒,双手奉给耶律彦:“祝贺夫君夙愿得偿。”
耶律彦伸手将她抱到了膝上,“你喂我喝。”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抱着这样的心情,慕容雪缓缓将酒杯放到他的唇边。
耶律彦一饮而尽,然后含住她的唇,哺到她口中半杯酒,低声道:“同喜。”
慕容雪的肌肤上浮起一抹羞色,烛光下,如玉容颜明艳动人,耶律彦觉得自己当初不为所动,真是不可思议。
这样暧昧亲密的接触,静默温馨的辰光,还有他脉脉含情的凝睇,让慕容雪心里纷乱如麻。
这一次的离开竟比上次艰难百倍。因为她受伤之后的这半个月,他有许多的改变,变成她以前苦求不得的模样。他心疼她照顾她,不再无视她打击她,可是,错过时机的这种种好,只让她更加痛苦。
他若是对她一如以往的冷漠绝情,她就如上一次那般走的干脆利落。可是他变成今日的模样,却让她走的艰难犹豫。
或许他对自己好,只是因为感激吧,感激她宁可丢掉性命也不会陷害他。他素来都喜欢高贵文雅的女人,怎么会突然改变品味喜欢自己?一定是感动而不是爱慕,就如同自己对许泽的感情,也只是感动而不是爱慕,那么就算她“死掉”,他应该不会很难过。而且,他心里装的是雄图霸业,江山社稷,很快就要成为储君,夙愿得偿,那么失去她的这点痛苦,应该被这份巨大的喜悦所掩盖。
她如此安慰自己,酒喝得快而急。
耶律彦拿过她手中的酒杯,柔声道:“别喝太多,酒多伤身。”
“好,我不再喝了。”她放下酒杯,灯光朦胧,连空气都变得清冷幽静,这是最后一次和他在一次。
看着他,万千思绪如潮起潮落,在心里徘徊,借着微醺的酒意,她想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过了今晚,也许今生今世都没有机会。
她倒了一杯酒,双手递给耶律彦,“这杯酒算是赔罪。”
耶律彦一怔:“为何这样说?”
她喃喃道:“我当初不顾你的意愿,死皮赖脸的嫁给你,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和困扰,真是对不起。假如时光倒流,我一定会在出宫的时候,跟着我爹回江南。我不该恩将仇报,逼你娶我。”
耶律彦蹙了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后悔嫁给我么?”
“不是,只是我现在懂了,感情不可勉强,两情相悦才是神仙眷侣,否则变成怨偶。”她低声道:“请你原谅我当初的不懂事,一厢情愿,自负聪明。”
耶律彦气道:“我愿意。”
慕容雪愧疚地说道:“你是被逼无奈才愿意的,我知道。我被爹娘宠到天上,不知天高地厚,不懂谦虚自爱,从未喜欢过人,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只凭自己喜欢,一腔孤勇,奋勇向前,从未想过你的感受,真是对不起。”
耶律彦心里十分震撼,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觉得鼻子酸酸的有点想哭,便努力笑着:“不过,我很庆幸遇见你,被你打击虽然很伤心,却也是种激励,叫我明白做人要有自知之明,骄傲狂妄只会一败涂地。磨难才能叫人成长,的确是这样。”
眼角的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伤感,是因为,马上就要离开他,从此这一生都不会再见了吧。这好像是第一次和他谈心,也是最后一次。许许多多的感触,纠结在心里,如果不说,将此生再无机会。
耶律彦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你说你从未喜欢过人,不知该如何对待,我也是。以后,我会好好对你,再不让你伤心难过。”
可惜,再没有以后了。
她闭上眼睛,喃喃道:“我要睡了。”
耶律彦抱起她,放在床上,替她盖上棉被,低声道:“我们重新开始。”
她恍然如睡,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睛,有青色的阴影。 他静静看着她沉沉睡去,吹灭灯离去。
一颗眼泪,从慕容雪的眼角滑落。
翌日晨起,慕容雪在窗前站立了半晌,出神地看着窗外,前天下了一场雪,如今这雪已经化了差不多了,假山上零零星星的还挂着几块雪迹。
丁香见她站了半晌一动不动,便关切地问:“小姐,你怎么了?”
慕容雪回头笑了笑,“没事。我要去打猎。”
“打猎?”丁香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嗯,去叫管家备马。”
慕容雪不等丁香多问,转过屏风去了内间换衣服。
打猎这种事丁香并不稀奇,以前在宜县慕容雪和慕容麟一起去山里打猎,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京城冬天这么冷,出去打猎万一受了风寒如何是好?丁香正想着劝她,慕容雪已经穿好了猎装。
“王爷今日被封为储君,我要去猎一只雪狐给他做一只暖袖,作为贺礼。”
丁香撅着嘴道:“去买一只不得了,京城的绣坊衣铺里必然有卖。冰天雪地的出去打猎,多受罪。”
“买的怎能体现我的心意。”慕容雪笑着点了点丁香的额头:“你以后对丈夫要尽心尽力,不可敷衍了事,真心才能换来真情。”
丁香默默道:我可做不到你这样。喜欢一个人可以连命都不要。
明管家听说慕容雪要出去打猎,忙小声小气的劝道:“夫人,如今天寒地冻,还是身体要紧。”
慕容雪笑了:“管家不用担心,我和王爷一起去过木兰围场打过猎,你多派些人跟着便是。”
明管家小声道:“恐怕王爷知道了,要责罚小人。”
慕容雪道:“打猎是要给王爷准备礼物,也经了王爷同意。”
明管家也不敢再阻拦,只好私下派了个人去通知耶律彦,然后带着三十几个下人扈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木兰围场而去。
故地重游,慕容雪心里一阵怅然。上一次,耶律彦带她来此打猎,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为了让她接受自己和玉娉婷的婚讯。而这一次,她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为了让他死心。
世事无常,兜兜转转,皆有因果。
☆、V章
进了围场;慕容雪一马当先,朝林中而去。
明管家带人紧随其后;丁香佩兰一左一右随在慕容雪的身边。
深冬的围场寂寥宽阔,慕容雪穿着一件紧袖窄腰的黑色墨底绣缠枝莲猎装;衬得肤白如玉;目若点漆;嫣红色丹凤朝阳外氅猎猎御风;□白马四蹄如飞。
丛林萧瑟;枝头上的积雪被惊落下来,簌簌飘散如白雾笼起,那一抹嫣红的倩影从那纷扬落雪中一跃而过,如一道雪中虹影。
寂静的丛林被马蹄声惊破;灌木中突然扑出来一只野兔;撒腿狂奔。
慕容雪一手拉弓一手搭箭,冷光一闪,箭矢破空而出。
她虽然准头好,却力气单薄,那野兔屁股上虚虚地中了一箭,拖着箭继续逃命。
手下侍从眼明手快地补了几箭,野兔终香消玉殒。
明管家捡起野兔,对慕容雪道:“夫人好箭法。”
慕容雪莞尔失笑:“好久不练,手真的笨了。”
丁香心疼的想,定然是被拶指所伤,不如以前有力气。
慕容雪喝马穿过丛林,朝着远处的山坡而去。
这木兰围场位于木兰山下,一条江流绕山而过,名叫怨江。
上回耶律彦带她来围场,登上木兰山时,她曾好奇地问,为何此江叫这样的一个名字。
耶律彦指着江流对面的山峰道:“因为那上面便是鸿恩寺。从前朝起,皇帝驾崩之后,没有子嗣的妃嫔都会被送到鸿恩寺,自此红颜孤老于青灯古佛之下,时常有嫔妃对着江水哭泣,久而久之,百姓便称此江为怨江。”
当时她很庆幸自己脱逃了这样的命运,而现在,她要借助这条江流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越往上坡上走,景色越是寂寥,来不及融化的白雪稀疏点缀着苍原,远处的山峰茫茫一片雪白,寂寥高旷。
明管家见慕容雪一直往山上前行,忍不住道:“夫人,再往上路就更不好走了,还是在山脚下的围场里打猎比较好。”
慕容雪回眸一笑:“管家,我想上山猎一只雪狐送给王爷做暖袖。别都聚在一起,你叫手下人散开些,猎到雪狐者重重有赏。”
于是,明管家将手下人分为三路,自己带着十几个人继续紧随着慕容雪。慕容雪策马朝山上又行了一段路程,山路变得陡峭难行,马累得噗噗喘着粗气。
慕容雪勒住缰绳,回头对明管家道:“在这儿歇一会儿再走吧。”
明管家年岁已高,巴不得能歇息一会儿,立刻下马,寻了一块大石头,在上面铺上毛毡,恭恭敬敬道:“夫人请坐。”
慕容雪坐下之后,放眼四看,确认无疑自己没有走错路,耶律彦曾告诉她,这里名叫归坡,意指人到了这里,就该回去了,再往前没有路,山崖下是怨江。
她曾设想过无数种死法,烧死是最好的选择,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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