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这招魂幡,是为了找回你家小姐?”
“小妖精,你这幡子,可能勾来地狱冤魂?”
我点点头,招魂幡引魂渡魄,超度亡灵,本就是冥界法器,自然是勾的来无间地狱里的冤魂的,只是,人死后,魂归地狱,再引来凡间,逆天而行,只怕会遭天谴。
“你想召回杨玉环?”
“奴家幸得小姐相救,逗留凡间千百载,本来,活着的该是我家小姐。”
“你是为了报恩?”玉灵贪婪淫奢,恣意妄为,吸食男子精气,却是为了报恩?我的下巴依然歪着,勉励让自己说出来的话能够直白,真是难受的紧。
“高力士劝谏皇上赐死我家小姐,小姐明福齐天,皇上不允,气极,要砍了禁军统领的脑袋,有人献计,让奴家代小姐受罪。奴家人微命贱,能代小姐一死,也算是造化。”
“马嵬坡,小姐将腕间碧玉赠与奴家,我二人均轻纱掩眉,以来混淆视听,兵荒马乱的,奴家却不知怎地被统领带走了。”她拂过发间黄花,宛如挑起了曾经的面纱,巧笑颔首,眉间温润:“奴家与小姐一起长大,眼见她与寿王恩爱如胶似漆,眼见她被迫搬出王府吃斋念佛,眼见她入得宫廷恩宠后冠,却不料,一朝荒唐,竟赐死于荒郊野岭。”
她眼角依然噙着笑意,泪花却早已翻滚。
“死的不是你。是杨玉环。”我似乎已知其中真相,小声的和她确认。
“小姐选择慷慨赴死,却也没换来君王挂念,说到底,女人不过是附属品,随意被男人品评的桂冠罢了。他好,你便荣华加身,他一朝失势,罪名全是你的。”
“那你怎么会成为玉灵的?”若是她被统领带走,不至于千年困于这碧玉中,不得安息啊。
“统领带我奔走,长途颠簸,轻纱落地,他见面纱之下并非我家小姐,便御剑杀了奴家。”
“小姐舍不得奴家替她死,却难逃这一死。死前那统领言辞间,我便已明了小姐为何将碧玉赠与我,同样的妆容,统领靠碧玉辨人,却怎知……奴家的亡魂积怨,不肯离去,幸得这碧玉灵性,奴家便跻身在此,不想再闻旧人,已是千百载之后了。”
我听得她一声叹息,摘掉了发间黄花,青丝如瀑,倾斜而下,长曳及地,美的惊心动魄。
作者有话要说: 本故事纯属杜撰,请勿深究。
☆、玉美人(11)
“再闻?”我听得她话语里早不复之前的谄媚妖娆,变得平淡安宁许多,便想着多和她聊点什么:“你千百年第一次听到杨玉环的故事?”
“我家小姐,姓杨名玉奴,我不知你说的杨玉环是何人。”
额……根据记载,也有提到杨贵妃本名杨玉奴的,倒也证实了这玉灵所言非虚,可她单单亡魂,是不可能有这般灵力的,肯定还发生了什么,我心下清明,下巴抽痛,忍耐着稳住声线,继续与玉灵交谈:“早已流传百世,人们更多的唤她玉环。”
“罢了,姓甚名谁又能做些什么,流传百世,后人其实根本毫不在意那个人是不是我家小姐,就如同马嵬坡死去的冤魂,其实根本不必是我家小姐。”
“你后来是何遭遇?怎么会栖身于碧玉中数载呢?”
那玉灵听得这席话,反复被踩到了痛处,瞬间一改面色,暴戾之气乍现,双孔瞪着我,好似我与她仇怨深重般,吓得我下巴都疼的厉害了,忍不住倒吸口气,歪嘴更甚,眼瞅着那玉灵伸手再度捏了过来,我认命的闭上眼睛,估摸着,这次下巴是肯定会掉了。
“罢了……为难你作甚,你走吧。”
预期的禁锢没有得到,反而身体一松,整个人恢复了自由。这一瞬间的松弛,让我彻底的意识到,我的下巴,真的是歪掉了。我伸手拖住下巴,发现似乎偏离了一指,往回扳了一下,没有扭正,反而更疼了,那玉灵看着我,仿佛她之前讲的那些故事,真的只是需要一个人来倾诉,而当她讲述完毕以后,就真的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她拿着我的招魂幡,继续观赏,缱绻妖娆,恢复了初见时的面目。
我身后的师父还保持原来那个姿势不能动弹,我自然是不能丢下他不顾的,可那玉灵,我似乎真的斗不过,制胜法宝还在她手上,除了跑,似乎别无选择。
“还不走?等着奴家反悔不成?”
“那你会把我师父怎么样?”我只怕我一走,她就会对师父下手,毕竟,刚才她已经差点这么做了。
“不会怎么样。”她虚幻脚步,似乎对那魂幡的兴趣已经用完,游弋到我的面前,盯着我半晌,才一字一顿的说道:“剥皮,抽筋,掏心而已。”
我听得这几个字,就浑身一个抖机灵,下巴疼的更厉害了,求不得,说不得,打不得,走不得。只恨自己没有好好跟着师父钻研法术,才会这般为难。
我索性转身搂住师父的腰身,叹然:“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可我还是只想和师父在一起。”然后我轻轻的窝进师父的胸膛里,那熟悉的清冷气息,让我的心更加的坚定下来。
死也不愿分开。
“愚蠢至极!”那玉灵走过来,恶狠狠的指着我,似乎还想掐我的下巴,吓得我一躲,将脸埋在师父胸口,磕到了下巴歪掉的那处,疼的我龇牙咧嘴。
“奴家放你一条生路,你还这般不知好歹,若不是念你也是那孤寡无依的鼎器,谁管你分毫可怜?”
“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你说的这些我不能信你。”
“不见棺材不落泪,奴家还偏让你信了呢!”玉灵广袖挥舞,腕间碧玉灵光一现,从我身前拂过。
我眼前瞬间风云变幻,厅堂屋宇消失不见,层峦叠嶂的密林,赫然出现。我惊恐于面前骤然出现的巨变,正想挣扎,却发现,手里,还环着师父的腰身,悄悄抬头,师父他睁着眼睛,定神望着远处。我喜上心头,喊道:“师父!”
师父却并未搭理我,似乎根本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却见师父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我的心下一凉,缓缓的放开了箍着他的腰身。
他负手而立,长发羽冠,一袭青衫,岿然不动,与这苍茫丛林快要化为一体。
我的脑袋,却突突的跳起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忽略。我凝神站在师父身侧,久久不能回神。
一阵清风拂过,吹动了师父的墨色黑发,那发丝扬起,轻轻的挠着我的脸颊。
不,这不是我的师父。师父的长发,早在许多年前,便被我一刀剪断,这人怎么可能是我的师父!
我晃着脑袋,一遍遍的暗自否认,然后脚步虚浮,缓缓的向身后退去。然而,却后退不得。
“这是奴家的迷魂阵,你且好生看看,你那口口声声念着的师父,都做了些什么。”
一阵轻灵嗓音响起,好似远在天边,却声声传达进我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很清晰,我头脑瞬间清明起来,终于认清,这是玉灵的迷魂阵。师父被困阵里,而我,现在被送进阵里,作为一个旁观者。
我默默的回头望向身后,漆黑一片,犹如无底深渊,与丛林叠嶂只是一人之隔,却仿佛两个终极世界。我回身,悄悄的向师父靠近一些,妄图汲取一些他的气息。然而,熟悉的清冷气息却消散无踪,这是他构造的世界,周围翠林百态,鸟语花香,可他,却好似与这个世界完全分离般。落寞的站在我的身边,凝神远视。
我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那丛林深处,一棵苍天古树,巍然如山,在那树下,有个娇小的身影,细眼看去,是位青衣的姑娘。
苍天老树树干结实,地面的根须盘根错节的,交叉成一个巨大的笼床,那姑娘趴在其中,好似睡的真酣,她侧身倚在自己纤白玉臂上,乌发黛眉,玲珑身段,清新脱俗,仿佛与天地万物早已化为一体。
我惊讶于隔的如此之远,竟能将她的容颜看的如此清楚。片刻却又心中慌乱,因为我很清楚,这是师父构造的世界,这意味着,越清晰的东西,便越是师父在意的……
可师父静默在原地,并未踏足前行,仿佛他困在这阵里,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看着她。
那姑娘,眉黛如墨,冰肌似雪,我细致的观察着,可从这倾城容颜里,实在找不出和我相似的任何地方。
我犹能想起,白昼里,师父刚跟我说过的一句话,他将我拥在怀里,跟我说:这天地万物,能和莫承尧情深意长的,只有你。
可现在,他的世界里,苍山翠柏,鸟语花香,天地万物都囊括了进来,可这个世界里,那个唯一的姑娘,竟不是我。
这其中一定还有隐情,我必须想办法,先将师父救出去再说。
我伸手,欲探上师父的面颊,捂住他的双眸,却在拂手的前一刻,看到他一直垂着的眉眼轻抬,眼底浮现一阵温柔。
那眼神好似这林间清风,柔和极了。
我顺着去寻,发现那枝干根须上酣睡的姑娘,微微一动,撑着懒腰,唏嘘着醒了过来。虽远隔山林,却好似听到了她的每一个动作发出的细微声响。我一时怅惘,慢慢的放下了我的手臂。虽然进的是迷魂阵,可被玉灵捏歪掉的下巴,竟突发的生疼起来,比这心底浮起的无边疼意还要疼上几分。
然只一瞬,周遭再度云起风涌,眨眼间,我便随着师父,来到了那老树根须盘成的床撵边,离那姑娘,极近。
我见她许是心有灵犀,揉着双眸的手很快放下,看着面前出现的青衫人影,娇羞掩面,害羞的别过脸去,如那最娇艳的花儿。
师父站立在侧,笑的温和,眉眼间全无清冷寡淡之色,爱意连连,伸出颀长手臂,摊开手掌,等待那姑娘将手掌交付给他。
“师父!”我明知无望,还是小声的唤了他一次。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师父,那姑娘如你一般,不过是他圈养出来的鼎器,等到时日成熟,取来加深修为而已。”
空灵嗓音在我身边响起,将我拉离了悲伤。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