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力度一点也不轻,只用了力气却没有用内力,但夹杂着那一声冷哼显然是带着怒意的。
也许对方是担心内力弄伤了她回去不好交代?还有一个理由便是许多时候蛮力更能发泄自己的怒火。
背部撞上了马车车壁有些微微发麻,带着疼痛,不过那一下子倒是帮她也调整了一个姿势,使得她不用向原来那样侧躺着那么累了。
心下冷笑一声,现在就姑且让你得意片刻,回头总是要你好看的。
以为她晕倒了便可以为所欲为,可偏偏她是清醒着的。
走着瞧!“叶姨,宝马,快点起来!”
“两头猪,睡的比我还死,湘王都让人挟持了!”
“什么?”
“什么!”
原本还睡眼惺忪的二人听闻此话几乎是立即清醒了过来,异口同声。
“可不是么,我今夜睡不着,夜观星象来着,哪知道听到耳边有异动,转过头正看见一个黑衣人将湘王扛走了,看那衣裳我就认得出来。”纳兰玖璃跃下了树,“只不过那人速度很快,我如今的轻功是追不上他的,追也是徒劳,咱们快些上车,珍华珍惜她们连夜赶路了。”
“那我们赶紧跟上。”宝马二话不说便去将拴在树边的缰绳解了下来。
叶微凉与纳兰玖璃上了马车,宝马便坐在了马车前,才要驾马,忽觉得背心一疼,一枚银针直刺而入,让他骤然倒吸一口凉气,但很快那支针便被抽了出来,疼痛感随之消失,而后是纳兰玖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现在可以运功了。”
宝马一听,便试着从丹田中提起真气,果真是毫无阻碍,总算松了一口气,驾马便走。
马车内,纳兰玖璃用同样的方法也替叶微凉解除了迷药的药性,而后轻哼一声,“叶姨也就罢了,只会拳脚功夫不懂轻功内力,但宝马,你身为湘王的四大护卫之一,警觉性这般差,是如何混到这地位的。”
二人听闻此话,齐齐咬牙——
“还不都是你害的!”
“属下原本警觉性不差,但中了迷药之后便下降了许多,除了驾马走路,根本没有多少力气,连跑起来都带喘气,属下自知无用,就请少爷您别再贬低了。”
“宝马你用不着与他好声好气。”叶微凉咬了咬牙,“纳兰玖璃你敢说你下的药里没有安眠的成分?就是说易疲累,嗜睡!”
如果说只是她一人如此也就罢了,可连宝马都无精打采,两个人都如此,那便绝对是药的问题。
“额,好似是添了点安神的东西,我下回注意改进就是了,有什么好计较的。”纳兰玖璃挥了挥手,状若无谓。
叶微凉险些气抽过去,“你有时间耍小聪明,倒不如想想回头怎么救瑾玉吧,你不是自吹有什么生化武器?”
“哦,这个嘛,暂时还不告诉你。”纳兰玖璃说着,撩了撩头发,“湘王怎么说也是我的大金主,我自然会帮着她的。”
那个东西,呵呵,正好这一次试试效果。=分割线=
“主上,湘王已经到了。”昏暗而破落的的宫殿之内,却有一间屋子的装潢分外雅致,虚掩着的门中,明黄色的火光映照一室的温暖,檀木桌上的小小香炉升腾着袅袅轻烟,而一旁的屏风之后,侧卧着一道身影。
“嗯,将她带上来。”屏风后的人开口,声线低沉而带着些许凉意。
屏风外的人退了下去,不多时,有脚步声响起,房门被人从外头推了开,黑衣男子肩上扛着麻袋便迈入房中,到了屏风前,蹲下身子将人搁下。
“父皇。”黑色劲装的女子随后走了进来,望着屏风之后,低下了头。
“抓她前来可有惊动云凰?”男子的声线没有一丝起伏。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惊动了,此刻他们约莫是往这里赶过来。”
“嗯,将湘王留下,你们先下去罢。”
话音落下,屋子里头的人退了出去,偌大的空间里只余下二人。
屏风后的人站起了身,缓缓迈出,踱步到了黑色的麻袋之前,而后蹲下身子,将束着麻袋的绳子解了开,将麻袋的口子往下稍稍一拉,入目便是漆黑乌亮的长发,再稍稍往下一拉,正对上一双清冷而镇静的桃花美眸。
顾玄曦见她清醒一点儿也不惊讶,眉间反而多了几丝兴味,而当他看见那双桃花美目里的镇静在看见自己面容的一瞬不复存在,转化为惊疑与错愕,便勾唇笑了笑,“无需怀疑,我就是云凰的父亲。”
瑾玉望着他的容颜,一时竟说不出话。
蒹葭玉树,面若温玉,他只束了一个简单的玉簪,大部分的黑发散落在一身青衣之上,身上似是浸染着一丝清浅的焚香气味,莫名地竟会让人心生好感。浓密的长睫之下,是一双深若万丈悬崖般的墨眸,流转着仿若暗夜星辰般的清冷,与他温和的外表极是违和。
肌肤温润莹泽,依旧停留在麻袋之上的手修长白皙。
他若是不说是顾云凰的父亲,她几乎要以为是兄长。
望月的太上皇竟然是一个看似弱冠之年的年轻男子,而她在他的面容上也找不到一丝岁月遗留的痕迹,她心中还存着一个怀疑是否他带了人皮面具,否则真能称得上不老妖怪了。
“陛下,恕本王无礼一问。”她淡淡开口,尽量保持平静,“你带了人皮面具么?”
顾玄曦有一瞬的怔愣,似是想不到她第一句开口竟会说这个,不过很快他便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笑道:“没有。”
“那你可有通过某些方法修改容貌?”她说整容他一定听不懂。
“也没有。”顾玄曦很有耐心地回答,似是觉得有趣,唇角荡起了一抹状若愉悦的笑意。
瑾玉望着他笑起来隐隐有些像顾云凰,只不过阿音是生来更惑人一些,眼前的这人却有几分温雅几分出尘的味道,不由轻叹一声,“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眼前的这个男子,虽说她是第一次见,但是关于他的事她确实知道不少的,她未见他便已经开始憎恨他,世上凉薄之人极多,但要说无情无义到亲手迫害自己的孩子却应该是极少的,这样的人,上天赐了他这样的风华绝代。
妈蛋,难怪东方珩争不过他。
上一代的恩怨她不清楚,却是知道爱慕欧阳幽若的男子极多,就光是她见过的便有三个了,那么二十几年之前,众男争一美的情景应该极是壮观的,如今,沧海桑田,这么多个年头过去了,他们痴恋欧阳幽若的心依旧未变,反而经过时间的流逝,更加深了。
情未变,人却变了,岁月在每个人脸上都留下了痕迹,可顾玄曦却是个例外。
“上天其实是很公平的,人得到执意想要的,也会失去些什么。”顾玄曦说出一句饱含深意的话,而后便温声开口,“好些年没看见你父皇了,他还好么?”
瑾玉闻言,不咸不淡道:“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打从我封王之后,再没见过。”
听着瑾玉的话,顾玄曦失笑,“那么鬼医和夕照的陛下呢,如今又怎样?”
瑾玉撇了撇嘴,“都没见过。”
“没见过么。”顾玄曦叹息一声,“也是,花冥央似乎没有离开过夕照王宫了,鬼医凌百草的行踪,连我都很难把握,原本想你多多少少认识他们的孩子或者徒儿,原来你也没见过么。”
“陛下这个时候问故人,是想念他们么?”瑾玉坐起了身,将身上的麻袋扒拉了下来,十分随意地说着。
“确实是有些怀念当年的时光。”顾玄曦说到此处,眉目间竟也有些许的怔然,但很快的,他便敛起思绪,转而望向瑾玉,“旅途劳顿,你可是饿了?”
瑾玉听着他状若关切的话语,挑了挑眉,“陛下,你这种态度太让我有些意外了,是否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如果是这样你还是来得猛烈一些吧,我还比较能接受。”
与绵里藏针的人周旋最是费脑子,这顾玄曦无缘无故态度这么好只让她更加警惕,他还不如一上来就恐吓几句或者冷言冷语,这样反倒更正常。
而她的话出口,却让顾玄曦再度听的笑了,“如此有趣的丫头,难怪云凰喜欢,怎么我看上去那么可怕么?”
他竟是以我自称,可见并不打算给她下马威或者威胁她什么。
如此一来瑾玉更加提防,这气氛太他爷爷的诡异了。
分明应该一见面就互相讥讽而后剑拔弩张才是,怎么变成了这么和谐的谈话甚至还聊起了天,看他的模样貌似还想请她吃饭。
“陛下看上去甚是平易近人。”瑾玉淡淡开口,“但这般将我绑过来的行为却是不够君子了。”
“你分明是自己愿意来的,否则以芷晴的本事怎么能把你绑过来,还是在云凰的眼皮子底下,我原本派她去就没指望她能成功,不过是给你和云凰一个提醒,告诉你们我知道你们来了。”顾玄曦望着她,眸中划过几许笑意,“你这路上一定在想我会如何对付你,你原本是将我想象成什么样的?”
瑾玉眸光微沉,果然是属狐狸的。
她也不扯谎,轻描淡写道:“目光锐利,气势威严,年约半百的老家伙。”
‘噗嗤’顾玄曦直接笑出了声,声线清朗,依稀听得出里头所包含的愉悦。
瑾玉心底低咒,有什么好笑的。
她是以东方珩为原型来想象顾玄曦,因为在她心中他二人都是阴险的帝王,且都是渣男。
但顾玄曦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她几乎觉得脑海里那张她想象出来的男子面容迅速模糊。
芝兰玉树,温雅平和。她猜测过无数种形象,也没猜到是这样的,更没有料到她与他能这般和谐地说话。
一切似乎脱离掌控。
“所以你应当知道我没有任何病痛却退位的原因。”顾玄曦道,“一个原因,是已经觉得没意思了,还有一个原因么……”
“容颜不老,如年轻公子一样的面容,会引起太多争议。”瑾玉接过话道,“这样的事情若是发生在武林,旁人会说你是世外高人,可若在朝堂,那便会引来许多猜疑了。”
世人总喜欢把自己无法解释的事情,要么说成天降神迹,要么说成妖邪附体,不祥之人,各种议论都会有,影响会极大。
“你果然聪慧。”顾玄曦淡笑着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