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瑾玉进门到现在一直未开口的东方荣辰忽的出声替他说起了话,声线平淡却带有帮衬的意味,“说来说去还是宫人太过放肆了,许是各宫的主子管的不严,由着下人风言风语的,加之六皇弟性子傲,听了定会重罚,也可能因此就导致了他恶名在外,六弟,你以后管理宫里的下人的方式还是该改改的。”
六皇子因心情不好打杀宫人的事在宫里也是人尽皆知,主要还是没人去说他做得不对,皇上皇后也是惯着而不管,因此东方荣辰若要替他说话还得再加几句劝告才显得合理。
瑾玉闻言,不着痕迹地淡扫了一下东方荣辰,这位皇兄心思当真不简单。
这番话说得可真好,前半段主要帮衬自己,显得他有气度,后半段话劝告着自己,无论从哪个方面都尽了他作为兄长的义务。
然瑾玉就是莫名地不想搭理他,也因此听着他帮自己说话也不理他,只是有些倔强地望着东方珩片刻,不见他说话她便自己转过了身一句也不说就跑了出去。
“玉儿?!”皇后见她忽的就跑了,想叫她回来,哪知她跑的太快,自己才喊了一声就不见了人影。
“六皇兄!”东方念琴见瑾玉跑出去,朝着东方珩道了一句‘我去看看六哥’便也跟着跑了出去。
萧皇后瞥了一眼东方珩的神色并无什么变化,只是沉着脸不说话,便垂首道:“是臣妾教导无方……”
“罢了,到底也是朕太过纵容了。”将皇后的话打断,东方珩道,“从他小便一直惯着,难免长大了会任性些。”
“陛下莫要犯愁。”岳淑妃在一旁开口道,“六皇子迟早也是能明白陛下对他的好的。”
萧皇后闻言,只是冰冷而淡漠地望了她一眼,这女人倒是惯会看人脸色说话。
岳淑妃的话,令东方珩面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他的任性朕岂会看不出来,兄弟姐妹之中,除了琴儿能与他处得来,其他的他也是不爱搭理的。”
岳淑妃忙道:“琴儿的脾气也是该改改的,臣妾回去也得说说她。”
“嗯,淑妃你与辰儿先回宫。”东方珩道,“朕有话要同皇后说。”
岳淑妃点了点头,“臣妾告退。”
东方荣辰也道:“儿臣告退。”
待二人退了出去,东方珩屏退了两侧所有的宫人,这才转过身望着跟前端庄美艳却神色冷淡的女子,“玉儿纳男宠一事你早就知道,为何不劝?”
“陛下他都敢顶撞,臣妾劝有何用。”萧皇后道,“再说臣妾也是不忍苛责了,看他是闹着玩的也随他去了。”
“闹着玩?玩的连名声也不要了么?”东方珩冷笑道,“皇后你这个母亲做的可是越来越称职了。”
“陛下早该知道臣妾是不称职的,除了纵宠,其他的都不会了。”萧皇后听闻他的话,只是勾起唇角,笑得明艳,“陛下要臣妾去管,何不自己去,他若是不听,陛下可罚他。”
“凌雁,你这是什么话?你明知……”他忽然开口唤了许久未曾唤的那个名字,望着对面女子怔然的面容,他叹道,“朕不会……”
“皇上可是又想起当年的事内疚了?”萧皇后怔然过后反应过来便是敛起了笑容,“毕竟那碗堕胎药若不是端错了,就不会有玉儿了。”
“住嘴!”听闻萧皇后的话东方珩的目光骤然一冷,眼眸如利刃一般直射向她。
萧皇后也不惧他,同样冷眼回视。
“你自己也莫要忘了当初与朕的协议。”东方珩冷笑一声,而后道,“这件事朕不怪她了,也不与你计较,只是,那个使臣,不能留。”
皇后闻言骤然瞪大了瞳孔,“你……”
“朕允许玉儿肆意生活至今日,也不约束他,却并不代表——”东方珩抬眸望着跟前女子,“能容忍他做这般荒唐的事。”
萧皇后不再言语,广袖之下的拳头却是攥了起来。
另一头——
“六皇兄,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东方念琴追上了先跑出殿的瑾玉,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你为什么要与凰音那般?”
“怎么?”瑾玉停了下来,转过头望着身后的少女,“你喜欢他?”
她就这么直接地问了出来,心中却能猜到东方念琴定然不好意思承认。
“我……”果不其然,听闻瑾玉的问话,东方念琴的第一反应便是惊讶,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的这般直接,当下便道,“才、才不是……”
“不是?”瑾玉微笑,“那我与他传出流言八妹为何这么不高兴?”
“因为有损你们的名声!”东方念琴立即说了这么一句,抬眸看见瑾玉似笑非笑的目光,又硬着头皮道,“好男风这种事……不好听。”
“八妹心中真是这么想的?”瑾玉挑眉。
东方念琴底气十足,“当然,除了这个原因哪还有其他的。”
这副模样看在瑾玉眼中只觉得十分好笑,然而面上她却不动声色,“其实八妹,我与父皇说的理由是真的,你知道,六皇兄名声向来便不好,所以总想着捣鼓些其他的事情抹去他人对我原本的印象,哪知有一次摔倒不小心压这凰音,被一些作死的宫人看见了,以为你六皇兄要染指他,便悄悄在宫里传开了,后来六皇兄生气了,便遂了他们的心意,与凰音发展一段断袖情,如此一来大家的注意力便都放在这儿了,甚至还有人说你皇兄温柔体贴,你说好玩不好玩。”
她给皇帝与东方念琴的理由自然是瞎掰的,虽说说服力不高,但在别人眼中她思想本就古怪做事更不按常理出来,也就随他们想去了,真正的原因自然还是与凰音的协议。
东方念琴嘴角微抽,而后道:“那你们其实……”
“朋友关系而已。”瑾玉漫不经心道,“你真当六皇兄会断袖?”
东方念琴下意识地回答,“当然不是。”
“那不就结了?”瑾玉道,“等你六哥娶妃了,这游戏便不好玩了,到时候六哥就将凰音一脚踹了,届时传出的便会是六皇子终幡然醒悟不再好男风,抱得美娇娘方知断袖乃是荒唐,这样你六哥又能从断袖这一流言脱身了。”
东方念琴:“……”
随口胡诌终于是稳住了东方念琴,到底是年纪不大又依赖自己惯了,自己说的句句在理她听了倒也不再多问,兄妹二人聊了片刻便各自回宫。
永陵宫中,绛色衣衫的少年倚靠着床壁而坐,他一动不动似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直到有人推开了门,他才有了反应,一双眸子望向门口。
“醒了?”从下药到现在两个时辰过去了,瑾玉料到凰音这会儿差不多是该醒了,便回到了房中,而她踏进了门,凰音一眼便看见了她手中托盘上的碗。
“端的什么?”他看似随口问了一句,也不主动提瑾玉将自己药倒的事情。
瑾玉闻言笑了笑,而后走上了前,将那碗里的东西端给他看,“药膳,给你补补的。”
凰音闻言挑眉,“补什么?”
“你太瘦。”瑾玉道,“所以吩咐厨房给你熬了这个,想让你长点肉,免得到时候出去别人觉得是我亏待了你,因为在永陵宫没饭吃才这般清瘦。”
凰音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瑾倒是有心了,只不过我吃什么都是补不了了,这药膳还是你吃吧。”
说到这儿,他轻轻瞥了一眼站在床前的瑾玉的一眼,而后又不着痕迹地收回,“毕竟你的身材看上去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瑾玉:“……”
难得发一次善心无条件地给他熬一碗药膳这厮非但不领情还说自己……身材不好,她身材不好,他身材就很好了?
“爱吃不吃。”她冷哼了一声,“不吃便倒了。”
见瑾玉忽的来了脾气,凰音也不再说令她不高兴,只道:“听说贵国陛下回来了?”
瑾玉闻言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消息倒是灵通。”
“方才听下人在门口议论的。”凰音说到这儿,唇角微微勾了勾,“当初你我二人的事穿出去时,你可有想过皇帝陛下回来定会盘问你一番。”
“自然是想过了,甚至还做好被罚的准备了,但我其实心里清楚他不会重罚于我。”东方珩对东方瑾玉的纵容她还是知道的,这么些年无论东方瑾玉犯了什么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说这次男宠的事儿有些过了,却依旧没见他如何惩罚自己。
“阿瑾倒是自信,不过我能认为,因为我你连受罚也甘愿么?”他说着,满含笑意的眸子望向了她。
瑾玉横了他一眼,“如果你是喜欢自作多情,大可这么认为。”
明明是他二人有协议在先,这厮却还说这话调侃他。
“不过,我今日可能是惹父皇生气了。”瑾玉沉吟片刻,道,“若不是我装着委屈使劲憋眼泪,可能那一巴掌就落下来了。”
她并不是只会装作蛮横,擅于伪装的人,自然是能装各式各样的情绪神态,这其中也包括假落泪博怜惜。
虽说没有真的哭出来,但将眼眶憋红也确实不是什么简单的事,若不是她敢赌皇帝那手绝不会落下来,她是不会在那之前说一些冲撞嘎他的话。
这其中当然也有故意试探的成分,试探东方珩究竟能容忍她到什么地步,此番看来,形式还挺乐观,不过她也不会得寸进尺,心下明白该见好就收。
“你会装哭?我倒是今日才知道。”凰音低笑了一声,而后问,“你说的巴掌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总之我是无事回来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处罚。”瑾玉说着转过了身,“这个事你就不用管了,好好歇你的。”
在她打开门迈出去后,凰音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眸光幽沉。
望月的皇帝终是回朝,有些事,到了该拉开序幕的时候了。
皎月高悬,夜幕之下的永陵宫四处是一片沉静,南面的多处房屋熄了火,只剩一间房门口高挂着一盏华丽的宫灯,在夜月之下闪烁着幽幽光芒,有身着绛色衣衫的身影缓步行走,在这万籁寂静的夜,无边的黑映着那一袭红,月光打在那纤细的背影上显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那道身影缓缓走向南面的花园,周围是秋风轻拂带着丝丝凉意,寂静的夜里似有什么不寻常的声音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