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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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永远-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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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第一要务是买房结婚——以沪上寸土寸金的地价,家里顶多给他付首付,靠事业单位的死工资还房贷,怎么想都觉得是天方夜谭,更何况结婚之后接踵而来的肯定有养孩子的问题……这么多现实的问题,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只是没现在这么体会深刻。上一刻还在挥霍青春探索梦想,下一刻就要担心老婆孩子热炕头,这落差……
  虽然赵旭一再挽留,席思永仍觉得不好意思再在赵家叨扰,于是搬到时经纬那里去。时经纬工作时间极不稳定,住处活似旅店,倒不介意席思永去打地铺,然而找工作的过程远比席思永原来想的艰难——其实席思永本科时底子打得好,又拿过不少设计类奖项,找份工作当是不难。只是他人生地不熟,又错过每年两次最佳的招聘时机,很多公司都已招满了人,偶尔有要人的地方,开口就要三年五年的工作经验。
  这样捱到八月末,面试的几家也没有下文,期间席思永又和家里吵过好些次。原来这些事成冰都是不知道的,林南生追问她席思永这样孤身在外,父母难道不担心云云,她才想到这一层。再三逼问席思永,他才承认确和家里龃龉数次,成冰愧疚不已,想找母亲帮忙留心工作的事,席思永又抵死不肯。好容易有时经纬这样一个路路通,偏偏他这一段工作忙得不落窝,成冰万般无奈,想起曾听人说沪上猎头业发达,只好间接地从季慎言那里打探。她没说两句话,便被季慎言听出门道来,言中颇有替她不值的意味,却仍给她联系了若干做建筑这行的猎头。谁知席思永的脾气却难伺候,听说是季慎言介绍的,一张脸拉了十尺长,登时就翻了脸:“我的事情自己会搞定,不用你低三下四去找这种人!”
  “席思永你说话能不能放干净点,什么叫这种人,什么叫低三下四?我不就是找他要了几个猎头电话么,怎么就又惹到你了?”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季慎言对你那点心思,瞎子都能看出来,你别跟我装糊涂!”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只有你这种小肚鸡肠的人记得清楚!”
  “可不是嘛,我小肚鸡肠,他多大人大量啊,帮情敌介绍工作!”
  两人已很久未这样吵过架,成冰不知道为什么席思永突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咄咄逼人又敏感异常。她刚进公司天天被填鸭式的培训操个半死,好不容易两人见个面又这样——真不知道自己犯的哪门子糊涂,上门找罪受!摔了门出去,居然也不见席思永追上来,直觉得人生委屈莫过于此,也不顾是在马路上,便放任眼泪哗哗地下来——反正路上也没人认识,管别人怎么看呢!
  拐过三条街,手机才响起来,按掉,又响,再按,再响,直到忍无可忍,抓起电话怒道:“此人已死有事请烧纸!”挂掉,那边又顽固地打过来,她再忍不住,问:“席思永你想怎么样啊?”
  席思永的声音极之急切:“你别在马路上乱走,我看到你了,你站那儿别动!”
  她举着电话在十字路口张望,忽然间便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他摁着她的背拼命地往自己怀里揉,她的胳膊也被他勒得生疼,然而她又迷恋这种真实切肤的痛感,迷恋他炽热的气息,迷恋他焦灼的双眸:“sorry,我刚才不该跟你发脾气。”
  哪怕她上一刻还在诅咒他喝水噎死,这一刻只要他一句软话,她又丢盔卸甲,一败涂地。成冰觉得她一世英名都断送在这个人手里了,万般的不甘:“你还出来找我干嘛,刚才那么凶!”他封住她的唇,顽固地侵袭进来,他这样使劲,这样霸道,说出来的话却极温极软:“我不该让你哭。”
  一场风雨又变作彩虹,回时经纬那里替他煮了碗面,头碰头地抢半碗汤喝,末了他又搂着她。她总觉得席思永迟早要把她的骨头都捏碎——她觉得他在害怕些什么,然而他除了道歉,除了吻她,不肯再多说半个字。她不愿再担惊受怕,掰着他的脸问:“席思永你在怕什么?”
  席思永一愣,半晌才笑笑:“怕你被别人挖了墙角。”
  “骗人,说正经的。”
  席思永沉默下来,很久很久后才开口:“觉得自己很失败。”
  “一时机会不好而已,顶多再捱两个月,又到招聘的时候了。”
  “不是。”
  “那是什么?”
  席思永又不吭声,成冰嗔道:“你再这样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就真的要被人挖走了!”
  席思永苦笑半晌,无奈地叹了一声:“在学校的时候觉得自己很牛逼,在系里有老师护着,在乐队里有人捧着,觉得老子天下第一。”闷了半晌他又说,“一出来,才发现其实你什么都不是。”
  “没有啊,”成冰蹙眉佯怒,“你这是在质疑我的眼光。”
  席思永嗤的一声笑出来,却仍透出些自嘲:“我怕没有你预期的那么好。”
  “但是,”他沉吟良久,“你既然这样选择,我舍不得让你失望。”
  送走成冰后,席思永开始钻研那几张猎头的名片——名片上幻化出季慎言的面孔,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现在的心理——他自己都没法说明白的事情,又怎能让成冰明白呢?
  他当然怕,他也是血肉凡身,也有爱恨嗔痴,他本不愿去点破一切让成冰明白季慎言的不死心,然而心底又真真切切地嫉妒,对,嫉妒。他多想能时光倒流二十年,重新来一次有成冰的过去,然而你天下无敌,也无法扭转时空。这样的嫉妒潜藏在心里,不知已有多久,也许早已生根发芽,抽条开花——原来他还能安慰自己,他没有成冰的过去,但是他可以把握住有成冰的未来。
  然而现在连这一点他也开始怀疑起来,现实如此残酷,叫人如何自信?他自问并非一无所有,然而在季慎言这种法界俊彦面前,他毫无悬念地矮了一截;不止于此,现在他甚至连养活自己都成为困难,叫他如何面对林南生那若有似无的暗示施压?
  可是成冰一点也体会不到这种压力,单纯地以为母亲也会喜欢她喜欢的一切。她做别的事是顶精明的,唯独看不清自己的母亲,也许不是看不清,而是爱得太深。
  也许他的对手不是季慎言,而恰恰是成冰那个最精明不过的母亲。
  一连串的小设计公司对他挑三拣四犹如街市拣白菜,不是嫌他没有正式工作经验,就是只考虑本地户口。自信心已濒临谷底的时候,有猎头介绍来的一家工程咨询公司打来电话要他去面试,公司有甲级设计资质,能承接高等级工程项目 。两轮面试过后,居然很快收到回复,问他几时可以上班——三个月前这样的职位对他来说也不过尔尔,现在却欣喜得如同中了六合彩。
  接到通知后第一个电话打给成冰,两人喜孜孜地去渝信吃川菜,席思永本就嗜辣,本帮菜都甜腻兮兮的,他忍了几个月不敢大手大脚花钱,现在终于放宽心境,胡吃海喝一回。
  压在心上几个月的大石总算落地,席思永也有底气去和父亲讨价还价,不料电话讲了不到三句就被挂断,成冰小心翼翼地问:“你妈还要揍你?”席思永一撇嘴笑:“说他真换了门锁,我回去也不给我开门。”
  席思永一点也不担心,眼下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好像刹那间拨开云雾见天日般的感觉,连轧马路都觉得格外美妙——同样的路段,前两天走的时候,不知道有多颓丧。成冰问他接下来如何打算,席思永想想道:“先回家负荆请罪,指不定要跪搓衣板,回来……在公司附近租个房,上班……你要不要搬出来和我一起?”
  他问得很随意,成冰心里却突了一下,这是变相的邀请么?她不咸不淡地笑:“我们上班的地方又不在一起。”
  “你家离得更远,难道你上班还天天司机接送?”席思永不等她开口又笑,“搬出来吧。”
  这一回他用的是肯定句了,成冰端着果啤和他捧杯:“回去跟我妈说说。”
  真回到家又有些踌躇,她便和林南生说:“妈,这里离上班的地方太远了。”
  “浦东那边的公寓,让人整理一下,我们住过去。”
  “妈你再搬家多麻烦。”
  林南生转过脸来,若有所思:“那你的意思……”
  “思永找到工作了。”
  “你要和他同居?”林南生脸色登时就变了,难以置信地瞪着她,“你们才在一起多久!”
  “一年多了。”
  “那都是在学校!”
  “那也是在一起啊。”
  林南生久久没有言语,失神地站在橱柜旁,成冰不解母亲这样的反应——她听说过母亲认识父亲三个月,就顶着家庭压力和父亲结婚的事。相比之下,她和席思永已认识得足够久。
  “冰冰,我们要好好地谈谈了。”
  林南生的反对十分直接,席思永花名在外,她早从成冰这里听说过。现在陡然提起,倒让成冰不解:“妈,这些你之前也知道,当时你没有反对啊?”
  林南生极缓慢地摸到沙发上坐下来,良久才道:“玩的不是自己的女儿,当然无所谓。”她极艰难地组织词句,断断续续道,“我以为你一时玩在兴头上,没想到你当真。你和我跟你爸爸赌气,我怕逼急了,你这个孩子闹逆反心理。”
  “妈妈我是认真的,我希望你接受他。”
  林南生的拒绝也是认真的:“那妈妈不同意呢?冰冰,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妈妈不是要干涉你恋爱,但是希望你能认真鉴别对象。”
  “席思永哪里不好吗?”
  “门不当户不对。”
  成冰失笑出声:“妈妈现在不是封建社会!”
  林南生从方才的惊愕中定下神来,神情严肃:“冰冰,你知道以前包办婚姻的时候,为什么离婚率反而低吗?因为夫妻双方都来自共同的阶层,即使从来没有见过面,他们也有几乎同样的成长环境,很容易有共同语言、培养感情。不像现在的社会,爱结婚就结婚,”她声音忽然软下来,因为触及到自己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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