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
淡淡的声音,阻止了六叔接下来的话。他半张着嘴,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样作答。正当他思索之际,只听见那柔弱的声音近乎哀求地说道,“六叔,我是东祺的公主对不对?那我娘是谁?我爹的真实身份又是谁?拜托您告诉我吧!我知道东祺已经派人来寻我,奈何他……。”欲言又止,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六叔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只晓得小姐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有心去找那欺负小姐的小子算账,奈何他就算削破脑尖也不可能近他的身。
想着一心被老爷捧在手心里的小姐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男人欺负,六叔又是气又是恼。最后只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小姐的命,苦啊……
就算心疼,六叔也不敢逾矩。只是站在原地,缓缓地开口道:“当年,老爷抱着才几个月大的小姐连夜逃出了东祺。走到一个地方暂住个把月便换下一个地方。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五年。整整五年啊!老爷跑遍了所有国家,所有城镇,最后在南祺居住了下来。奴才从小便跟在老爷身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奴才什么也不敢问,只知道老爷放弃了大好前程,开始了四处漂泊的日子……”
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六叔的眼神没有焦距,直直地看着一个地方,继续回忆道:“老爷本该是长公主的驸马,奈何却放弃了一切,抱着个几月大的女婴从东祺逃了出来。一直知道老爷的心不在长公主身上,可是却未曾想,老爷竟然会为了那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直到后来,我才断断续续地流言中拼凑出了当年的真相。”
说到这里,六叔的视线转到云中秀身上,直视着她,咬了咬牙,一字一顿道:“小姐虽然有着皇室的血脉,却不是真正的公主,更不是什么东祺皇帝的妹妹。东祺的皇帝如今来要你,一定是有什么企图的!老爷千辛万苦将您从东祺带出来,您万不可辜负了老爷的一片心意!虽然……虽然老爷与您没有血缘关系。可老爷却是冒着被灭族的危险带着您逃出来的……”
被灭族!!!
这三个字给了云中秀无与伦比的震撼。她想从六叔口中知道娘的事,却不想他只字不提,只将父亲的事告诉了自己。
“幸亏没人知道老爷是抱着你偷跑出来的,都以为老爷是抗拒长公主,所以才逃跑的。老爷的父亲在朝中有些势力,才幸免了被灭族的危险。奈何却因为老爷的原因被迁怒。全族被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朝为官。老爷……成了云氏一族的千古罪人……”
从沁心茶园出来,云中秀魂不守舍地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身后的来旺不远不近地跟着,却不敢近身说上一句话。
云中秀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六叔方才的话,本来已经下定的决心。却在这一刻开始动摇了。
她可以舍弃自己,可她能舍弃父亲吗?父亲在天有灵,一定不愿见她重回东祺。可是……可是一想到那个饱受折磨的身影,她的心就狠狠地抽痛着。
不知不觉竟然步行到了云荣府,待走近时。云中秀顿了顿才转身对着身后的男子道:“巧儿过几日便会回来,她……虽然好一些了,但还是不复从前。你要好好待她,无论她日后会不会康健,你万不可辜负了她。过去的事,我不会在追究了,只愿你能一直守着巧儿。”
说完这些话。云中秀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只见他不顾旁人诧异的目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起誓道:“奴才对不起小姐!但奴才可以对天发誓,我来旺会一生一世守着巧儿,爱护巧儿,若是有一丁点儿的异心,便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着,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这誓言说的极重,此时的人一向信奉神明,从不肯轻易发什么毒誓。来旺虽然背叛过她,但说到底还是为了巧儿。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一时间,云中秀怔在原地,竟开始羡慕起从小陪在自己身边的巧儿来。
她笑着转身,没有再说什么。
本想再去一趟明阳山,可此时已经黄昏了,就算雇了马车去恐怕也得天黑才能到。
想了想,云中秀打消了这个念头。便将那些美好的记忆珍存在记忆中吧。
当晚云中秀歇在了云裳苑,第二日一早便有人接她回到了皇宫。
说是接她,实际上是守在云荣府外,怕她连夜出逃吧。
云中秀不以为然地上了马车,开始了通往地狱的轨道。
奇怪的是,她的心却是史无前例的平静。没有意想中的紧张害怕,除了父亲的那些顾虑,她甚至有些期待接下来的事。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要解脱了,终于要解脱了。辛苦的熬了两世,她,终于要解脱了……
皇宫中,那个身着龙袍坐在象征着九五之尊的龙位上,当着满朝的大臣,痛心疾首地宣布着,派云夫人为和平使者,前去东祺谈和,三日后启程……
明着是这样说,可每一个人心里都是明镜的,这哪里是什么‘谈和’,分明是皇上低头了,不愿做那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昏君,准备把东祺公主送回去了。。。。。
一时间百姓无不是欢欣雀跃的,连日来提心吊胆的阴霾日子终于过去了!他们再也不用担心战争了!大臣们不再罢朝,更没有人再提什么罢黜的事宜了。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他们的皇帝在当朝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怎样的表情……
***
衣衫尽褪时,一滴无声的泪水顺着云中秀的眼眶滚滚而落。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如此厚的脸皮,当着一个男人的面宽衣解带非但没有脸红心跳,竟然会是心如止水,平静万分。
上身是光裸的,她趴在早已准备好的软榻上,闭上双眼,等待接下来惨无人道的酷刑。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蓦地,这颤抖的声音响起,光滑雪白的裸背上,冰凉的指尖也轻轻滑过。
云中秀猛然睁开眼睛。原本平静如水的情绪似是被人投进了一粒石子,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情不自禁地,她的身体开始颤抖。
那冰凉的触感每滑过一个地方,都能引起她内心深处巨大的震荡。
耳边的声音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颤抖的,心痛的。努力压抑着沉痛的心绪。
云中秀张了张嘴。想斥责出声,想勒令他住口,想问问他凭什么敢在此时吟唱那一首《凤求凰》?可不知怎么,喉咙似是被人扼住。她发不出一点声音阻止。
语毕,随着背部的一阵剧痛,云中秀陷入了久久的昏迷。那个熟悉的声音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似乎说了‘等我’,奈何她却再也没有听清。
等,等什么?今日过后他们便是陌路。他替她报仇,完成了她的心愿。她则献出了自己,助他巩固江山。
从今以后,天各一方,形同陌路。
是生,是死,她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司远’这两个字……
******
马车摇摇晃晃。行驶的速度极其快。云中秀不晓得自己昏迷了几日,只知道她应该是上路了。前往东祺的路途。
背上的疼痛依然是那么的钻心入骨。就连一呼一吸之间都会牵扯到,更何况这样剧烈摇晃的马车。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痛醒。
这么急迫的要送她去东祺,是怕她半路逃跑吧。真是可笑,如今的她像个活死人,哪还有力气去做反抗。
嗤笑之际,云中秀强行忍着剧痛向前爬了一步,耗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才将轿帘掀起。她顺势向外望去,想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了。
他说会替她接上另一张皮,疤痕会在一月之内消失,所以她一定要拖住时间。
到东祺起码也要半个的时间,这期间在途中,所以她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反正他说会派亲信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兀自想着,视线已经顺着掀起的一角向外望去。
可是颠簸之中见到外面的状况,云中秀却有些诧异,按理说她打着使者的旗号,应该颇为隆重才是。再不济也会几个人跟着同行。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除了车夫外,根本没有任何人,马车里也没有随行的丫头伺候。莫非是在后面跟着?
只瞧了一眼,云中秀便不得不放下轿帘。背上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强行忍耐着,却抵不过那火烧火燎的剧痛。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又陷入了昏迷。
那一眼云中秀是瞄到了车夫,只觉得背影似乎有些眼熟,却没有多想。她本以为此一行凶多吉少,却不曾想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当她完全清醒后,发现自己既不是在颠簸的马车里,也不是在尊贵的皇宫中,而是在一间极其朴素的房间。安静异常,隐约还可以闻到香火的味道。
是不是痛死过去了?睁开眼睛,云中秀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个。不然她怎么会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背上还是无比疼痛,云中秀只能一边嘀咕,一边趴在榻上打量起四周的陈设。
莫非是客栈?这一行少说也要半个月,那住客栈应该是避免不了的了。可奇怪的是,这个房间如此肃静,根本不像是印象里客栈的模样。
也对,她又没有住过客栈,哪里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呢。既来之则安之,反正打从她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一个连生死都不怕的人,又何必在乎自己身处何处?
想通过了,想明白了,云中秀不再四下打量,反而闭上眼睛,安心享受起这份难得静谧闲适。
可是肚子却叽里咕噜地叫了起来,让她根本没法安逸。
又是痛又是饿,云中秀想开口唤人,奈何口干舌燥,喉咙沙哑的根本说不出话。
叹了一口气,她只能告诉自己要忍耐,总会有人来看她一眼,不至于让她自生自灭才是。
她苏醒的时候应该午后,可直到黄昏十分才听见房门‘吱呀’的声音。
云中秀眼睛一亮,本想开口说话,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迅速闭起双眸。屏住呼吸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实在不能怪她多此一举,想起迷迷糊糊中似乎在马车上清醒过一次。那一次马车行的极快,而且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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