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
“浮华宫。”男子淡淡的道,“那是你的家。”
“家?”天灏眼里讥讽更甚,“我从前没有家,现在有了,但不是那里。”
“你回去告诉他,我跟着他的女人,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有本事让他自己找来,我就回去。”天灏慢慢像林外走去,伴随着落叶被踩踏的“咯吱咯吱”声,一声冷笑刺破林中的沉闷,“就怕,他没那个勇气。”
——
“多谢龙姑娘相救。”慕容霰觉得体内好似干净清爽了不少,心知这是毒素被驱除体外才会有的征兆。他感激得看她一眼,却发现对方脸色惨白。
“龙姑娘,你怎么了?”慕容霰心底隐隐有一个答案。
“无妨,稍事休息便好。”她并没有大碍,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和为了掩饰一个人。
她苦笑,自己的血还真是大有用处,什么万毒不侵之体,除了当解药,好像于她真没什么用处,有毒,她自己早就解了。
慕容霰再次谢过,临走时不忘许诺,“若龙姑娘以后有用得着醉剑庄的地方,尽管开口。”
龙玉淡淡一笑,并不推辞。
“补血丹。”慕容筠燃有些虚脱的走出房门,还未来及说话,嘴里已被塞进一个圆滑的东西,还带些香气。
“两日,你的身体便可恢复。”龙玉道,她没告诉她,这粒补血丹还有另外的好处,从今以后,寻常毒药对她已造不成任何伤害,还会增长她十年的功力。
这是孝顺的女儿子应该得到的。
“多谢。”慕容筠燃答,心下明白,这药该是十分珍贵,她和她素无交情,这情,她领了。
龙玉出来,小离和金老头松一口气,都明白这是成功了。
天灏从林中走出,冰冷坚硬,步伐沉稳,不像是一个孩子所能有的,不知为何心里一痛,金色山林缀满枫阳残红,如她此刻繁复的心情。
“你去了哪?”龙玉绽出一个柔和的笑,温润如水。
小离有些嫉妒得看向那个总是一言不发装冷酷的小子,小姐多久没有真心笑过,可每次面对他都会露出笑容,真不知这小子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精致了点儿么?
“有人找。”天灏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冰山又融化了。
面对她,他总有种被人呵护的感觉,她就像他的姐姐,给他带来安心。
他永远记得那个雨夜,小小的身影如一只勇猛的海燕在风浪中穿梭,酣畅淋漓的斩杀,毫不犹豫的保护,像一滴清新的晨露,落入他从来冷漠的心。
龙玉笑容退去,捧起他精致的小脸,这个轮廓,真的很像那个人。
“你要走么?”她问。
“你希望我走?”天灏微笑着反问,有种大人的沉稳。
这一笑散了冰寒,几分小孩的童真显露了出来,大大的眼睛水汪汪透着迷人的笑意,樱红色小嘴微微翘着惹人怜爱,白皙透明的肌肤玉洁晶莹。
有些萌,不对,是非常萌!
小离头一次觉得这小破孩其实还不赖,只是那性格,实在讨厌,一个小孩子就该活泼爽朗地开怀大笑,好好享受小孩子的快乐,没事绷着个脸做什么?
“小离,你怎么了?”龙玉见她神色不对,又奇怪地问。
“哟呵,小丫头的脸色当真好看!”金老头兴奋地报着先前的一箭之仇。
小离又恢复了以前的俏皮,撅着小嘴:“小姐,你有了天灏,就不要小离了么?”
龙玉诧异,“这话是怎么说的?”
“小姐你多时没笑,为何每次一见天灏就笑得那么开心?”
龙玉头一次被小离问住,沉默良久,开口道:“我不是每日都在笑么?”
小离刚想说“可那笑总是太过疏离,那哪是笑容啊!”天灏却道:“小离姐姐,你是吃醋么?”
小离长大了嘴,满满画了一个圆!
今儿个,太阳是从哪边升起的?
小毛孩叫她小离姐姐?
小毛孩说她吃醋?
小毛孩还在和她开玩笑?
天啊!是她幻听了么?
远处的林中一道隐隐的白,如丝带飘忽而过,龙玉眸光闪了闪,忽然打趣道:“铁铸的冰山遇见太阳了?”
天灏静默。
四人如往常一般无言,走在回醉剑庄的路上,龙玉忽然开口道:“天灏,”天灏顿下脚步。
“其实,我很想有一天,能看见你真正的笑,你才五岁,不该什么都闷在心里。”
“有些事是与生俱来的,改变不了。”他又恢复了冰山状态。
龙玉呼吸一滞,胸口有些闷痛。
曾经,她以为靠人为可以改变很多事情,但后来她终于醒悟,不是所有的事,都能按照预定的方向走。
放弃么?
不,她不会!
“与生俱来?”她一字一字念着,忽然又笑了,“我相信事在人为。”
身后,小离有些恍惚地看着前方比天灏高不了多少的小姐。
小姐,小离也很想有一天,能看见你真正的笑,而不是像刚才那样,那样不真实,就像一张微笑的面具。
一阵风过,漫天红枫飘满了天空,那是天空在深秋的微笑,灿烂而明丽。
第十三章
深夜,烛火摇摇忽明忽暗,豆大的火光一动不动跳跃着,龙玉望着那烛火,出神。
她喜欢烛火小小的光,那么狭小的明亮,只照亮它想要照亮的地方,外人只能从窗里窥见它的火光,想要亲近,它只是毫不犹豫带给他身后的阴影。
谁说烛火是无私的?除非它想,否则任何人都得不到它一点点燃烧生命换来的温暖。
她忽的站起身,拉开门。天灏站在她面前,面无表情,“我想和你一起睡。”
龙玉挑眉,天灏终于看见她脸上除了淡笑和温和如玉之外的表情,许久不见的活色生香。
她想起白日树林间那个飘忽的白色身影,那个身影是东方天辰吧。
他忽然对她笑了笑,很浅很浅,像雪山刚融化时一泓清浅的水,又有些小孩子的稚气。龙玉心里一软,牵起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凉。
他躺在床上,看着比他大七岁,比那个人小十二岁的少女替他掖好被子,然后躺在他身边,双手枕头,看向他。
隐约的独属于她的香气近在鼻尖,他忘了要说的话。
整齐又微微凌乱的几根长长的发丝带了淡淡的青,几缕幽微的发香如片帆自云天水碧悠悠而来,就那样轻而易举侵染了他整个呼吸,双眉淡了很多,不再是黛青的墨色,仿佛他初见她时的傲气果决全然不见,大多数时候,只剩了不真实的温和。
那双眼眸真亮,耀如晨星,他忽然伸手,抚上她的眼睫,有些酥麻,像一把细密的刷子,轻轻扫着指尖。
他有些好奇,如果它的主人不是这么波澜不惊,而是会生气,会大笑,会闹腾,会像寻常的少女那样在春日里骑马踏过开满山花的山路,夏日赤足走在清凉的溪水里撩起满溪耀眼的太阳,秋天红叶落满肩头,她身着亮丽的紫金蝶百褶裙,风起中飞舞的红叶如蝴蝶围绕在她周身,她捻起一片红叶浅笑,冬日在雪地里毫无形象的奔跑,留下一串串清脆开怀的笑声。
这双眼眸会是怎样的灵动多情,顾盼神飞?
她总是云淡风轻,谁家少年翩跹风流,公子温润如玉,仿佛除了他们这一行人,世间没有什么事能让她在意,无贪恋,无欲求。
可他能感觉到她的世界有怎样的精彩,那些偶尔流露出来的温柔浅笑,狡诈腹黑,那些不拘小节酣畅淋漓的过往,和丫鬟小离毫不顾忌的嬉笑怒骂,他全都感受得到。
那些东西很珍贵,不该消失。
龙玉被他的小手弄得有些痒痒,忍不住闭眼,心里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这小子在干嘛?
再往下是翘翘的鼻梁,肌肤细腻应指柔滑,鼻尖上一点晶亮的光闪烁,有几分俏皮,这应该才是她的真性情,端庄温婉的外表下,实则是狡猾的内心,爱开玩笑,爱和别人说说闹闹,绝顶聪慧,谈笑间将所有事都掌控,不露声色便可攻下对方半壁江山。
再往下,是一个淡粉的樱唇,反射着细微的光泽,润润的,像半开的山茶花,粉露微红,滚动着清晨的露珠,清新自然,如她的心。
不该是这样,一切都不该是这样呢。他褪去茫然,瞬间变得清明。
软软的小手在她脸上滑动,她心里好笑,他到底想做什么?
小子的手指仍然向下移,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邪邪一笑。
她觉得这个动作有些不太对,这个臭小子,学会流氓了?
“亲我一下。”小子冒出一句话,她被雷了个外焦里嫩。
“你说什么?”她皱眉,不满的看着他,心中的怪异更甚,什么时候他需要人陪着入睡,还这样摸着她的脸,最后竟然还冒出这样一句话?
他将她当成他娘了,来寻求多年不见得温暖?她才不信,这个小子孤傲冷绝,有时连小离都忌惮几分,怕一靠近被冻成冰雕,怕是心底早已冷却了吧?
她心下一暗,什么时候,她也开始不在意任何事,只在乎一个人、、、
天灏面不改色,毫无心虚,“我说,亲我一下!”
龙玉闪过一丝恼怒,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随手一翻,心中几经反复,终是不忍下手太重,“啪”一个结结实实又十分响亮的巴掌毫不留情落在他的屁股蛋上,小子眨眨眼,忽然对她吐了吐舌头,“一点都不疼!”
呐尼?!你小子今天吃错药了?
龙玉瞪大了眼,当下觉得自己刚才的分量放得太轻,这下直接招呼上他的嫩屁股,脱了裤子,毫不留情,啪啪啪啪,接连几巴掌下去,嫩白嫩白的小屁股上几个鲜红的爪印立现,一层盖着一层,交错重叠如来伸掌大显神威!
“哇哇哇!”天灏历来冷如冰山的脸上被这如来神掌劈开了丝丝裂纹,然后击个粉碎,发出了自打从娘胎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哭声。
天灏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满心委屈。
他从来没有流过眼泪的,当年被那个人那样欺负,他没哭过,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没有哭过,可是今天,被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一巴掌,眼泪就再也止不住,只顾一直哗哗的往外流。
那些他宝贝的记忆,一直恐怕被人偷走的记忆,在后来的无边暗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