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下来的头发,那双丹凤眼,不是她还会有谁!还好还好……”眼见阿岩已经说得痴傻,眼泪鼻涕流下,眉梢眼角还都是笑意,来者毫不犹豫地将手伸到阿岩的后颈,一手刀劈晕了他。
前方的身影再无法维持镇定,颓然坐在蒲团上,身形微微地颤抖。烛火映照下,他的脸上已经晶莹一片。
“时隔多年,听见她的事情,不管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还是现在的事情,也不管是四年前尊贵显赫的你还是今天已经遁入佛门四年的你,都无法平静,也无法自制。看来终究逃不过这个宿命。”来者感概道,“你这又是何必,你明明知道……”
“那不是她,那不该是她。”前方的人忽然道,声音早就失去了冷静平淡,语速稍快,声线带着微微的颤抖,“我知道她没有死,可她并不应该出现在这世界上。”随即,僧侣强制冷静下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不要再引诱我了,我不会踏出佛门的。”
“哦?”来者一笑,含情目里水波潋滟,“那我跟你说个事儿吧,跟本朝的天子也有关系。”顿一顿,看见那人原样的身形,不禁暗暗摇了摇头:“晏河水患的救灾过程中,出了一个能人呢。这能人据说异常冷静镇定,洪水滔天中都敢往前走。而且,听说他的姓名叫李承志。”满意的看见那人听到这个名字后像被蛰了一样一下跳起来,前方的身影终于转过来,面上长眉斜飞,一对长长的凤目,整个人定定的看着来者。
来者一笑:“本朝天子原是宣见他,最终却没有见。而且,天子微服出巡前往凌云阁后,带回来一个年轻的女人,还亲手为她戴上了一串红珠子。本来百官对此颇有微词,觉得皇上过于宠爱这个女子。后来天子宣见了几个重要的大臣,此事就不了了之。”
面前的僧侣眼中燃烧起不知名的火焰,身形却越发颓然下去,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哦,对了,还没跟你说那几个重要大臣的名字吧。”来者恶意地笑,“分别是右相杜衍之,左相左礽堂,兵部尚书姚盖,禁卫军统领杨玉,现任泱江转运使张居子。”
那人踉跄一步,神魂俱失般,他蓦地抬起头来,跌跌撞撞朝门外走。
“你要去哪里?”来者看着他这幅鬼样子,皱着眉问。
“我要去见她。”那人根本无视来者,伸腿直接朝门外迈。
来者拦住他:“就以你现在这副模样?你能拦得住她?”
僧侣沉默。
“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也可以帮你拦住她。不过,你要答应我的条件。”来者道。
“随你。”僧侣丢下这句话就朝外走,“既然她敢回来,我就不会让她再走。”
☆、第十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有追文的孩纸给我留点评论吧,写的不好也是可以提意见的嘛~O(∩_∩)O谢谢
李忆川从凌云阁回来了。
沈娥眉第一时间就知晓了这个消息,当天晚上她就早早洗漱好,坐在床上等着李忆川来。李忆川向她承诺过,这次回来之后就好好陪她。皇上从来不轻易许诺,可是一旦许诺便是一定要达到的。沈娥眉相信他。
然而,那一天沈娥眉从天刚擦黑便开始等,直到天色蒙蒙亮,李忆川都没有来,也没有叫人捎任何信息过来。
也许是什么事情耽搁了他。沈娥眉想。宽慰之余勉力压下心中那抹浓重的不安。
可是接着第二天一整天,沈娥眉也打听不到李忆川任何消息,去静心殿找他,杨公公说是在召见重要大臣。晚上,沈娥眉差人去问,回来报告的人说皇上不来。但是沈娥眉仍坐在床上等他,整整一夜,没有任何消息。
“嗨,你听说了吗,皇上带回来一个女人诶。听说皇上对她非常好呢,都为她召见了那些大臣,都是什么丞相啊,尚书之类的,都是大官。你说那个女的是不是长得很漂亮啊。”一个宫女对另一个宫女道,脸上颇有些兴奋。
“谁知道吶?皇上整天把她伺候得好好的,去哪里都带着。那个人要去哪里皇上都跟着,听我一个见过的同乡说啊,还真没见过皇上那个样子啊,简直就像天底下最温柔的情人一样,恨不能掏小酢跷,还把书房里的那个紫檀木盒子给打开了。”
沈娥眉扶着宝娟的手在御花园散步时听到的就是这么一段对话。登时她的脸色全变,猛地一扭头,就看见了那个宫女看着她的惊恐的眼神。
“说!你刚刚都说什么了,现在通通给本宫说出来!”沈娥眉紧紧抓着一旁宝娟的手,拼命稳住自己的身形,厉声道。
宫女颤巍巍地跪下,其中一个一连串的求饶,被沈娥眉倒竖的柳眉一吓,才开口道:“奴婢也只是听说,听说皇上从凌云阁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年轻的女人。皇上亲手开了书房那个紫檀木的盒子,将里面的一串红珠子拿出来给那人戴上了。又听说百官对此有微词,皇上便召见了一些大臣,把这事儿给压下去了。奴婢就知道这么多,还,还是听别人说的。望娘娘饶命。”
沈娥眉几乎要抓不住宝娟的手。
“放我进去,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这样对我!放开我!放开我!”沈娥眉奋力挣扎着,绝望的看着面前几个黑衣的男人。她好不容易硬闯进静心殿,一路跑,跑掉了奢华的朱钗,跑花了精致的妆容,衣冠散乱得连她最贴近的宝娟都要认不出来,才勉强躲过后面人的追捕。没想到就在刚要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就被这几个像是从天而降的黑衣男人给抓住了,眼看自己就要被脱离那唯一能得知真相的地方,沈娥眉满心凄凉,不由顾不得什么面子,大吵大嚷起来:“皇上,你要给臣妾一个说法!皇上,你为什么不见臣妾!”
“让她进来罢。”门内一个低沉的男音传出,不过不是李忆川的。
黑衣的男人们没有表情地放开了沈娥眉,就像当初面无表情地抓住她一样,迅速消失了。沈娥眉好好整理了一下衣襟,用帕子细细抹去了脸上花了的粉渍。想了想,又索性撤去了那些已经不起固定作用的头饰,就这么披散着头发走进了书房。
甫一踏进书房,沈娥眉便抬手挡了挡明亮的天光。她还没完全适应光线,便听见一个清冷的熟悉的声音含着几分怒意道:“你来干什么?这是午休的时刻!你怎么成这个样子?”
沈娥眉很想问一问,她为什么不能来。她很想告诉李忆川,她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想要见到他。她很想问问李忆川,她为了他这么拼命,他为什么什么解释都没有就跟她生气。她很想好好跟李忆川谈一谈,你不是最重承诺吗,为什么出尔反尔,明明说好要陪她,为什么要带个别的女人回来。此时此刻,她很想剖开李忆川的心,好好看一看那里究竟有没有她的位置。
她有很多话想问,她有很多的事想做。然而她所有想说的话,想做的事,都在她的眼睛适应了室内的光线后完全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因为沈娥眉看见了一个女人。一个她既陌生又眼熟的女人。
那个女人站在桌案前,一头上好绸缎一般的黑发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及至背心。她长得很高,几乎跟李忆川一样高,可谓八尺女儿。那个女人很瘦,不施粉黛。她的面庞棱角分明,两颊微微凹陷。肌肤白皙,一对剑眉,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内,眼瞳是墨黑的,如一口幽幽的井。高挺的鼻梁,削尖的下巴。大喇喇的领口处可以看见那突出的锁骨,骨骼与骨骼间凹下去的地方就像一只碗,修长的脖子上一串红艳艳的珠子垂挂。袖口卷至手肘处,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个女人劲瘦的手臂,手腕处骨骼突出,瘦的有些吓人。左手腕间一条明晃晃的似乎是银质的手链。
沈娥眉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她一进门的时候,李忆川会用那样的语气同她说话了。自己眼下这个样子,披散着头发,妆容花掉,露出原本的面目,跟对面那个女人简直有七分相似。撇开身高不谈,若是在烛火下,黑夜间,隔一点距离,单看脸,就足以把她们俩完全混淆。
他以为她在刻意地模仿她。
沈娥眉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每次夜晚烛火下他们在寝宫的时候,李忆川总是别样的温柔了。她也忽然明白李忆川为什么总是喜欢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梳着她的头发,用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她的眼尾了。她也忽然明白李忆川为什么会对她说“在朕眼中,你很好看”这句话了。
因为他看的从来都不是她。
“任川,你被吵醒了吧,你原先睡眠就一向浅得很,现在更不好。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你放心,我给你守着。”李忆川急急看向对面的女人,声音温柔而殷切。
你看看,这个九五之尊的男人在这个女人面前都不自称“朕”,连睡觉都要给她守着。
“等会再说吧。”对面的女人声音低沉,她摆了摆手,忽然眯了双眼瞧着自己,嘴角勾起一个调皮的弧度,挑起一边的眉毛道,“这是皇上新纳的妃子?这个女娃娃看起来很有味道。静如姣花照水,动如弱柳扶风。很好,很有女人味。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皇上的眼光不错嘛。”
沈娥眉像木头似的杵在那里,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她习惯性地看向李忆川,却见李忆川竟看着那个男人样嗓音的女人,一脸无可奈何迁就的笑意:“你真是没变,当年看见一个好看的人你都要调戏一番。怎么现在又看上我的妃子了?”
“那倒没有。我还是更喜欢当年的华疏乌眉,那时她站在大殿里只是那么一回眸,我整个心都沉醉了。”这个女人眯起眼望着房顶似在回忆,复又笑道,“你母后当年也是,在台上跳舞的时候真是绝世芳华,叫人整个眼睛里只能有她。”
“你说的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绝色。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那样好看的女人,那些年也就叫你都看全了。”李忆川笑道。
沈娥眉浑浑噩噩地听着,眼神木呆呆的,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过了一圈。她只隐约想起这人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