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左福林举双手表示投降,“皇上哥哥的事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我知道你三岁就坐在武昭公腿上看奏折了。不愧是绘像凌云阁的人物,教出来的徒弟都叫人这么望尘莫及。”
两人谈笑间,已有宫女端上绿豆汤来。
“这等民间的普通玩意儿,你倒是十几年都喝不厌。”左福林边看着宫女往另一张桌子上摆碗边道。
李忆川但笑不语。
“皇上,仁嫔求见,说是给皇上您送绿豆汤来了。”杨公公在门口禀报。
“让她进来罢。”
“呦,皇帝哥哥好福气啊,双份绿豆汤,还有美人在怀,好不惬意!皇上您看微臣是不是该暂时避一避?”左福林揶揄道。
“留下来,等会儿说正经事。”李忆川瞥他一眼。因是正午,俩人站在书房内避光的地方,而李忆川的睫毛又长又直,这层层遮掩下来使得他原本褐色的眼眸变成了灰黑,看起来深幽不见底,这么斜斜地看过来,再加上那颗小小的泪痣,就显得分外勾人心魄。
“皇帝哥哥你长得太好看了,快收了我吧!”左福林嗷嗷叫着就要扑上去,被李忆川再拿眼一斜就不敢动了。
此时,门口进来一身着粉色长裙的女子。她的面庞有着女人独有的柔美线条,肤色雪白,柳眉弯弯,一双醒目的丹凤眼尾沾上了点桃红。这女子一路走来,香风钗影,珠华翠摇。即使平素对女人不甚关注的左福林也不由得赞叹一句,真是好女人!是的,面前的女子也许算不上绝色,可偏偏就是有那么一种独特的女人味吸引着男人的目光。
“皇上,臣妾听说皇上喜欢喝绿豆汤。眼见这天气一日比一日热,臣妾瞧着倒也算是喝绿豆汤的好时节,所以就冒昧煮了些绿豆汤来送给皇上。这是臣妾第一次下厨,如若做的不好,还请皇上见谅。”沈娥眉朝着面前的两个男人福了福身后道。
“辛苦了,还让你亲自做。第一次做,难免手生,有没有伤着哪?”李忆川上前一步,将对面的人细细打量了一遍。
沈娥眉笑着摇了摇头。
“来,让朕尝尝。”李忆川对着沈娥眉身后端着盘子的宫女招手。
“哎,皇帝哥哥就是幸福,有了美人就忘了我了。这位姐姐,你好狠的心,只想着皇帝哥哥,都没说给我来一碗。”左福林可怜巴巴地站在一旁看着前面两个公然秀恩爱的家伙,满脸的愤恨。
“这位大人,臣妾事先并不知道大人在这书房中,所以没有多加准备,还望大人见谅。下次臣妾一定给大人多准备一碗。”沈娥眉歉意地朝左福林福了福身。
“别理他,他就这幅性子。”李忆川给了左福林一个“你再多嘴试试”的眼神后,端起那碗绿豆汤,沿着碗口浅浅的缀饮了一口。尝完,他面无表情道:“不甜。”
沈娥眉微微瞪大眼,惊讶之余强压下心中那抹浓浓的失望:“皇上不是不吃甜食吗?臣妾专门少放了糖呢。”
左福林见这情景乐了,道:“这位姐姐我告诉你吧,皇上哥哥就是这样,他别的甜食统统不要,唯独喝绿豆汤要放很多糖呢。”
沈娥眉的丹凤眼看向李忆川,道:“真是这样吗,皇上?”
李忆川端起一碗先前宫女摆在桌案上的绿豆汤,看着沈娥眉道:“宫中首席大嬷嬷的手艺,要不要尝尝?”
沈娥眉看着李忆川,点点头,然后接过碗来,凑近碗口啜饮,汤汁清亮,绿豆爆开花后沙沙的,口感软糯。虽是如此,沈娥眉还是只尝了一口便慌忙撤离,掩嘴轻咳:“这也,这也太甜了,不知皇上到底放了多少糖呢?”
左福林在一旁笑道:“我没说错吧,这位姐姐。我第一次尝的时候差点给甜晕过去呢!我来告诉你吧,仅这一小碗呐,就放了满三勺糖呢。”
“皇上不觉得这太甜?”沈娥眉蹙着眉问。
“不。”李忆川深深地看了沈娥眉一眼,然后拿起勺子搅了搅汤,不紧不慢地喝起来,末了,道,“这个甜度,正好。”
一旁的左福林欣赏完沈娥眉那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又悠悠开口:“皇帝哥哥还有个爱好呢,他呀,特别喜欢吃排骨……”
“所以你找朕来到底是干什么的?”李忆川放下碗,挑高了一边的眉毛问左福林。
“呃……皇上你看看我,总没个正形。”左福林一拍额头,挺直身子看着李忆川,语气也严肃起来“臣过来是找皇上您讨论朱石的案子的。”
李忆川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变,明明也蛮懒散,看上去却有着皇室的优雅。他的眼神漫不经心的飘过沈娥眉,和她的眼睛对上。沈娥眉即刻会意,马上就告辞,退出了书房。
李忆川的眼睛转向了左福林。
“臣奉皇命主持追查赈灾银两一事,特此向皇上禀报。京城拨五百万两给晏河流域救灾,出京之时,被张诚和朱石联手扣下,划去两百万。其后经过层层盘剥,真正发到晏河流域各县的款项加起来大约八十多万两。”左福林拱手恭敬道,声音铿锵,咬字清晰。
李忆川长长的眼睛眯起来,屈起手指在桌子上很有节奏地慢慢敲击:“一笔款项,从起始的五百万到最终的八十多万,中间总共被吞了四百多万银两。而还有两百多万两被吞的连朕也不知道。”
“皇上是否还要追查,臣可以去询问户部侍郎,查询粮饷运输路线。”左福林抬头征询皇上的意见。
李忆川只一摆手,眼睛微微眯着盯着某一点。左福林深知这是他正在飞速思考的时间,便住了嘴,等着皇上发话。
“现在正是冬小麦成熟的时节,如果我们的粮车边走边收,然后逐一发放,岂不会省更多的运输费用?建材也可以这样做。如果是这样,我们就要重新制定一下路线,粮饷和银两还有建材要分开运送。来人!”李忆川除了最后一句,前面的话都是飞速近乎自言自语地说完,左福林如果不是从小与他相熟,必然会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门外杨公公应声而入。
“叫度支郎中,金部郎中,仓部郎中,职方郎中,水部郎中来朕的书房议事。”李忆川顿一顿道,“另外,叫职方郎中把地图准备好,告诉他是晏河水患的事。让他看着把能用的地图统统给朕拿来。”
“是。”杨公公退下。
“还有你,福林。”李忆川的双眸早就褪去了清冷的神色,变得明亮而耀眼,“张诚和朱石的那两百万银两追回多少?”
“张诚的一百四十万未动。朱石的六十万已花去十万银两。”
“那十万不要管他了,花的这么快他一定急需用钱。”李忆川快速说道,“去查查他们家怎么回事,如果是真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帮衬帮衬。虽然这两人已是罪臣,但家人不受牵连。两人家中如有在朝当官的仕途不受影响。”
“是。”左福林躬身道。
李忆川没看他,兀自盯着对面空白的墙上道,“京城——陇州——户县,京城——白阳——邓城,京城——东里城——富江——山北,这三条运输线,总共途径十七个郡,六百一十二个县,专门过手钱财的官员就有一千三百一十九个。”
左福林早已习惯这种情况。从他五岁那年见到面前的男人开始,李忆川就在他面前演示过无数遍他超群的记忆力。左福林见过李忆川只看了一眼,就能转过身把整幅离国地形图哪里有一片山,哪里有一条小溪,旁边的批注是什么照原样地背出来。他还见过李忆川只翻过一遍的书,问他一个原句,他能说出页数,顺便把上下句都补充完整。左福林曾赞叹李忆川是好天赋,那时的李忆川听了这句话却只是笑笑,然后垂下了睫毛。
李忆川忽然喊道:“暗卫。”
左福林还没来得及疑惑,就见一全身黑衣的蒙面人半跪在李忆川身后不远处,语气没有起伏:“凭证。”
嗬,这口气,竟然对当朝皇上都这么不尊敬。左福林内心默默感叹。却见李忆川并无动容,只取下脖子上挂着的一样东西递给那人。那黑衣人接过一看,点点头,然后将语气放得很尊重:“请问有什么吩咐?”
“刚刚朕说的那三条线,叫人将沿线官员统统查清楚,朕倒要看看,都是哪些胆大的人,敢吞了国库的钱。”李忆川道。
黑衣人点头后消失。
左福林目瞪口呆:“这……这是?”
李忆川却是转过身来微笑:“那个人留给朕的最后一笔财富。”
☆、第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 有追文的孩纸给我点评论吧~就算我写的不好,大家也可以给我提意见的嘛。O(∩_∩)O谢谢
李忆川看着手中的这份奏折。
这份奏折上奏的是场强盗被杀案。本来按照性质,这不过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案例,根本不用报备京城,直接交给当地衙门处理就可以了。但这件案子又有其特殊之处,首先这次被杀的强盗是很著名的一帮匪寇,之前朝廷下了很久的追杀令一直没有得手。谁承想这帮子盗匪流窜到偏远的村子去作乱,结果作乱不成反被杀。其次,据村民说,这次强盗之所以能够被压下来,完全是一个不明人士在杀了十多个作乱的贼寇后,直接用一根木棒一举击毙了其头目,其他盗贼见此情景当场作鸟兽散。最后这些残党被村民和衙门里的差役联手找到并击毙,而当那些村民和差役回来准备好好感谢这位英雄的时候,这位英雄已然不见。
从那么远的地方传消息到京城来,又没有经过特意的遮掩,一路上这件离奇的事件已经几乎传遍了大半个离国。民间纷纷揣测这不明人士究竟是何方好汉,竟有此等魄力击杀十多个官府都束手无策的盗贼。
其实在李忆川看来,这不过是机缘巧合。刚好强盗屠杀村民的时候,这好汉就路过那里,见此情景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了。这是运气问题,而非这好汉有多么高明的追踪逮捕技巧。不过这身功夫倒是挺值得人敬佩,以一敌十几,除了最开始用刀,最后用木棒,其余时间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