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不会明白。”孟全看了易寒一阵,才缓缓开口,“你从来也没尊敬过盘天宫。”
“那么我汇报你的消息,你也没告诉莫大叔是不是?”叶子趴在地上,艰难地抬头仰视孟全道。难怪他们等到第二天才见燕陆离有所行动,恐怕就是孟全在其中拖延时间。
“你他妈的这算尊敬盘天宫?”厉烈看在眼里,又一次骂了起来,“你要是还当自己是盘天宫的人,现在就给我放手!跟我一起宰了燕陆离!”
“闭嘴。”对他,孟全只是更紧地用冰凉的铁爪抵在其胸口,警告道:“让燕陆离带着日月心经离开,你们谁也不会有事。”
说罢,他看向燕陆离,见他朝着洞口走去,又点起了第二颗霹雳火。可就在这个时候,厉烈忽然猛得一挣,竟是主动向孟全铁爪上撞去,他的胸口立刻猩红一片,而孟全一惊之下却顿了一顿,厉烈就趁这个时候一拳打向孟全肩颈。
他的武功与其兄一样是走迅猛一派,若被打中一拳,孟全的胳膊也得脱臼不可,因此孟全只好撤手回避,而厉烈就利用这个空隙一举脱开了他的辖制。
“你们谁也别想带走心经!”甩开孟全后,厉烈一步冲刺撞向燕陆离。燕陆离此时正好抛出霹雳火,见厉烈带着巨大冲力把自己往溶洞口撞,他立刻一掌击在厉烈空门大开的脊背上,可抱着自己的人只是闷哼一声,却不松手,反而更加潜紧自己。看这样子,竟是要拖着自己一起在火药下同归于尽的意思。
“找死!”火药炸响的瞬间,燕陆离眸光一冷,右手如鹰爪般掐在厉烈脖颈上,猛一用力,竟是直接捏断了厉烈的颈椎。失去了中枢的支持,厉烈的双手终于再也不能扼住燕陆离,燕陆离顺势将人一把抛向碎石崩塌的洞口,自己则借着反作用力旋身后退,堪堪避开了火药的爆破力。
如果是两个不相干的人给易寒上演这样一段,她一定会在旁边替燕陆离的武功和应变能力拍手喝彩,可现在她直愣愣地看着厉烈仿佛断了线的木偶一般与碎石瓦砾混在一起的身影,只觉得荒谬绝伦。
几天之前还有说有笑的人……就这样……死了?
她想起厉烈每次迷路时的尴尬样子;想起他下了一次山差点回不了家的困窘表情;想起他因为只比自己大几岁而每每憨笑着被自己欺负和责备的样子,一阵阵的难以置信——人的生命居然能如此简单的葬送,而葬送他的人居然如此干脆利落,如此毫不在意!
她一下子涌起股从未有过的浓烈仇恨,与此相比,过往想当正道而被嘲笑和打击的怨恨似乎都不值一提了。此刻易寒的脑海中一丝生死胜败的概念都没有,只知道调动起所有阴寒之力,赤手空拳地朝那洞口之人攻去。
“小寒!”看到她想也不想就冲出去的背影,叶子惊得失声大喊,然而就在易寒要与燕陆离正面对上的一瞬间,一条鞭子忽然横空插*入,一下卷住易寒的身子将她拽到一边,险险避过燕陆离携千钧之势的拳力。
“丫头!咱们是怎么教你的?临阵冲动暴躁,你是要找死吗!”呵斥声凌空而来,叶子循声望去,暗夜树影中奔出三人,竟是凌恩、莫无奇和厉焦。
“……婆婆……”易寒愣愣地看着忽然出现的救兵,好半响反应了过来,这时差点被燕陆离毙于掌下的后怕才冒了出来,可更多的却是在亲近之人面前才会涌起的委屈和激动。她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手指着被炸开的溶洞口,泣不成声。
“婆婆!烈哥哥、烈哥哥他……”
“小烈!”厉焦一看到弟弟的尸体,咆哮如雷,浑身罡气膨胀,可莫无奇一伸手拦住了他。他审视着现场,眉头深深皱起,表情却越发冷淡平静。
“燕教主……”他的目光扫过孟全,最终落在燕陆离身上,“你是如何欺骗孟全,让他做你的内应的?”
他一开口便如此发问,让几个人的反应都不一样。孟全明显抖了一下,而燕陆离则颇为玩味地看着莫无奇,淡淡笑道:“莫左使这话说的未免难听了,我从来不强人所难,自从一年前认识孟护法时,他就是自愿加入我的。”
一年前?当这个时间传入易寒耳朵中时,她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
“啊!就是他!那个……那个猎户!”怪不得她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燕陆离,原来因为他那时装扮成了一个猎户!那样平凡的身份和不平凡的气势混合起来,才让易寒的记忆无的放矢,再说又是在她无数次的离家出走中偶然遇上的问路人,能在此时再度想起来已经算个奇迹了。
这么说早在一年前燕陆离就开始打盘天宫的主意了?那么最近一系列针对盘天宫的阴谋也都是他在幕后操纵的吗?
莫无奇默默听易寒说完,或许也有了几分相似的想法,他这时才转向孟全,却只简单问了四个字——你怎么说?。这里面,除了让他辩解是否自愿,大概还有燕陆离的计划他究竟知道多少,以及这次的事件中又参与了几成的意思在里面。
孟全一贯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他混合着一丝痛苦和更多矛盾的表情看着被莫无奇,大概是被他之前那般偏颇自己的态度所激,这才悠悠开口道:“我……也是为了盘天宫……”
“放屁!勾结外人谋夺宫中宝典,残害同门,你为了哪门子的盘天宫!”厉焦一听开头几个字,就气急败坏抢白,“你也不想想你的命都是老宫主救回来的,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你们还有脸提老宫主?”厉焦的话似乎全面刺激了孟全,他忽然脸色发青,狠狠盯着前者呵斥道:“老宫主在世时盘天宫多么赫赫有名!谁敢挑衅我们,谁敢找我们的麻烦!可现在呢?你们一个个仿佛安心在山上养老送终似的,宫主也对宫里不闻不问,还有小姐……小姐更是荒谬,居然满脑子只想做什么正道!你们谁为盘天宫的将来打算过?”
“我就是为了报答老宫主!我要让盘天宫的名声重震武林!”他仍然少年般的嗓音在火焰燃烧下的夜幕中回荡,一副诉说着豪言壮语般的气势,声声击打在了易寒的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的旅途
易寒听人说过孟全本来不叫孟全,他似乎姓孟,但“全”这个名字却是她的奶奶易凰起的。易凰当年从山下捡回了个奄奄一息的男孩子,替他治伤治病,还替他起名叫孟全,意思是他虽然身有残缺,但他仍然是一个完整的人。
所以尽管孟全性格有些阴郁,也很是寡言少语,人人却都知道他对盘天宫是死忠的,连易寒也从来没害怕过这个眼神与外貌一点都不合拍的前辈,可她从来没想过对方竟是如此看待自己的。
当她表明自己要做正道的理想时,她收到最多的是调侃、笑话、不屑一顾和纵容无理取闹的孩子似的置若罔闻,但孟全今天却第一次大声地指责她,也第一次让她体会到自己弃若敝屣的东西,却仍是他人心目中的荣光。那一瞬间,易寒忽然觉得十分不好受。
“孟叔叔,别拿小寒做借口。”打断易寒苦涩心情的,是叶子一字一顿的反驳。他这时已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易寒旁边道:“不管小寒想做什么,至少她只靠自己,从来没伤害过别人。”
“够了,现在不是辩论这些的时候。”莫无奇抬手止住叶子话题,“无论你有什么理由,你做的事情已足够一个死字,之所以还要问你,只是觉得同门多年,你该给大家一个交代。”接着,他又转首面对燕陆离,沉声问道:“但我倒真有个问题要问燕教主,不知道你最后见到我们宫主是在什么时候?”
他这句问完,让在场的盘天宫诸人乃至孟全都是一愣,只有燕陆离盯着他看了一会,冷笑一声,“哦,莫左使既然这么问,看来是猜到了什么,可你为何不担心易暮崖已经被我杀了?”
“凭你受的伤……恐怕你没这个本事。”莫无奇不为所动道。原来他果然从燕陆离与易寒的比试中察觉出了蛛丝马迹,当时他替易寒诊脉所探查到的炽烈内力分明与日鸠心经的功法如出一辙,而这世上会练日鸠心经的只有易暮崖。现在这股内力却从燕陆离体内窜出,只能说明他曾被易暮崖所伤,虽暂时压制,可凑巧因与月孛心经相克,而在与易寒的对招中被激发了出来。
凭着这层猜测,虽没收到叶子的情报,莫无奇仍是对燕陆离起了戒心,因此在听说燕陆离和孟全离开倪皇馆时,他才会率厉焦和凌恩尽快赶来。只是……看了眼厉烈,莫无奇还是叹了口气。
而燕陆离眼见被看破,倒也并不惊慌,坦然点了点头道:“莫左使猜得不错,要杀易暮崖燕某还差点火候,不过我虽不能杀他,却有方法克制他的功体,现在他大概已经武功尽废,你们等他回来也是白搭。”
“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厉焦被莫无奇一挡再挡,早已按耐不住,这时终于跨步上前。而莫无奇仍有一丝疑惑,眼下算上孟全,燕陆离也不过是以二敌三,可他为何还如此胸有成竹?
就在他有些犹豫是否该放开厉焦一拥而上时,山脚下忽然从多个方向发射出信号烟火,竟全是表示紧急敌情的胭脂红色!
莫无奇等人一下子被那烟火所惊,大出意料地朝天空看了一眼,而燕陆离却轻呼出一口气,似有些揶揄道:“那帮正道的杂鱼,总算还能做成一件事。”
“你……”莫无奇闻言诧异地回头看向燕陆离,饶是他心思缜密,也一时觉得难以置信,燕陆离——密罗教,竟然与正道里应外合?!
“正亦邪,邪亦正,不过是一张纸的两面,这一点你我的先人都曾在荼蘼公子身上证明过。”面对莫无奇的惊讶,燕陆离终于敛容屏气,旋即他环视在场诸人,冷冷问道:“这下,诸位打算怎么办呢?”
易寒扶着叶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溶洞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山体的积水常年顺着钟乳石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