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烟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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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烟花行-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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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人在努力地求生。而很多人就在这样的日复一日中,慢慢地湮没了自己。但阿蘅却始终不肯妥协。“我啊,我不愿意因为自己没有勇气先踏出那一步而不得不放弃,耿耿于怀地过完以后的人生。何况,如果连试都没有试过,就不可能放弃得彻底,往后也很难再去彻底地喜欢另一个人了。”
  这便是这个名叫阿蘅的女子的爱情。
  如苏回所见,她这样的人的确是最不易动情的,然则一旦猝不及防、避无可避地沦陷了呢?那便再难抽身。即使无可奈何,即使锥心泣血,除了飞蛾扑火,却也没有别的选择。
  她啊,果然就是苏回最不喜欢的那种执着之人……
  阿蘅见苏回一言不发地凝视自己,道:“苏公子,我怎么觉得你也像在透过我看另一个人?”
  苏回不回应,只慢慢将目光移开了。阿蘅说不上他眼中是什么情绪。
  有一点火星趁这时蹦上了她的手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 章

  凌晨时,车马动身上了大道,往城门方向行去。
  距离还很远的时候,阿蘅就看见了长安外郭城门中最大的明德门。望之高大,像是由它来顶着城市上空的那片天的。墙根之下,等待入城的从平头百姓到富贵人家的车马,从普通胡商到外国使节的贡队,虽同置一处却已经高低分明。
  一辆私家马车和数名家仆正守在大路的一侧,站在最前的一名小厮远远见到苏回,睁大了眼睛拔腿就冲了过来。“公子!哎呦小人这担惊受怕的,你可算平安回来啦!”原来是苏家的下人早早出来迎接远行的主子来了。待那小厮在苏回面前险险刹住脚,一转头,才注意到他身侧的阿蘅。“咦,傅染呢?公子身边没有跟着傅染,跟了一个陌生的姑娘……”
  一看这小厮便比傅染单纯得多,却也蠢钝得多。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在说出傅染这个名字后气氛的变化。
  阿蘅看了看苏回,他倒像是早已习惯了如此。“桑幼,你总是这样收不住嘴,我才不放心将正事交给你。”
  少年忙道:“公子,桑幼这回可是把你在信里交代的事都办妥了!”说话间,他领着二人上了马车。
  阿蘅探出头看了看依旧紧闭的城门。周围等待的人越来越多,那守门的兵甲却还没有放行的意思,便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入城?”
  苏回侧头看看帘外的天色,道:“快了。再等等。”
  等什么?她刚想问,就听到城内最深最深的地方传出浑厚而低沉的长长的一声鼓响。
  咚――!
  在万户寂静的长安城上蔓延开来,初出的日光随之缓缓爬过每一片高处的屋脊。熟睡中的城市动了动,将醒了。
  咚,咚,咚,咚,……
  鼓声间歇了一会儿,继续响起,这回不止一面,声音越发雄浑,想是有一个无形的巨人踏在贯穿南北的朱雀大街上。一旦它走过,沿着街衙的鼓楼便不约而同地加入了这场浩大的声阵中。
  鼓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走近了,走近了……阿蘅怔怔地看着。
  明德门轰然开启——
  这座全长安城最为壮观的城门像一个拢袖端坐的王者,以一种收纳一切的姿态在阿蘅的面前徐徐张开双臂,既威严又仁慈,既震慑又诱惑。
  阿蘅身不由己地随着起伏涌动的人潮靠近它的门道,被城阙巨大的阴影所吞噬。
  一眼望长安,眼前犹如铺开了一张巨幅的泥金宣。有这么一位经天纬地的画手,面对这广阔大地,抓起笔来,在胸口布图置阵,满腔雄情待要喷涌出来。起笔气势千钧,运笔一气呵成,于是那宫阙高楼拔地而起,直冲紫霄;街衢纵横,钿车络绎。若要着色,一定要用最浓重的矿彩,赭红雄黄石青银朱,粉墨碰撞,神采飞扬。经妙手点染,大道两旁夭桃秾李逐一绽放片刻间开遍长安;接着纵笔挥洒,墨彩化作千蜂万蝶扑入画中。至于宫殿屋宇上的那些栏杆斗拱鳞瓦盘柱,则需工笔细描,最微末之处也不厌其烦,尽显出王侯之家的萎靡精细来。琼阁之上,红妆女儿们习歌踏舞,或斜倚栏杆,成为豪奢中的一抹艳冶。如此心血呕沥,气力竭尽,终画成“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长安城,在龙首山下铺展了千年。
  阿蘅在马车内掀开翠纬一角窥视长安市景。小巷里挑担摇铃的货郎,路上骑着枣红马的官员,店门前仆役成群的轿舆,街尾买卖奴隶的人贩……行市上从胡饼酥酪到珠玉胭脂,从鞍蘼砥ィ渖渖淅嗥溆梦抟徊槐浮7砷芑暗木坡ピ谔ń浊扒肓死旨课枵螅腥朔追鬃ぷ阄Ч郏换褂幸蝗罕萄酆说苯直硌萃痰锻禄鸬幕檬酢阶呦氯ィ质兄保宋镏ⅲ绞俏薹ň∈觥?br>  阿蘅生在凉州,长在凉州。西塞之地,触目可及的是大漠黄沙,是落日孤烟,而她今天看到了长安,长安是一段翻卷在她眼前的锦绣,满眼辉煌纷繁的色彩,越缠越紧,直到把她包裹进这一片烟花红尘之中。
  尽管自安禄山叛乱平定至今的百年间,这座城池屡遭夷狄入侵,数度兵变,剥落盘龙柱上的漆彩,里面只剩被焚烧过的焦灰;砸开玉石砌就的台阶,下面埋的尽是前人白骨,但,一位曾雍容丰腴、颠倒众生的美人,即便憔悴了也是美的,即便迟暮了也是美的。
  “红尘紫陌,锦绣成堆。”阿蘅在唇齿间轻轻念着这八个字。
  她终于亲口见到他口中的长安城了。同他说的一样,真大,真美。
  马车里另外两位长安人士感受不到她此刻的心情。苏回问桑幼:“让你注意商会的情况,近来如何?”
  桑幼便答他运转还算正常,只一件消息不太好。“说来这事公子去凉州之前也已经知道了,就是冯家上任不久的那个盐铁运转使提出了开挖河道一事。据说这回是要将江淮、关西一带的运河同京都的连接起来呢。”
  苏回道:“挖运河,这不是好事吗?”
  “原本该是好事,可搭上另外一桩就不大妙了。”
  “怎么说?”
  “公子可还记得,去年布帛跌价,行会趁机囤积了大批绢布吗?”
  “当然记得。”那还是他的安排。那时方镇上的一支乱军攻进长安,京畿动荡,绢布价格一跌再跌,苏回则劝服织布行的掌柜们大量买进,待价位上涨时再抛出去。果不其然,动乱于不久之后平复,但朝廷却需要大量的布匹财宝来安抚叛军,绢布开始吃紧。“我走之前不是说过时机已经成熟,让他们脱手了吗?”苏回说罢,微微蹙眉,“他们没有?”
  桑幼摇摇头。“织布行的掌柜们原想着价位能再涨一涨,再涨一涨,于是一直将货物寄在牙行里,谁知今年一开春就传出了要挖漕河的消息,到那时北有洛阳南有扬州,大批上乘的帛练就会被运到长安来。公子,咱们的绢布怕是要活活跌死在手里了!”桑幼担忧得好像天都会塌下来。
  “先别慌。”苏回沉吟道,“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啥?”
  苏回道:“这还只是个说法,还是章议已经批下来了?朝中其他大僚怎么说?运河也不是说修就修,这么大的工程,朝廷如今根本拿不出钱来,那位运转使预备如何,这些你都打听清楚了吗?”
  “啊,这……”桑幼被他问得一头是汗,结结巴巴。
  苏回慢慢地靠回了枕垫上。他也不对桑幼多加苛求,只是心里已有了数,傅染既死,他须得重新找一个能替自己省些心力的帮手了。
  “那么,商会里的人准备怎么解决那批绢布?”
  “哦,”桑幼忙道,“这些天他们日日来会馆闹事,说是要趁明年河水解冻之前把货按贱价卖出去,本钱能收回多少是多少;这几日倒是消停了,准备凑一笔贿赂,到那个冯运使那处走走门道,看是能不能把这条河的打算给废喽。”
  苏回不以为意地笑了,“姓冯的可都是些清高的读书人,只怕他们连冯家的门槛都进不去呢。何况,河道是一定要开的,我看多修条水路也没什么不好,往后南北往来行商运货也会更方便。”
  “可日后长安的生意越来越难做,这可怎么办啊?”桑幼说着,皱着眉头,叹了一大口气,“公子,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些年,什么都跑到江南去了?钱往江南流,货往江南流,人也往江南流,现在当官的还要伸手把江南给牵过来,江南什么时候能消下去呀!”
  “南方有太平日子过,大家自然就都去南方了。‘宁做太平犬,不做乱离人。’就是这么个道理。”
  相比如今的长安,外面其实已经有了更大更繁华的世界。但有些人,看来只要长安就能满足了。
  桑幼不知苏回是在看那姑娘还是仅仅在沉思,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那么依公子看,该怎么办呢?”
  苏回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入神得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就在桑幼准备第二次开口时,他回过头道:“晋王最近可还在京师?”
  桑幼不明所以,但还是答道:“哦,在的。不知为何,先帝的国丧已经结束,他却没有回到藩地。”
  “啊……”苏回沉吟道,“许久没有登门拜访,看来,该准备准备了。”
  马车在这时颠簸了一下,阿蘅一时不察,磕到了下巴,她索性放下车帷坐回原位,听他二人说话。桑幼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是不那么紧要的。原来的鸿胪寺卿就要离任了,这回从端州迁来一位新人。吏部的杜尚书来函,说是接风宴的事让公子关照关照呢!”
  “是么。”苏回慢慢地摩挲着指腹,道:“该谢谢他把这么一个‘亲贤’的机会交给苏某了。你告诉他,宴用场所就定在苏家的庭园吧。”
  “那现下我们是先回会馆还是先去尚书府呢?”桑幼问道。苏回沉默片刻,转过头去问阿蘅:“你预备怎么办?”
  “啊。”阿蘅怔了一下。是了,他们这一路结伴而行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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