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世,她终于不要孤独终老。
“其实,神君不愿相认也无妨。”菩提笑了笑,面容有些惨淡,“只要找到了神君,于我也就够了。”
牵马,转身,白衣萧索。
其实这一世已是最后一世,真的很希望能为他做些什么,哪怕为之付出生命。
细细的眉皱起,菩提带上斗笠,脚虽然在远离,心却仍旧留在那人身旁。
傅舒夜静静站着,望着那抹渐渐消失的白色,眸中神色幽寂。
“舒夜……”月华道,有些担忧的蹭了蹭他的脸。
傅舒夜转身,朝骷髅阁的方向走去。
他不是紫崋神君,也不想和与紫崋神君有关的过去有任何联系。
夜雾弥漫,片刻便将他的身影淹没……
星月无光。
贺宪之命下人在花园里摆上清酒小菜,对着一片秀菊,喝酒赏月。
风吹秀菊,滚起一层层墨绿色的波浪。间或有白影一闪。
贺宪之右手闪电般伸出,探入秀菊花的绿叶中,抓出一物来。
“咪呜。”那物在他手中扭动,瞪着碧绿的眼睛不满的看着他。
是一只白如雪的猫咪,舌红如血。
“九命猫?”贺宪之扬高了半边眉毛。
“你弄疼我了。”白猫绿色的眼睛眯成一线,媚如丝。
贺宪之松手。白色的猫咪跳到地上,化作一个美丽妖魅的女子。
女子拢了拢鬓边散落的发丝,红唇微弯,露出笑意。她生的美艳,但一身风尘之色,想来是在烟花巷陌之地呆的久了。
“猫儿找我何事?”贺宪之将折扇放在唇边,细长的眸中流转着光芒。
“贺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竟不认得故人了。”女子抿唇而笑,碧绿色的眸中却没有笑意。
“故人……”贺宪之喃喃。自己的故人中,似乎没有这号人物。
他果真是忘记了。女子心底叹息。男人,是天底下最最负心的动物。
“你不记得我,那柳卿卿你总该记得吧。”
卿卿……
那艳丽的红装,额间的蝴蝶痣,明眸,皓齿……似乎是有那么一个很重要的人……
“你是媚儿。”贺宪之垂下眸子,遮住回忆汹涌。
“现在人们都叫我妙娘。”
“红粉楼的妙娘,我亦有所闻。”贺宪之举杯,淡碧色的液体顺着形状优美的喉咙滑下。“你来做什么,妙娘?”
“不过是印证自己的信念罢了。”妙娘淡淡,眸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风中摇曳的秀菊上。
“什么信念?”
“柳卿卿的牺牲毫无价值!”妙娘的眸光转做凄厉,“所谓的伟大、无私,只不过是她可笑的一厢情愿!”她为之牺牲的那人,根本毫不领情。
“一直以来,我也这样认为。”贺宪之道,妖艳的红唇微弯,眸中的神色让人看不明白。
“你!”妙娘对他怒目而视。
贺宪之叹了口气,“我不会为死人悲哀。活着本身就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又何必为那些改变不了的事情难过、忧伤。”
“若是、若是能改变得了呢?”妙娘问,眼中有急切的光。
贺宪之询问的望着她。
“你也知道我本有九命,现在只余下两命。一条命是历天劫的时候丢掉的,另外六条损耗在十年前。柳卿卿为你形魂俱散,再无转世的可能。我冒着天雷箭矢,在她的魂魄散入离恨天前捉到了半缕游魂。”
贺宪之默然半响,问:“那半缕魂魄现在何处?”
“因为魂魄破碎,极不稳定。我将它封存在自己的魂魄中,现在它已与我的命格融到了一起。”妙娘住了口,碧绿眸中闪着幽幽光亮。
“你找到了复活她的法子?”贺宪之问。
“还需要你的帮助。”妙娘道。
她是在试探,不知自己是否可以信任。
贺宪之站起身,道:“如果有可能,我很愿还卿卿这个人情。”
妙娘望进他的眸子,确定他无所保留之后方继续道:“今日各路妖魔齐聚长安,大人想必已经有所察觉。”
贺宪之点头,他在花园中摆酒就是因为可能会有热闹可以看。
“大人可知妖魔聚会,所为何事?”
“不知。”贺宪之道,做出一副关切的表情。
“是因为那个人要回来了。”妙娘道,眼中有敬畏的神情。
“那个人?”贺宪之眸光闪了闪。
“是的。那个人有起死人,肉白骨的能力。天理命格在他面前简直一文不值。这次归来,一定是要重振妖魔两界,和天界免不了一场大战。”
“你想让我求他?”贺宪之问。
“如果大人肯助他一臂之力,那人如虎添翼,大事成后,一定会记得您的好处。复活柳卿卿,不过是他一念之间。”
金柄折扇遮住艳艳红唇,凤眸在扇子的边缘望定她。
“好,我答应你。”贺宪之道。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呢……
傅舒夜和东宫连城沿石阶而上。
刚冒出的嫩叶遮罩在两人头上。
从嫩叶间洒下的阳光,在石阶上形成散乱的斑点。
踩着那些闪亮的光斑,傅舒夜和东宫连城登上石阶。
马车停在石阶下,随从也在此等待。
眼前可见山门。悬在山门上的寺庙额匾上写着“三井寺”。
“阿夜,这样突然来访,不知云居大士在不在?”东宫连城踏着石阶说。他今日穿了件藕色袍子,领口和袖口有银线绣出的祥云。额上的抹额是一块绯色猫眼儿石。
☆、第二十三话 云居大士(上)
“一定在。”傅舒夜道,“我们并非突然造访。”
“你送信了?”
傅舒夜点头:“昨日我让跳虫来通知的。”
跳虫是傅舒夜的式神。
本来是住在嵯峨野遍照寺广泽池的蟾蜍,被傅舒夜收服,做了他的式神。
“有回答吗?”
“没有。”
“没有?”东宫连城眨了眨眼睛。
傅舒夜笑道:“云居大士或许已经准备好了什么花招等着我们。”
两人抵达山门前。大门敞开。
“进去吧。”傅舒夜道。
“嗯。”东宫连城点头,跨出脚步。
“关于这云居大士,坊间有许多关于他的有趣传闻……”
“哦?”
云居大士生于贞观三年,是家里的第八个孩子。
母亲是李世民流落民间的孙女。
据说,这母亲某天做了个梦。
梦中,自上空降下一位天人,入母亲怀中。正是此时怀了云居大士。
年及二、三岁,性甚聪慧,异于常人。
《拾遗录》如此记载。
四岁时,可以读写千字文,七岁时已很喜欢出入寺院。
父亲路清行也是位精通阴阳秘术的人物。某天,为了试探儿子,他说:“不知近日修为可有提升,现在显现灵力给为父看看。”
时值正月,院子里白梅刚刚开花,满园的香蕊,风一吹,似花飞雪。
云居大士那时仍旧是个孩子,他命护法童子捧来一个碧玉鹅颈瓶,施展法术,满院白梅纷纷如雪落下,在空中回旋荡漾。最后,全部落入瓶中。
云居大士从护法童子手中接过碧玉瓶,微微晃动,里面竟有液体的声响。他从袖中拿出一只酒杯,将瓶中液体倒进去,恭敬的递给父亲。
“白梅露。”
清行抬头看着院中光秃秃的梅树,叹了口气:“明明开得好好的花……”
此后便不再试探儿子的能力。
之后,云居大士开始来往于熊野和金峰山灵窟神洞,最后终于遍历群山。
十二岁时,登比叡山,受戒成为玄昭和尚的弟子。
同样在十二岁时,云居大士与唐皇在行幸时相遇。
以此为缘,云居大士被唐皇尊为法师,恩宠盛隆。
在比叡山修行的时候,一名弟子曾被怨灵附身。云居大士用咒法降服了怨灵。
据说,当时从那名弟子的双耳中各爬出一条青龙。
永徽二年——
云居大士到熊野国参拜时做了个梦。他梦见父亲清行过世。
云居大士急忙回京城,得知清行已于五天前病逝。
“我还没有向父亲道别……”
云居大士抚尸痛哭,继而站起,绕着棺材走了三圈,双手合十,念起咒语。
清行死而复生。
据说两人彼此话别,而且清行还向云居大士交代了自己的身后之事,并指示各种身边琐事,七天后再度过世。
此外——
南苑亲王驾崩时,云居大士施行火界咒法让亲王复生。
亲王也同样整理了各种身边琐事,四天后再度过世。
云居大士的名声由此远播。
又——
玄宗患上大病时,也是云居大士念诵咒语令皇帝痊愈。
“只是,明年会发生火灾。”云居大士如此说。
果然,翌年发生火灾,烧毁了柏梁殿。
云居大士预言众人的死亡和灾害,屡屡说中。
此外——
开元年间,云居大士入三井寺。
“塔倾斜了。”云居大士说。
八坂之塔确实倾向乾位,看上去即将倒塌。
“是。约六年前开始倾斜,逐年益发倾的厉害,目前随时都可能倒塌。”寺院和尚说。
“我来修复。”
“那真是求之不得。我们应该准备什么工具,带多少人?”
寺院和尚以为云居大士打算动用人工修复塔。
“无需工具,也不需要人。”云居大士说。
云居大士到院子拾起一根落在地面上的小树枝。
“请看。”
他弯腰,将小树枝笔直插在地面。
小树枝对面正是倾斜的塔。
云居大士双手合十,念了一会儿咒。
“可以了。”
云居大士站起身,回房就寝。
那晚,突然自乾位吹来微风,吹了整个晚上。
那阵风竟吹直了倾斜的塔。
翌日早晨,众人看到笔直的塔时均大吃一惊。
此外,有一晚——
十几个强盗闯入三井寺。
云居大士不慌不忙,向强盗大喝一声。
结果强盗当场如树木般僵立原地。
云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