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话 削骨为笛(上)
傅舒夜冷哼一声,“生命?我只看到一张红笺,上面写着三个字:贺宪之!”
“原来是吃醋。”东宫连城低笑,那只彩蝶的翅膀已经恢复,停在他秀美的指尖,不愿离去。
蜜宠走过来,将一只碧玉盒放在傅舒夜面前,退下站在东宫连城身后。
“送你的礼物。”东宫连城道,伸手扣住碧玉盒侧面的机簧,打了开来。
青碧色的盒子里铺着芙蓉锦,锦缎上面静静躺着一只笛子,冰晶雕琢而成,晶莹剔透,冰凉如水,握在手里,可以看到手心的掌纹。
傅舒夜望了那玉笛一眼,道:“不要。你要是真想送我东西,将那个女人送我。”他右手一指,指向垂首站在东宫连城身后的蜜宠。
“这笛子是我搜寻了许久才得到的。”东宫连城有些受伤,叹了口气,道:“你要是真的喜欢蜜宠,我连她一并给你就是。”
傅舒夜点头。东宫连城挥了挥手,那只停在他指尖的彩蝶悠然飞去。蜜宠走到他面前,原地转了一圈,化为一张红笺,落在他伸出的右手里。
“给。”东宫连城将红笺递给傅舒夜,眉目间略微有些惋惜。
傅舒夜冷冷望他一眼,将那人形的红笺收起,放进怀里。
“你也不用难过,明日我便还你一个式神。”傅舒夜道,“贺宪之给的东西最好都不要要。”
东宫连城连连点头,“嗯,我只要阿夜给的东西。”
傅舒夜脸上一滞,扭开头,道:“我要走了。”
“不再呆一会么?”东宫连城脸上有挽留之意,“上次你帮我把百鬼送回冥界,我还没有谢你。”
“不用。”傅舒夜冷冷道,“我欠你的。”他起身想要离去,想了想,带上了石桌上那只碧玉盒。
东宫连城望着他的背影,右手卷起一撮黑发在鼻尖嗅着,眼中划过一丝落寞。
这性格还真是跟百魇有些像啊,果真是被教坏了,若是他早些遇到舒夜,将他从那里带出来……
东宫连城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唤道:“蜜宠,本侯爷今晚要吃肉,什么蜜汁火方、红烧兔肉、羊奶炖牛骨,都让厨房准备着。”说完方发觉那式神已被舒夜带走,有些悻悻然,喝了口杯中残酒,起身走了。
长安城最近喜事连连。先是原尚书省右仆射独孤红耀之子独孤昱被提拔为刑部尚书,迎娶了门下省侍中的千金小姐,此后有妻子娘家辅佐,仕途必定平步青云。又有长安首富潘国庆招婿,潘首富一掷千金,在醉韵楼摆宴,宴请了大半个长安城的人。所以,这几天走在街上,多可见长安城的百姓嘴角挂笑,几乎每人都从潘家的婚宴上得到些彩头。
据说那潘国庆的女儿名叫潘越云,是其侧室所生,冰肌玉骨,明媚动人,被潘国庆视作掌上明珠。所以潘家选女婿也特别挑剔,众人纷纷揣测,不知是哪家小子上辈子积了福,取到这样一位娇娃。又因潘国庆并无儿子,取得这位潘小姐,也就等于将潘家的偌大家业也取了回去。虽说是入赘,但几个十年之后,潘国庆辞世,倾城的富贵荣华还是会归入这潘家女婿名下。人人羡慕嫉妒也在情理之中。
酒宴持续了一天一夜。晚上,潘国庆看着娇媚的女儿被送入洞房,俊秀飘逸的女婿也被众人推了进去,心里着实欢喜,不禁多喝了几杯酒,醉眼朦胧,回到卧房,倒头便睡,人事不知。
第二日,本是宿醉,但被已经醒来的夫人叫醒。潘夫人美目泛红,哭的已经肿成了核桃。
“老爷,云儿她、她……你快去婚房看看吧……”说罢痛哭流涕。
潘国庆心中一惊,来不及问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忙起身朝女儿的婚房走去。
婚房外红色的灯笼尚未熄灭,数个家丁守在门外,神色惊恐。
潘国庆望他们一眼,颤抖的手推开红漆大门,迎面扑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让他几欲呕吐。
他怔怔站在门口,望着屋里铺满地面的浓稠鲜血,眼睛里有惊恐和不可置信。他心爱的女儿躺在床上,衣衫不整,破碎的红装下露出莹白的肌肤。
潘国庆眨了眨眼,踉跄着走向躺在婚床上的潘越云。
“老爷。”潘夫人不知所措,心里不安,也跟了上去。
潘越云死相恐怖,她面容曲扭,美艳的脸似乎是被一拳击碎,面皮塌陷,整个头骨都碎裂了,可见这一击之力是何等可怖。鲜红的婚装浸泡在黑紫色的血里,潘国庆目光落在女儿手腕,一声悲鸣从喉咙里溢出。潘越云手腕脚腕皆被割断,所以才会鲜血流尽而亡。
是谁?是谁如此残忍,将这如花似玉正值青葱年华的少女用这样惨绝人寰的手法杀害!
潘国庆握紧拳头,悲愤的眼中满是泪水。
潘夫人也是泣不成声,过了许久,突然想起一事,恍然四顾,颤声道:“柯儿呢?柯儿哪里去了?云儿被人害死,他去了哪里?”
潘国庆从悲痛中回过神,忙命下人寻找女婿百里青柯。一个时辰之后,下人来报,整个潘府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新婚姑爷。
潘夫人捂着嘴啜泣,“莫不是柯儿杀了云儿,畏罪潜逃……”
潘国庆对她怒目而视,“还不是你过于信任那来路不明的小子,才会弄成这个样子!我一定要找到百里青柯,给云儿一个交代!”他紧握双拳,颌下胡须根根如钢丝翘起,转目看到惨死的女儿,又忍不住心下悲痛,叹息一声,转身出门。
“将小姐收殓,暂不下葬!”
小狐狸趴在骷髅阁楼顶,托着腮数天上的星星。
今日月朗星稀,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小狐狸心情好,哼起了最近从坊间新听来的曲子。
“郎君啊你往前走,莫回头。妾身将你想的心肝儿疼。你冷血无情,心若顽石,我也断了念想,只将那泪珠儿往心里头流……”
这从胭脂巷里听来的艳曲,若是被舒夜听到,少不得要皱眉头。
正唱的高兴,街道尽头突然传来一个声响。
是一种多脚生物踩在青石地板上的轻微响动。
小狐狸支棱起尖耳朵,圆眼睛直直的盯着街道尽头。
那轻微的响动越来越近,伴随着车轴不时碰撞发出的声音。
街道尽头的夜色被头顶的月光稀释,一个东西的影子渐渐出现在视野里。
是一架马车,拉车的却不是马。
小狐狸看清那拉马车的东西,两眼一翻,骨碌碌滚下了房顶。她浑身雪白的毛炸了起来,防备的看着那辆渐渐驶近的车,一扭头,钻进了骷髅阁,藏在一个酒罐子后面,露出一双大眼睛望着门外。
车在骷髅阁门前停下。那拉车的东西比马多出许多腿,竟是一只硕大无朋的巨型蜘蛛!
黑暗中,蜘蛛八只红色的眼睛发出恐怖的妖光。
一只白玉般的手从车帘中伸出,撩开半边帘子。仿佛是察觉到了骷髅阁内窥视的眼睛,顿了顿,低声笑了起来。
“呵呵。”声线低沉,略有些沙哑,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白玉的手指挑开帘子,车里的人走了出来。
高挑的身材,披着宽大的银白色轻容,内衫是艳红色的火鼠裘。斜勾的丹凤眼,朱红的双唇,轻轻一笑,露出整齐的玉色牙齿。他打开一面折扇,遮住嘴唇,凤眼朝骷髅阁内一瞥。小狐狸只觉浑身一个激灵,寒毛竖起。
刚想扭头而逃,那怪异男子已到了身前,玉色手指探出,捏住了她的颈毛。
小狐狸哀鸣一声,紧闭双眼,祈祷舒夜赶紧回来,不然她就要命丧此处了。
“呵呵,好漂亮的狐狸。”身着轻容的男子抱起月华,右手在她脑袋上抓了几抓,像逗猫咪玩耍一般。
小狐狸偷偷睁开眼睛四顾。那只硕大的蜘蛛也跟着来到了门口,正努力让自己的八条腿通过对它而言显然是狭小的大门。
“啊!”小狐狸大叫一声,晕死过去。
“你吓到她了。”身着轻容的男子望向大蜘蛛,轻快的道,凤眼眨了眨,凑到小狐狸尖耳朵旁,柔声道:“小黑今日没吃饱,你若是再不醒来,我便将你丢给它了。”
小狐狸闻言在他怀里瑟缩了一下,却是不敢再装死了。
“这才乖。”男子仿佛很满意,抚了抚她的毛,道:“舒夜呢?将故人晾在这里,可不是待客之道。”
“舒、舒夜,他、他去了幽幽……”
“幽冥界是么?”
男人对她的颈间吹了口气,小狐狸尖叫一声,撒开爪子就要逃跑,却被他往下一按,乖乖的趴在他膝头。
小狐狸抱住头,浑身抖成了一个绒球。
“你、你不要吃我,我、我我还小,没有多少灵力的。”
“我不吃妖怪。”男人对她的误解仿佛有些伤心,拿金折扇掩住红唇,垂下眼睛,低低的叹了声气。
“那它呢?”小狐狸拿右爪子点了点那只大蜘蛛,忙又缩了回来。
蜘蛛的六只火红妖异的眼睛朝她望了过来,两颗铁钳一样的大鳌夹了夹。只听“咔嚓”一声,骷髅阁幽檀木做的门框被夹断了半边,那只蜘蛛大摇大摆的爬了进来。
☆、第五话 削骨为笛(中)
小狐狸钻进雪白色轻容的袖口,男人咯咯一笑,捉住她的尾巴。
“舒夜没有教过你么?男人的衣服是钻不得的。”
没等他将小狐狸扯出来,骷髅阁的第三扇窗户被撞开,一头黑色的大猫从外面跳了进来。
男人扬了扬眉。
那大猫如老虎般大小,全身黑黢黢的,有三条尾巴,额头上有金色的妖纹,一双金绿色的眼睛扫了眼坐在椅上男人和堵着门的蜘蛛,显然正在思考如何逃脱。
而它面前的男人却好整以暇的坐在椅上,右手摸着袖中的雪狐脊背,脸上露出有趣的笑容。
没等大猫想出对策,第三扇窗户外金光一闪,傅舒夜跟着跳了进来。他进来后,镶着宝石的窗户“砰”地一声关闭,将那个世界的景象屏蔽在外。
他一进来,大猫顿觉不妙,不敢去碰门口那个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