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锦衣卫千户,擅离职守,大人没有要我的命,已经是法外开恩。本应无求,何必妄求。”音落,他转身便走。
“喂!”上官燕一下子冲到他面前,“你这人真是善变。早前你不是有话要说吗?喝了酒还对我……我不该绑你,是我的错,我道歉。不过你……”
应无求深吸一口气,“对不起,不该轻薄你,实在是喝了酒并非出自本意。”
语罢,他盯着上官燕看了良久,那种眼神仿佛要将人刻在骨子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渐渐的,他敛了眸,绕过上官燕大步而去。
“应无求!”上官燕喊着。
他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直接走下了阶梯。
“喂!应冷面!”上官燕还在喊。
最终,应无求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没入黑暗之中。
撇撇嘴,上官燕蹙眉,一声嘟哝,“真是小气,都与你道歉了,还想怎样?男儿大丈夫,真当是婆婆妈妈。”
门外,应无求站着纹丝未动,只是她没能看见罢了。
握紧手中的绣春刀,曾经绿萼用它了断了性命,而今……
世人皆被多情误,不若无情多自在。
夜,静悄悄的,包间里的烛火摇曳不定的跳跃着。
良久,一道黑影如风般掠过,千寻没有抬头,“你终于来了。”
“锦衣卫搜到了我的藏身之所,而你又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长街,不就是想引我前来吗?所以我如何能不来?我若不来,又怎么能让楼止再痛一次?”修缘笑得冷然刺骨。
千寻看似没有情绪的脸上,缓缓浮起一丝凛冽阴戾,“你觉得我死了,他会更痛?也许你会失望,他的世界本是常人无法企及,你又如何能揣测?”
“我杀了你的儿子,你不恨我吗?”修缘愣在那里。
她想过千万次跟千寻再次重逢的画面,千寻会喊打喊杀,甚至于会不顾一切的冲上来想让她偿命。
可是此刻的千寻,安静得让人害怕。
过分的平静,反倒让修缘有种莫名的心慌。
“恨?如何不恨?我恨不能将你挫骨扬灰。”千寻低浅的开口,指尖在青瓷白釉的茶杯口上慢慢打着圈,面上无波无澜。
修缘掌心凝力,纵然只有一条胳膊,现如今她的身体里不但有自己的内力,还有赤魅的内力。加上这一个月的勤于练习,千寻根本不是她的敌手,又有何惧之?
“你故意现身,引我来,不就是想了结此生吗?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夺走,被埋在泥土之下,那种凄惨……”修缘尖锐的笑声在房内盘旋,“你可知道,那泥土推下去的时候,你的儿子还在拼命的哭,拼命地挣扎。孩子还那么小,最后只能被活埋在泥土之下,什么都没了。”
千寻的手,轻轻的颤抖了一下,指尖还在重复着打圈的动作,“是吗?可惜我没能亲眼看见,真的……好可惜。”
修缘一怔,“你不觉得心疼吗?”
“心疼有用吗?”她终于抬头,看见那步步逼近的修缘,嘴角微微扬起。取过案上的烛台,她剪了烛心,烛火瞬时跳跃起来,发出哔哔啵啵的燃灯声响。
闻言,修缘不敢置信的盯着千寻,眼底的光有些溃散,“你不是千寻?你是……”
“我不是千寻,难道是陌上春华吗?”千寻嗤笑,指尖轻轻拨弄着摇曳不定的烛火,语速平缓而低沉,“修缘,欠的,要还。杀了的,要偿命。”
“就凭你?”修缘冷笑两声。
千寻深吸一口气,“你以为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因为你熟识锦衣卫的布防?还是以为你的武功已经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呆乐狂才。
修缘愣在当场。
却见千寻缓慢起身,羽睫微微抬起,勾唇时的邪魅谩笑,像极了楼止。
“笼中鸟,瓮中鳖,你没听过欲擒故纵吗?欲得之,必先予之。”千寻眉睫微扬,“这一次,我不会再妇人之仁。血的教训,我记下了,永世不忘。曾经他说过,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要狠。如今我算是明白得彻底!以我自己当饵,你不吃亏。”
她看见修缘不断的环顾四周,眸色微微慌乱。
谩笑两声,千寻看了看案上的烛火,“有没有觉得身体很热?丹田内有一股热气直窜奇经八脉?”
修缘愕然,“你做了什么?你对我下毒?”
“我爹给的怎么会是毒药?你们追了他那么多年,何曾见他杀过人?许是如此,连带着我都不忍杀人。”千寻笑得阴凉而邪肆,“你放心,不过是至阳之物。你跟楼止是同门,修习的都是至刚至阳的武功,想必一时半会能扛得住。你只有一条路,杀了我,而后冲出去杀了外头的三千锦衣卫。”
掌心凝力,修缘怒目圆睁,“把解药给我!”
“你越发功,毒性蔓延得越快。”千寻又剪了灯芯,火光又亮了不少,“这至阳之物,燃烧得正好。”
她挽唇谩笑,眸光肃杀冷冽。
此前她如此平静,只是让修缘放松警惕,而后将千成给的那颗药丸无声无息的融入烛火中燃烧,渐渐的被修缘所吸取。
修缘只觉小腹处有热流迅速窜出,全身开始滚烫起来。
面颊绯红,体内好似针扎般的剧痛开始蔓延全身。
千寻眸色一沉,端起了案上的那杯茶,“想要解药?”
音落,她当着修缘的面,将茶水一滴不剩的倒在了脚下的地毯上,“这就是解药。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我要杀了你!”修缘厉喝着。
千寻骤然掐灭了烛火,纵身跳下了窗。
修缘紧跟其后,谁知刚刚落定,便被锦衣卫团团包围。
抬头,却见千寻站在人群之后,漠然望着眼前的一切。
应无求手一挥,所有人锦衣卫一拥而上,招招致命,领命诛杀!
“少主?”上官燕站在千寻身旁,“少主为何不许我出手?”
“现在就杀了,那我爹的药,岂非白白浪费?”千寻垂着眉睫,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上官燕不解,“少主不想报仇吗?如此放过她……”
“放过?”千寻眸色冷冽,“我怎么舍得放过她?要她死,还不容易吗?可是让她生不如死,才是真正的折磨。现在杀了她,我的孩子也回不来。那便让她活着,偿还欠下的债。”
“少主的意思是,放了她?”上官燕一怔。
千寻扯了唇角,笑得微凉,“我放过她,别人却未必。”
眸,环顾四周,千寻缓缓垂下头,敛尽眸中月华。
☆、第260章 最好恨一辈子
斑驳的血迹,幽冷的荒野。
修缘无力的靠在树干上,四下黑黝黝得可怕。她的脑子里满是模糊不清的东西。或陌上无双尖锐的笑声,或楼止冷漠疏离的表情,还有赤魅临死前的笑。
意识开始凌乱,就好似被扯乱的线头,找不到头尾。
腿上鲜血不断涌出,她只觉得浑身冰凉。
幽暗的荒野,不断有怪异的鸟鸣,伴随着飞鸟哗然掠过夜空。
清冷的月色,有着透彻心扉的寒冷。
不远处,有不少摇曳不定的火把如同火龙一般快速移动。她知道,那是紧追不舍的锦衣卫。可是她该怎么办?
若是没有受伤,这些人不是她的对手。
可是她挨了应无求一道,腿上的伤让她行路非常困难。一路奔逃下去,她早晚会因为体力耗尽或被擒或被杀。
眸中光,开始溃散。
蓦地,有细碎的脚步声踩着枯叶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修缘骤然转身,荒草漫天的世界里,有一袭白衣伫立,何等触目惊心。
那一刻。她陡然瞪大眸子,宛若见鬼一般的站起身来。慢慢的,脑子里开始有混乱的画面出现,那是曾经的铁索,曾经的铁链。
“陌上无双!”她切齿低喝。
白衣如练,银色的面具在月光中绽放着熠熠寒光,嘴角那抹阴戾的笑,足以教人毛骨悚然。他是陌上无双,可以坏事做尽。也可以辣手无情的无双公子!
陌上无双一步一步的走近,唇边的笑越发浓烈,“我早就说过,没有我,你根本不能成事。回到我的身边,我自然会给你想要的一切。”
修缘狠狠盯着他,“是你杀了赤魅!是你!陌上一族都该死!你更该死!”
音落,她忽然像疯子一般的扑上去。
虽然独臂。却内力尚存,只是腿上有伤不利于行。
陌上无双纵身一跃,一掌推出,竟避开了她的掌力,卑劣的对准了她的断臂处。说时迟那时快,修缘本就有些神情恍惚,肩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顿时被击飞出去。
腰间陡然一紧,待修缘回过神,陌上无双一记手刀欺向她的脖颈,直接将其打晕。邪魅诡谲的笑着,怀中的女子虽然有些疯疯癫癫,容颜却不曾有分毫改变,依稀遇时的精致模样。
一个凌空,陌上无双快速消失在夜空中。
不远处,上官燕缓步走出树荫,低眉望着站在草叶上的血迹,徐徐抬起眸。
深吸一口气,她立刻身轻如燕,纵身追去。
冰冷无温的破庙里,有风不断从破碎的窗户处刮进来,破败而老旧的户枢发出惊悚的“吱呀”“吱呀”声,在寂冷的午夜,教人胆战心惊。
草垛上的女子,安静的躺着,微弱的断烛将昏黄的光落在她的脸上。
清晰,明媚,艳丽。
只是,少了一份曾经的清爽与傲气。
指尖轻轻拂过她精致的面庞,从他初遇她那一日起,她便一直如此美丽动人。
修缘陡然睁开眸子,惊恐的望着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男子。渐渐的,眸中的惊惧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恨!彻骨的恨,切齿的恨!
“陌上无双!”她想起身,奈何却发现穴位被制,压根不能动弹。
刚想运气冲穴,却惊觉体内那股滚烫的气流再次开始运转。
千寻说过,她体内吸入了大量的至阳之物,发功越快,毒性蔓延的越快。所以……
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修缘怒目直视,怒然嘶吼着,“陌上无双,你最好杀了我!”
陌上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