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而不得,是故舍而不求。”应无求俯首。
深吸一口气,千寻挑眉,“那么燕儿呢?”
那一刻,她看见应无求的身子稍稍僵直,他只垂眉不语,握紧了绣春刀的刀柄。
“我知道,因为我的事情连累了你。我也明白你对燕儿的心意……”
还不待千寻说完,应无求随即道,“夫人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卑职先行告退。”
“你有几条命?燕儿又有几条命?一辈子兜兜转转很有意思吗?”千寻冷了声音,“错过便是一生,那些所谓的来生承诺何其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刀尖上的人,应该明白握在手里的,才算真实。”
应无求走向门口,没有吭声。
“燕儿不懂儿女私情,可她也是女人,早晚是要嫁人的。你想握住自己的幸福,还是等着将她拱手相让人,由你自己选择。”千寻望着重新合上的房门,清浅的吐出一口气。
应无求素来深沉,上次的事,让他自责颇深,怨责颇重。
谁都看得出,应无求对上官燕动了心思。奈何上官燕是个榆木脑袋,压根没往男女之事上去想。
如此一来,应无求更是望而却步。
见惯了生离死别,总会希望身边的人,幸福些,再幸福些。
千寻扭头望着跳跃不定的烛光,敛了眸中月华。
爷,你在哪?
思念无涯,我想你了……
眼前,似乎又看见那一骑红尘,衣袂翻飞的身影。
她不知道他要去哪,他说要找一个人。
那么这个人,应该很重要。
重要到他不惜独自一人成行,也不肯带一兵一卒。
不管是谁,只要他心里揣着她,她就什么都不怕。
世上最远的距离,是心,近在咫尺,却相隔天涯。
世上最近的距离,也是心,远在天涯,却近在咫尺。
完颜梁扭头去看背对着自己的云殇,每当午夜时分醒来,他留给她的只是一个微凉的背影。虽然共枕而眠,却好似隔了一道城墙,她在这头,他在那头,可望而不可及。
“王爷。”她低低的喊了一声。
云殇并未安枕,抬了抬眼皮,没有吭声,依旧保持着背对着她的姿势。
房内烛光摇曳,完颜梁深吸一口气,加重了语气,“王爷。”
“嗯。”云殇佯装睡意,缓缓的转过身来。
释然轻笑,完颜梁望着近在咫尺的俊容,笑了笑,“王爷,我有话说。”
云殇稍稍蹙眉,温润的眼底倒映着明灭不定的烛光,“夜深了,睡吧。有话明日再说,今儿个太晚,你有孕在身,御医叮嘱莫要累着。”
完颜梁抿唇浅笑,眸光羞赧,“王爷,我睡不着,想与你说说话。”
语罢,她将自己往云殇的怀里挪了挪。
深吸一口气,云殇伸手揽她入怀,却也只是将手置于她的腰际,一动不动。
四下安静了下来,完颜梁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淡淡茶香,笑得有些腼腆,“王爷,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云殇瞳仁里的光,陡然缩了一下,清浅道,“都好。”
“我想给你生个儿子,到时候,立为南理国的储君。等到王爷大业可成,我父王会将南理国全权交付在王爷手上,到时候王爷一统天下,一呼百应。”完颜梁低低的笑着。
他低眉,她抬头。
四目相对,她骇然撞进他温暖的眼里,看见了属于自己的倒映。
眼前的男子,若佛祖座下的莲,安静祥和,有着令人心安的容颜和温暖。
他笑意清浅,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脸颊,眼底的光带着迷离的颜色,“只要你生的,本王都喜欢。”
那一刻,完颜梁的身子稍稍一怔,想了想,继而小心翼翼的昂起头,吻上他的唇。
“好好睡,安心养胎。”云殇没有继续,而是在她的眉心浅浅一吻,“如今什么都没有你和孩子重要。”
“王爷真的如此珍视?”完颜梁将脸贴在他的胸膛。
却没能看见他眼底逐渐降温的寒意,他的语速依旧平静无波,依旧带着几分温暖。
他说,“是!”
想了想,云殇捏起她的下颚,终于吻上她的唇。唇齿间的相濡,让完颜梁的身子稍稍一紧,不由自主的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回应着他的温柔。
微微喘着气,他终于放开她,却伏在她的耳畔,轻轻以舌挑动她的耳垂,“楼止已不在南北镇抚司,现下正是南理国的折子递呈宫里的好时机。”
完颜梁意乱情迷,娇喘着,抱紧他的脖颈,“你放心,此事我马上传讯,父王会立刻八百里加急递呈。”
他抬头,笑得温润,“好。”
☆、第264章 会面明月阁
“他独自去了边关,你猜他是去做什么?”云殇的指尖轻轻拨开她脸上,散落的发髻。眸光温和,笑若暖阳,足以教人挪不开视线。
完颜梁攀上他的身子,面色绯红,“找人。”
云殇一怔,“找什么人?”
“你如此紧张作甚?”完颜梁眸色迷离,妩媚轻笑,“他自去找他的,王爷又何必担心什么?横竖,他都是找不到的。”
“你知道?”云殇蹙眉。有些狐疑的望着完颜梁,“这就是你所谓的把柄?”
完颜梁笑得越发浓烈,“当然。”
听得这话,云殇浅浅的吐出一口气,愣愣的盯着她半晌不说话。
“王爷想知道?”完颜梁眸色微恙。
闻言,云殇摇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不再继续方才的举动,“知道作甚。知道得人越多,于你而言越不安全。你便一人守着秘密就好,保得你们母子平安。本王也就安心了。”
完颜梁心满意足的窝在他的怀里,笑得有些得意。
却未能察觉顶上的男子,笑意全无,眸光黯淡冷然。
翌日,完颜梁的消息快速传递出去,及至傍晚已经飞鸽而归,附上了南理国国君完颜穆的亲笔书信,戳着南理国的玉宝大印。
上书:亟呈天朝皇帝陛下,南理国后继无人。不忍皇室血脉被旁支所染,若十三王爷有幸得子,堪与南理国大任重托,予之储君位。盟国之约,缔结百年之好,永享两国太平。堪堪皇帝陛下首肯,得天下一统之天德。
将书信递交给云殇的时候,完颜梁看见云殇眼底的光黯淡了一下。“王爷怎么了?”
“宫中折子,呈递君上,悉数都被司礼监拦截。是故除非本王亲自上本,否则无法直奏御前,得父皇大批。”云殇垂眉。
“王爷可亲自上呈。”完颜梁蹙眉。
云殇轻叹一声摇头,“不可。此事本王必须保持中立,否则会落人话柄,大有协邻篡位之意。所以……”
完颜梁一怔,“那怎么办?”
“所幸楼止不在,有消息道,如今暂时执掌锦衣卫的是千寻。”说到这里,云殇扭头望着完颜梁,“若得千寻上奏,许是能代表楼止的意思,保不齐能一箭双雕。既免去你我的嫌疑,又能让父皇看见楼止的意思,多几分首肯的胜算。”
闻言,完颜梁张了张嘴,迟疑着不肯应声。
云殇如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颜梁封锁了消息,故而此刻的云殇并不知道千寻青丝白发的事情。
虽说现下云殇与自己相处甚欢,但保不齐看见千寻的白发,还能如此淡然处之。
毕竟云殇与千寻,早年有过夫妻之约。
女人,之于爱情,总归是小心翼翼的。
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变故。
却不知如流沙捏于掌心,捏得越紧,流失得越快。
“王爷打算如何做?”完颜梁垂下眉睫,心中去想着该如何做才能两全其美。
“静观其变,不过宜快不宜迟。”云殇道,“该来的总会来。”
完颜梁颔首,想了想便道,“听说贺王即将如今,不如王爷将折子递交贺王。”
闻言,云殇微微眯起了眸子,“贺王与南理国素无交情,何况等贺王到来,许是楼止也回来了。此事拖久了犹恐夜长梦多。”
完颜梁垂下眉睫,心里自有盘算。
这折子必须送到皇帝手上,就像云殇所说,是绝对不能由云殇亲自递呈,否则皇帝定然会疑心云殇的用心。
皇帝对于楼止的偏爱,世人皆知,如今唯一能与楼止抗衡的,也只有云殇的皇子身份。
是故,只要折子过了锦衣卫那一关,就不会有大碍。
然现下主事的千寻,她会让折子递呈皇帝跟前吗?
不过,她相信云殇会成功。
便是为了南理国储君之位,云殇也一定会办到。
他本就是聪明之人,权衡利弊想必会做得很好。
云殇温柔的将完颜梁抱着,以下颚抵着她的发髻。完颜梁贴在他的胸膛,整颗心都跟着扑通扑通的跳。
呈递皇帝的折子悉数被司礼监拦截下来,送到了南北镇抚司。呆丸沟弟。
南理国的急函此刻就在千寻的手上,应无求蹙眉,“此事非同小可。”
“国家大事,自然是非同小可。”千寻冷笑,“完颜梁也算是绞尽脑汁,料想着爷不在,打量着拿我的主意。否则也不会在最后一句写着,当日即回。若然耽搁,那就是延误军机,你猜南理国会不会拿我开刀?”
应无求垂下眉睫,不语。
上官燕上前,“那少主决定怎么办?”
“云殇与完颜梁自然猜到我不会御批,便是到了爷的手上,也是过不去的。不过……某些人既然做好了准备,我们岂有拒人千里之理?”千寻起身。
“少主这是什么意思?燕儿不懂。”上官燕摇头。
“夫人的意思是,王爷一早料到夫人会拦截,所以这个原就是给夫人您看的。”应无求跟着楼止这么多年,自然是明白内中关窍,“所以,王爷这是……想引夫人去找他?”
千寻深吸一口气,“他惯来城府极深。”
“少主不可,万一是个圈套。”上官燕忙道。
拿着手中的折子,千寻垂眉,“正好,可以把东西拿回来。”
“拿什么?”上官燕一怔。
千寻扭头望着应无求,“安排一下,明月阁。”
应无求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