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梁面无表情,只点了头叹了一声,“照计划行事!”
“只是公主。这计划与国主的本意相差甚远,万一国主怪罪下来,只怕担当不起。”青奴犹豫了一下,略显踟蹰。
“怪罪?”完颜梁笑得冷冽,“如今我还怕谁怪罪?我什么都没了,还怕什么?横竖只有这条命,谁敢拿只管来拿!”
青奴不语,只是抿紧唇,转身抽出桌子底下的一个鸟笼,是另一只信鸽。
从袖中取出早已备下的信件,栓在鸽子的脚踝上。青奴小心翼翼的打开窗户,确信外头无人。这才将信鸽放飞出去。
“他已经生疑,不教他拿住咱们的鸽子,就会一直盯着咱们。”完颜梁起身,望着消失在雨幕中的鸽子,眼底的光寸寸冰冷,“师父说,人若无心便与孽畜无异。以前我不懂,可是……”
“公主?”青奴轻叹一声,“身子要紧。”
“我很后悔,没听师父的话。”完颜梁回过神,徐徐垂下眼帘,“如今我什么都没了,连做女人最基本的权力,都不复存在。我输了……”
青奴取了外衣披在完颜梁的肩头,哽咽细语,“公主莫要这么说。这世上的人,大多是输给自己,公主何曾输给任何人。”
“输给自己?”完颜梁苦笑,定定的站在窗口,看着外头的瓢泼大雨,“从未开始,岂有输赢论英雄?”
一声叹,一生凉。
京城内翻天覆地的找千寻,京城外,千寻伫立南心坟前,任凭大雨哗然,仍是久久不肯离去。
一去漠北那么久,还以为南心的坟前应该是荒草漫天,也不知被谁开垦了周旁的土地。看样子,似乎种了什么。千寻俯身刨开土,挖出一些种子。
“少主,是什么?”上官燕蹙眉。
透过雨帘,千寻低眉去看掌中的种子。
眼底的光泛着难以遮掩的痛楚,连声线都哽咽,“是向阳花的种子。这是我们最喜欢,也最常见的花。小时候还一道约好,待长大了要在屋前屋后种满向阳花。等到花开烂漫各自为嫁……”
音犹在耳,昔人已殁。
闻言,上官燕环顾四周,荒凉的地方,没有半点人迹。女刚爪扛。
“可是少主,为何会有向阳花出现在这里?”上官燕握紧了手中的血蔷薇,快速的用目光搜过这里每一寸角落。
羽睫微垂,千寻起身,握紧了掌中的种子。仿佛想起了什么,眉头微微凝起,“大概是他。”
“谁?”上官燕不解。
千寻不搭话,只是走到南心的墓碑前,望着压在墓碑顶端的纸钱,有泪滑落唇边,“你走的时候,我没能见上最后一面。纵使现在,我也没办法替你报仇。南心,你可曾怪我?若当初带你一起走,也许你不会躺在这儿。所以,你恨我吗?”
风吹着林梢哗哗作响,伴随着大雨瓢泼而下。
“少主,南心姑娘泉下有知不会怪你。你们自小一块长大,想来感情极好。彼此相互扶持,守望相助也是应当。纵使生离死别,也会希望彼此都能过得好。若南心姑娘见着少主如今过得幸福,想必也当死而无憾。”上官燕轻叹一声。
拂去脸上的泪,千寻艰涩一笑,南心墓碑上的字还是她亲手刻的。曾经孤冢荒坟,以后依旧只能一人为伴。
犹记得年幼时的相依相靠,祸一起闯,福一块享。
这种日子,终归只能徘徊在午夜,再也不复存在。
南心走了,这辈子都不会有第二个南心。
而千寻,至始至终不知道,南心临终前的那番肺腑之言。有些事,只该随风而散,只该长埋黄土之下。
深吸一口气,千寻将向阳花的种子收入袖中,缓步朝着马匹走去。上马的时候,她刻意环顾四周,始终未见一人。
来年这个地方,会开满美丽的向阳花。
花,向阳,年年生机勃发,若南心那双充满生机的眸,与天地同根,日月同在。
南心,但愿我还有机会回来。
春年花开时,可还能见你嫣然一笑,百花争艳?
策马而去,不回头,不留恋。
眷眷不舍的东西,都在脑子里,都在心里。就像尘封的九层塔,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开启。这道心门,算是彻底的为你关闭。
不远处的树梢上,跳下一道身影。
持剑而立,眉目无温。
他隐没树后,远远的望着千寻消失的背影,而后定定的望着南心的墓碑出神。斗笠之下,有湿漉漉的东西夺眶而出,在脸上蜿蜒而落。
大雨中,早已分不清何为泪,何为水。该走的都走了,该留的……也被留下。
走不了的长埋地下,走得了的四海为家。
极好……
转身,唯见形单影只,消失在林子深处。
谁也不知道他是谁,谁也不明白他为何而落泪。
日以继夜,千寻带着上官燕不眠不休的追赶锦衣卫大军,她就不信,自己跑不赢锦衣卫的千里良驹。
他们还带着孩子,想来不会日夜奔波,所以……
她一定能追得上。
在黄龙关内,千寻已经追上了正整顿留宿的锦衣卫大军。
☆、第399章 谋杀亲夫
圣旨一路抵达,锦衣卫护送南理国储君归国之事,黄龙关的守关将士也是不敢怠慢。将锦衣卫安排在驿馆,加以重兵防守。不敢轻慢。
然则楼止是谁,重兵防守却并非自己的锦衣卫,他岂能放心。是故下令不许任何人插手,由自己的锦衣卫一力担当护卫之责。
夜半驿馆,烛火通明。
楼止低眉望着怀中安睡的孩子,难得一笑,继而将孩子交由乳母带走。陌上无双一天十二个时辰死死跟着孩子,寸步不离,故而楼止也是放心的。
凭着陌上无双的功夫,只要对方不来暗的,怕也无人可及。
门窗紧闭,烛光微摇,楼止的笑陡然僵在唇边。眼底的光瞬时冰冷如刃。
千寻身着夜行衣悬在梁上,望着乳母抱了孩子从自己身下走过,顿时安心不少。孩子无恙,其他的都是次要。
睨一眼上官燕,千寻示意她先走开。
上官燕颔首。一身夜行衣快速没入夜色里。
弦月高挂空中。
窗户半开,风过轻摇晃。
房内。楼止长长的羽睫低垂,烛光摇曳,将这鸦羽般的睫毛照得根根分明。脸上落着斑驳的剪影,风一吹,摇曳生姿。那飞扬的眼线有着迫人心扉的妖娆之色,眼角眉梢慢慢晕开蚀骨风情。
纵使出门,楼止也不忘他那张极为贵重的紫叶小檀软榻。
墨狐大氅半掩着他极具风华的身子,寝衣半开,露出里头光洁如玉的肌肤。
手肘撑着。如玉的指尖轻轻抵着太阳穴,合目养神。
便是这样一个倾城绝世的妖孽,安然静好的模样亦足以教人心惊。
薄唇微抿,唇角勾勒出一丝似笑非笑,慵懒清贵,无人可比。
一道黑影迅速从窗口窜入,冷剑迸射寒光,直抵楼止眉心。剑锋凌厉,剑气极盛,电闪火石间,剑尖距离他的眉心唯有毫厘之差。
下一刻,修长的两指不偏不倚夹住剑身。愣是教对方无法动弹。
抽不出,难刺入。
剑,卡在距离他眉心只有睫毛之距的地方。
“闹够了?”羽睫微微扬起,眸光戏虐,唇角的笑意却越发浓烈。若琴弦拨鸣般的声音在房内缭绕,转而轻哼两声,“就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行刺,真是个不怕死的!”
“三脚猫的功夫也是功夫,自己打脸很痛快吗?”低沉的嗓音,锐利的眸,伴随着一声低喝。她忽然松手,内力凝于掌心,一掌击中剑柄。冷剑骤然快速旋转,所幸楼止快速缩手。
他这一松手,她已再次握住剑柄,随即朝他面门划去。
楼止身子微仰,剑锋划过他的眼前。身子颓然移动,已经欺身向她,快速扣住了她持剑的手腕,“谋杀亲夫,不怕本座剥了你的皮?”
“置结发而弃,该杀!”她低喝。忽然抬腿,若蝎子尾巴,自后往前踢向他。
身子一侧,他松了手,岂料她的剑忽然在手中转动,三百六十度打转。
剑尖在他的锁骨下,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沿着他如玉的肌肤,缓缓而下。
四下陡然一片死寂。
“痛快了?”楼止妖娆轻笑,也不去看自己的伤口,只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要不要再来几下?许是更痛快。嗯?”
他尾音拖长,饶有兴致的望着她。
狠狠扯去遮脸布,千寻一脸怒容,“好,那就刺得你千疮百孔!”
音落,腕上一抖,数朵剑花直逼楼止而去。
楼止眸色一沉,这丫头下手可真够狠,竟然一股脑的将剑气全部朝着他的下盘而去。这是要让他断子绝孙?
“作死的东西,果然极不要脸!”楼止纵身轻跃,稳稳落回软榻。
千寻的剑花悉数落在瓷瓶处,崩裂的巨大声响,引来外头的一阵骚动。
“大人?”是锦衣卫的声音。
“都给我滚!”千寻一声吼,外头随即响起快速撤离的脚步声。这是指挥使夫人的声音,谁敢迟疑片刻,除非不要命了。
谁人不知,堂堂锦衣卫都指挥使,宠妻如命。
“你既无弱处,那我自然要挑你的痛处下手!”千寻持剑扑上去。
楼止一脚便将她的剑踩在了脚下,“别的都可以,唯独这个地方,玩坏了可就没了。”
“让你算计我!”千寻干脆弃剑,赤手空拳扑上去。也不管什么招式,什么内力,纯粹就是泼妇一枚,张牙舞爪,又打又咬。
楼止一手抓住她一只胳膊,直接起身将她提溜在半空悬着。
“楼止!”千寻怒目直视。
他敢算计她,敢丢下她,就该预想到她的愤怒。
“你不该来。”他盯着她的眸,良久才吐出一句话。
千寻稍稍一怔,“事到如今你还要放下我?既然不想我跟你生死与共,当初就不该招惹我,招惹我还要丢下我,楼止你当我是什么?”
楼止没说话,只是放她下来。
“好,你不想我跟着你,那我自己走!南理国见!”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