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那庆典的事……”
“今日就将所有的事项都交与太师应隆,由他全权负责。”
许言崎亦明白陵铭的不易,小声地叹气后,回道,“臣领命。”
西之沧国内,溧江都城。柳禹抛下所有的琐事,少有清闲地坐在廊下看着细雨如丝。常年的雨景,他其实早就厌烦,或是憎恶了。可今日也说不出的哪种情怀,让他就想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这里。
“主上不要一个人坐的太久了,就算是仙的身体,也受不得这样的湿气。”晨珏贴心的关怀没有得到半点回应,柳禹还是呆呆地望着无尽的雨丝,他好像是记起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事情,嘴角竟然也露出难得的笑意。晨珏放下手里的卷宗,那上面是已经完成的许多庆典的安排,还需要柳禹的示下。可眼下,是不会得到更多的答案了。她转过身,静静地离开了。
“晨珏,这些事情以后都不用再向我禀告了,我的天命已是尽头了。”晨珏刚走出两步,就被柳禹的话止住了脚步。“反正现在的朝事已经大部分都交托给梓墨了,我这个君王不过是虚设罢了。你日后一定要辅佐好梓墨,不要再让他做那些糊涂事了。”
“主上……”
“慢慢地,我才能体会到当年的自己是多么无知轻狂,不能固守好自己的江山,只能眼红他国。我错了那么多年,能在即将离开时重归正途,终归是个好的结局吧。”
“也是臣的无知狂妄,没能劝谏主上。”
柳禹转过身,微笑着,“这又如何能怪你,你不过就是奉命行事。”
晨珏一时哽咽,坚强如她,也感到心中的某一处正在渐渐融化冰释,“还有七八日,主上大概也需要启程了。”
他点点头,手轻抚在廊下的红木柱子上,“再让我多看看这里吧,今后的日子里怕是再不能看见这样的雨了。”
夜深人静,安梓墨才送走朝臣,经过柳禹的书房时看见烛光仍在,便叩门道:“父王,还未安歇么?”
“是梓墨啊,进来吧。”
柳禹还是跟以前一样,靠在窗边望着外面的雨,但今日的神情看起来要轻松不少。“怎么样,可否适应了?”
安梓墨疲惫地摇着头,“不堪重负。”
“再多上一两年,也就游刃有余了,你是个厉害的孩子,一定能做得更好。”
“父王为何还不安歇?”
“这雨啊,以前看的时候,心中无限烦乱。现在看来,倒是有几分舍不得呢。万一以后不能在这样的雨夜里入睡,怕是要夜夜难以成眠了。”
安梓墨坐在最近的椅子上,整个人向前倾倒。“我都快忘记这件事了,父王明日就要启程了吧?”
“我需得在登基大典之前到达鹤兰岛,解除君权,你才好即位。”
“我……送您到岸边吧。”
柳禹笑着回道,“那怎么可以,你现在可是一国之君了,不能做那些任性的事情了。有晨珏送我就好,你治理好这个国家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了。”
安梓墨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柳禹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倒。“父王在上,便受我三拜罢。”
第一拜,柳禹还木然地立在窗前。
第二拜,他走进安梓墨,足尖对着他的额头。
第三拜,他低下身子,扶着安梓墨的肩膀。“梓墨啊,我还想问你最后一遍,你可曾恨过父王?”
安梓墨眼中含泪,声音颤抖着回道,“哪有子恨父恩?”
☆、第一百七十九章 漠沙
若驹一到落茫殿就正巧是月溟子在外接待,他施以平礼,却得到月溟子的一个白眼。他便打趣地说道,“月溟子祭司还是这样冷冰冰的脾气,现在对待同是祭司的我也是毫不客气啊。”
“东国现在可好?”月溟子也不理会他调侃,直奔主题。
“还好还好。”若驹想是庆岚的事情大抵已经通过其他的途径传到了这里,可他还是得站在本国的立场来权衡利弊,只好选择装傻。
“大概还是女王好相处一些吧?”月溟子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她看起来有些颓废,眼神里没了以前的光彩。
“要知道东国历代可都是女王,好不好可是不敢说的,不过女人狠起心来确实要比男人厉害许多。月溟子,是不是陵铭快要登基了,你心里多有不安?我看你精神不是上佳,操劳过度了吧?”
“没什么,若驹还是住以前的老房间吧?”
若驹先是一愣,随后摆手道,“不太方便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就住那里吧。我已经命人收拾出来了,那里比厢房好些,不是太过偏远,饮宴和观礼都比较方便。”
“既然已经布置妥当了,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安顿好之后,你想去看看殿下么?”
“还是暂且缓缓吧,就等到明日的饮宴再见如何?”
月溟子也没有回答,引着若驹去了他以前常住的一处房间。那里离着书房和寝殿都很近,不过一条长廊就能走到月溟子常待的香堂。他一推开门,就能感受到一股久违的家乡的气息,就像以前络浚还在任时他常常待的样子,布局没有分毫变化。他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吐出两个字,“多谢。”
若驹连续几日的奔波劳顿,服侍的宫人刚为他准备好热水沐浴,他就将旁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泡在木桶里,偷偷拿出随身的酒袋。少有的闲适安逸,真是让他厌倦现在的生活,席卷在政治阴谋还有国家百姓中。还有更糟糕的那些事,就像君慕华的复活……
“真想当西煜一样的闲散仙人啊……”他不由得感慨道。
“这个时候还要提起我啊?”西煜的声音从窗外突然响起,人也顺势推窗而入,吓得若驹整个人从木桶里站了起来。西煜看到他这个样子,更忍不住笑道,“你迎接我的方式也当真与众不同呢。”
若驹见他调侃自己,冷哼了一声就重新坐回木桶里。“你还真是神出鬼没,就随口提起你的名字罢了,居然就直接破窗而入。这次又是为什么突然出现?恶灵的事情明明都已经过去了,怎么不见你回雾茗殿?”
“我在这边还有些事情啊。”西煜转过身去合上了窗,又抢过若驹手中的酒袋,自己坐在了木桶正对面的矮榻上。“不过当真如我所料,庆岚还是派你来了北之茫国参加登基大典。”
一听西煜提起庆岚的名字,若驹的表情就一瞬间变得不自然起来,他双手捧水泼在脸上,长叹了一口气。
“刚才你问我恶灵的事情明明都已经过去了,为何还不回去。你见过允炀了是么?”
“何止是允炀,还有君慕华的魂魄。”
西煜的动作一滞,将酒袋绑好后丢在一旁,“看来玉娇没有成功的阻止允炀,反让她成功地潜入了雾茗殿。不过看你如此前来,想必你们也已经制服了允炀吧?”
“允炀确实被制服了,却不是死在我们的手里。我想她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久,最后却被自己手中的棋子所杀,真不知死后能否瞑目呢。君慕华的魂魄取走了庆岚一部分的记忆,重生之后亲手结束了允炀的生命。”
“重生?”
“亮麒他们亲眼所见,而且如今的庆岚已经想不起来丝毫关于陵铭和君慕珏的事情了,所以这件事肯定不会有错。那之后她便消失无踪,我们忙着自己本国的事情,也顾不上去追查她的下落。”
西煜实在是难以相信这件事,他与黎莫、寒姬同在一起时也没有感到任何的异常,想不到让允炀带走了君慕华的魂魄这件事竟成为如今最棘手的难题。如今君慕华的复活,是不是已经在预示着血咒的临近。
“那你这些日子里都是在什么地方逍遥?”
“逍遥?”西煜苦笑着,“我的辛苦你是很难理解的。所以也不要妄想会成为我们这样的逍遥闲人了,说不定有一天你就再也见不到我的脸了。”
若驹从木桶里走出来,披上屏风上搭着的新衣,系好衣带。“既然如此,那就需要劳烦这里的主人家为我们准备好一桌酒菜,来为这最后一面好好道别了吧?”
“所言甚是。”
西国的海岸上暴晒风烈,柳禹披着一件灰黑色的斗篷坐在一块大石上,手边还摆着一杯茶。
“主上,是要启程了吧?”
柳禹点点头,“再让我多看两眼就好,看够了都城的雨,偶尔也要看看这里的沙石才好啊。”
“主上一人前去的话……”
“一个人去能省却很多不便,到时候也不用再回来了,就直接待在那里等待天帝天后示下。”柳禹说罢端起茶杯,对着地下的沙地将茶水倒尽,“这是我对这个国家的最后一次歉意,晨珏,以后你也需要收敛些脾气,不要再去想那些不属于我们的东西。细想来,这西国是天帝天后赐予我们的国家,就算它再怎么荒凉,都需要君王来好好治理。你是一国的祭司,要辅佐好梓墨,不能再走弯路了。”
晨珏跪在柳禹的脚边,点头道,“臣谨遵主上教诲。”
“好了,快起来吧。”柳禹摆摆手,站起身来拍去身上的沙土,“也是时候启程了,总不能一直赖在这里听风吹沙动吧。”
晨珏叩拜在原地,不忍抬头去确认柳禹的离开。
柳禹哼唱道:“西雨沧,细雨沧,东还虹彩岚,漠西仍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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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因为同事结婚去当伴娘,忙了一整天啊都没有时间更新,真是不好意思。最近更新的时间不稳定,一个是生活中事情太多,一个是剧情渐渐要收尾,存货什么的已经都被吃光了,每天都在不停地新写两千字啊……所以,抱歉啦各位,再过六万字也就会结尾了,坚持就是胜利哟
☆、第一百八十章 前夕
“明日就是饮宴,也等不到了么?”西煜看着若驹大口喝酒的样子,哪有一点点的端庄样子呢。
“那饮宴上如何喝的了酒啊?”若驹不满地瞪了西煜一眼,“只有寡淡的泉水,或者是北之茫国独特的雪融水。没滋味啊没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