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珏用余光瞟了一眼竺馨,“这二十年的苦寒生活,当真为难你了。北之茫国那样的国家,当真应该毁灭呢。”
☆、第六十三章 焦灼
三天,从陵铭出发去西之沧国求取五元珠已经过去了三天。
蓝霞每天都守在庆岚的床边,愁眉不展。三日过去,她已消瘦不少。西煜看在眼里,却也不言不语,只陪着她一起装傻充愣。别人不懂,但西煜都懂。蓝霞的憔悴与消沉,不只是为了庆岚,还有那个满怀天下大事的榆木脑袋,若驹。
雾中仙和月溟子在香堂里已经耗费了大量的仙法,可允杨仍旧昏迷不醒。月溟子碰到允杨的手,冰凉刺骨,完全不像是有任何的生命的迹象,她回首望向雾中仙。
“就算她现在周身冰冻,她的心脉仍在,救得活!”
“师父,只怕……”
“你想得到的,我也早有心理准备。”雾中仙神色黯然,他的手抚在允杨的头顶,“当年我就该让她们姐妹入的梨剑门才是,也好过现在这样,一个性命不保,一个非人非鬼。”
月溟子脸上并无悲伤之意,反多了几分庄重。“这便是天命,师父不过是顺应了天命。若没有师父,自然会有其他的仙人收她二人为徒。此时自责,徒增愧疚。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救回庆岚,否则轮回转世,一切都已败了。”
“庆岚,不会因此丧命。天帝天后的用意你我都心知肚明,若现在夺了庆岚的性命,那这场对弈胜负已定。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
语罢,雾中仙缓缓出了香堂,独留月溟子在原地。月溟子目光所及,是允杨苍白无色的脸庞。这张脸一百多年来都不见衰老,这是祭司的特征。可星魂被抽出的祭司还能长伴君王左右么?还是说,天意早已裁决,要立新的祭司了?
蓝霞依着桌案刚闭上眼就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她看了眼庆岚,还是那样沉沉地睡着,微弱的呼吸,紧闭的双目。又是一阵急促的叩门声,蓝霞这才拉开门闩,门外是心急如火的亮麒,它的肩上站着飞鹤。
“怎么了?”蓝霞这些天来还是头一次见到亮麒露面,不由得有些好奇。“这样急的跑来是陵铭回来了么?”
“当然不是!”亮麒大步跨进了房间,直奔庆岚,“再这样等下去,慕华主上就真的要再死一次了!我要带她亲自去西之沧国把那个五元珠抢过来!”它一边说一边扶起床榻上的庆岚,把她打横抱起。
蓝霞连忙推搡开亮麒,庆岚被重重地摔在榻上。“雾中仙说过,任何人都不能带庆岚离开这里,不管是谁都不能!”
亮麒双拳紧握,“如果那个老头子真的有办法救主上的话也不必等这么久了。”
“亮麒……”她眼见亮麒的泪水夺眶而出,从它如花似玉的脸蛋上滑落,这份伤心与绝望一起席卷了蓝霞,三天来的忍耐和委屈终于伴着一声哭声倾泻开来。蓝霞和亮麒相拥而泣,倒显得飞鹤有些多余。
亮麒的心,在场的两人确实无法理解。百年前的诀别就是这样,亮麒远远地看着那把沾满血污的长剑刺穿了君慕华的心脏。那一刻,若是它再多一分的法力,多一分的力气,多一分的坚决,也许……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境况。
它已经失去了一次可以救她性命的机会,如今,不想再错过一次。
约摸着过了半盏茶的时间,他两人也哭的累了,相互依靠着坐在床边,蓝霞目光所至,若驹正满腹心事的站在门口。一瞬间,蓝霞的脸红到了耳根,忙抬手整理凌乱的发丝。
“不知将军何时来的,怎的也不通报一声?”蓝霞起身后敛了衣襟,微微地低着头,不敢去看若驹。
“我见你们哭的伤心,怕惊扰了你们。”细看去,若驹的手正保持着叩门的姿势,说这话时才放下了手。
“也罢,将军来此想必有事吧?”
“西煜提醒我到了换班的时间,我来这里守着,姑娘先去歇息一下吧。翠颖也已经为姑娘准备好了饭菜。”
蓝霞抬头,对上若驹的目光。短暂的片刻,蓝霞屈膝行礼,“那这里麻烦将军了。”
领着亮麒来到自己的房间,翠颖早就在门口候着,寒天雪地里她的双颊冻的通红。蓝霞心中难过,忙拉她进了屋子,又把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
“这里是北之茫国,可不比东之岚国的天气,你这样不爱惜自己可是要熬坏了身子的。”
翠颖无所谓的摇了摇头,“我知道小姐最近为了庆岚姑娘的事日夜担忧,我只是想做好份内的事,不让小姐有更多的烦恼。”
“你若是累病了,想来我一定会有更大的烦恼的。还不快去自己屋子里加几件暖和的衣服,我这里暂时不需要你伺候。”
翠颖点了点头,刚想离去,又转身从袖中取出一个信封递予蓝霞。“这封信是刚刚若驹将军交给我的,他说里面有很重要的事。”
蓝霞接过信封,“下去吧。”
屋子里只剩下蓝霞与亮麒,二人围桌而座,默默无言。
“蓝霞,你知道庆岚身上发生的事吧?”
“不知。从沥南城开始,我便察觉到她跟以前不太一样,不管是性子还是神态。从前的庆岚像是一潭平静的湖水,纯粹干净。她的一切都摆在脸上,高兴就是高兴,难过就是难过。她初入凡尘,不懂人情世故,但贵在真诚。可现在,我能感受到她内心剧烈的情感起伏,但她的脸上永远都是那平淡如水的表情。明明内里暗潮汹涌,表面却是波澜不惊。”
“你知道她真正的身份么?”
蓝霞侧目,“身份?”
“一个让她不得不改变的身份,还包括前世的记忆。”
☆、第六十四章 情息
夜半,蓝霞还未就寝。她披散着青丝,半倚在被褥上。晚上负责看护庆岚的都是西煜,她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灯台上的烛火一晃,桌上摊开的书信上是若驹龙飞凤舞的笔迹。
“庆岚之事,勿太挂心。”
这八个字,蓝霞反反复复看了几十遍,最后只好将它摊于桌案之上,才能让心情稍稍平复。有情?还是无意?
烛火一爆,蓝霞目光挪开,门外印着一个清晰的人影。“谁?”
那人清了清嗓子,勉强挤出一个字,“我。”
是若驹!蓝霞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看桌上的信纸,又看看门外的人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前去开门时,那人影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失落和沮丧一瞬间包裹了她,她把头埋在双膝之间,青丝倾泻而下,记忆就这么席卷而来。
其实不过是一面之缘。在她最沮丧无助时,这样的一个人从天而降救了她。也许是当天的迷药让她的记忆出现了错觉,可是她的脑子里念念不忘的都是若驹当时抱起她时嘴角勾起的迷人的微笑。她就那么不可自拔地爱上了这个人,这个穿着邋遢的不拘小节的男子。
可是,若驹却无从知晓。这个眼中只放着国家社稷的将军,这个只想着效忠君王的大臣,他的目光从未在蓝霞的身上停留过。
“姑娘如果还未就寝的话,能否出来一见?”
不一会儿,蓝霞就打开了房门,披着大红色的斗篷,青丝只随意的散着。“将军有何事?”
若驹换下了平日里规矩的官服,又穿着那一身皮革拼接的破烂的长袍,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因站得久了,肩上的雪已落了厚厚的一层。
“蓝霞姑娘有空的话,可否随若驹外出一趟?”
蓝霞稍有惊讶,“现在?将军不觉得夜已深了么?”
若驹落寞的笑了笑,“姑娘若觉得不方便,那便是我唐突了,就此告辞。”说罢就转身欲走。
“我们去哪儿?”蓝霞匆忙跨出了门槛,眼神直直地盯着若驹的背影。
若驹抬手,召唤出手杖,金龙腾空而出,在雪地中格外耀眼。金龙冷眼看了蓝霞一眼,便乖乖地候在原地。若驹对蓝霞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蓝霞把手递给若驹,他掌心的雪花化作温热的水滴,这样近的接触,是第二次。她只觉得双颊发热,不自觉又低了头。若驹牵着蓝霞立于金龙的脊背之上,右手成诀,金龙甩尾登天。
一路上,若驹都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牵着蓝霞,却又不曾更亲近一分。手握的久了,手心沁出的汗珠让蓝霞有些不太自在,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若驹紧紧的攥着。
“怎么?”若驹不解地蹙了下眉头。
“有些不太自在。”
若驹扯了个不太好看地笑容,“被我这样的人牵着,的确不太自在。但是我们现在在金龙背上,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姿势不太自在……”蓝霞说着说着,声音就愈发的小了,“被你牵着还是很安全的。”
若驹好似没听到蓝霞后面的话,低头看了眼下面的世界,“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我们要去哪儿?”
“璇云峰。”
璇云峰?剑门?蓝霞狐疑地瞧着若驹,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她并不是什么花魁,也不是什么卖艺的寻常舞姬,而是一个身手敏捷并且冷血无情的剑客!
到了璇云峰,积雪深厚,若驹遣了金龙回去,把他的背朝向蓝霞。
“这里雪厚难行,还是我背你吧。”
“为何不用法术呢?”
若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有些讪讪地笑道,“我全然忘记了自己还会法术呢!”
“将军又说笑了,法术这回事寻常人求也求不来,为何还会忘记呢?”
“百年来我使用的法术无非就是代步之用,懒得走了就唤出金龙驮着我随处乱逛,遇到想待的地方便待个把月,没了术法者的身份束缚,倒也乐得自在。”
“将军,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若驹拍了拍肩膀,“你先上来吧,我们找个地方先避避风雪。”
璇云峰很少会下这样大的风雪,蓝霞感受到若驹每走一步时的艰辛,积雪快把他的双腿都吞噬,可他还是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