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条宏看着脚下的武田信雄平静的说道:“武田,你知罪么?”
武田信雄的汗水以肉眼看得到的速度顺子脸颊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声音颤抖着道:“宗主,武田知罪。”
九条宏淡淡的道:“罪在哪里?”
武田颤声道:“未经请示,擅作主张。”
九条宏声音愈发阴冷:“擅作主张?你还知道么?也难怪,现在玄洋社的大事小情几乎都由你来做主,就连各堂堂主都可以任意处罚甚至于撤换,我老了,看来玄洋社早就应该由你来主持才对了。”
武田信雄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他努力的想克制住,但越是控制内心的恐惧就越强烈,先是双手,后来全身都抖得像风中的树叶一样。
九条宏继续道:“如果不是我得到密报今日赶回京都,不知道你会搞出多大的乱子,你真是我的好帮手啊。”
武田信雄努力控制住恐惧,颤声道:“宗主,武田知罪,请宗主责罚。”
九条宏冷笑道:“连我这个宗主都不放在眼里,你还要我责罚?你自己说应该如何处罚?”
武田信雄以头顿地,道:“武田知错了,但求宗主恕罪。”
九条宏神色稍缓,沉声道:“念你一直忠心耿耿,立功无数,所以我才对你分外恩典,谁知你竟作威作福起来,若能从此改过,倒还是你的造化,否则,只怕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只见武田信雄又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头,忽然反手将身上的衣服一把撕了下来。
他身上伤痕累累,体无完肤,实是令人惨不忍睹。
武田信雄又将腰中挎着的武士刀带解下,把长刀放到一边,把短刀铺张在面前,又叩了三个头。
这人竟似忽然变成磕头虫了,非但明邵等人瞧着奇怪,九条宏觉得有些惊讶道:“你这是做什么?”
武田信雄伏地道:“听了宗主一番教训后,武田自觉实是罪孽深重,再也无颜活在世上,情愿领受九刀之刑,以赎罪愆。”
这句话说出来,大家更是惊奇。
九条宏皱眉道:“你可知道这九刀解体乃是必死之刑么?”
武田信雄道:“武田自然知道。”
九条宏道:“我既已饶恕了你,你为何还要自领死刑?”
武田信雄惨然道:“这是武田自己甘愿如此的,只因武田受宗主大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自己这条命作榜样,也好教同门兄弟们见了有所警惕。”
九条宏神色更见和缓,道:“想不到你竟有这样悔罪之心,也不负我教训了你一番,今日之事,我本想略施薄惩,但你既已能悔罪,也就罢了,起来吧。”
朵拉心里不禁暗暗地笑,低声道:“原来武田信雄是在用苦肉计,想就此逃脱一场惩罚……”
谁知武田信雄却叹道:“宗主虽然饶恕了武田,武田自己却不能饶恕自己,只求在临死之前,能将这一身罪孽全说出来,以求心安。”
九条宏道:“你做了什么错事,我全都知道,你也不必说了。”
武田信雄惨然叹道:“宗主虽然神目如电,但武田却有些是瞒着宗主的,武田现在才知道宗主对武田的恩典,若不将这些事对宗主说出来,武田活着既不安,死也难瞑目。”
九条宏目中又不禁现出惊讶之色,朵拉几人心里也有些奇怪了:“这武田信雄若是在用苦肉计,此刻便已该适可而止,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难道他真活得不耐烦了么?这人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过了半晌,才听得九条宏道:“既然如此,你就说出来吧。”
武田信雄道:“宗主一向将武田视如子侄,但是武田却玩忽职守,十年前,由于武田的怠惰,导致我们在南洋与修罗门的争斗中失败,我们的橡胶生意也因此受到巨大打击,武田实在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谁知九条宏非但不以为忤,反似很赞赏他的坦白,缓缓道:“你为此,已受过蟒鞭之刑,也就不必再一直负疚在心了。”
武田信雄道:“但武田此后每一想起那时的错误,就自责不已,如果不是因为我,当时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好兄弟牺牲,而我社的资金状况也不会一时捉襟见肘,由此可见,武田实在该死。”
说到这里,他似乎愧悔交集,竟忽然拔出雪亮的短刀,向自己大腿狠狠刺了下去。
九条宏皱了皱眉头,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
武田信雄道:“武田非但对宗主不忠,也对同门不义,为了要夺宗主之位,竟用尽千方百计,在宗主面前以谗言将石井英明害死。”
九条宏道:“石井英明就是图谋不轨,我早已将他以门规处治,这并不能怪你。”
武田信雄道:“但无论如何,武田的居心却实在恶毒,何况弟子做了玄洋社首领后,对兄弟们非但不加爱护,反而百般打骂,时加虐待……”
九条宏沉声道:“做首领管教管教社中兄弟,本就是应该的,这也算不了什么?”
他本来在严词责骂武田信雄,现在情势竟忽然一变,变得武田信雄自己在痛骂自己,他反而替武田信雄辩护起来。
武田信雄又道:“首领管教兄弟,虽是应该的,但武田却做得太过分,宗主不妨问问这些兄弟,比方副社长高仓,就可知道武田行事的恶毒。”
九条宏目光果然向武田信雄旁边的高仓瞧了过去,道:“武田行事可是太过分了么?”
高仓垂首道:“没……没有…………”
武田信雄道:“直到现在,他还不敢说,由此可知,他平日对武田是何等畏惧。”
他叹了口气,接道:“高仓兄弟,我以前实在对不住你,现在我已决心赎罪,你骂得我越凶,我心里反而会好受些。”
这位高仓仔细瞧了他半晌,忽然大声道,“不错,武田信雄平日简直未将高仓当人看,非但动辄打骂,而且……而且还要兄弟们做一些非人能忍受的事。有一次,高仓无心踢了武田养的那条意大利的卡斯罗,武田竟要我向那条狗磕头赔礼,还有一次在外面无心……”
九条宏厉声说:“这已够了,不必再说下去。”
武田信雄叹道:“高仓所说句句都是实言,武田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无地自容……”说到这里,他又拔出短刀,向自己腿上插了下去。
九条宏怔了半晌,缓缓道:“无论你做了什么事,今日你既能在我面前坦白供出,可见你对我还是很忠心,只要以后不再犯同样过失,也就是了。”
武田信雄目中忽然流下泪来,道:“宗主越是对武田如此,武田心里越是难受,宗主的大恩,武田今生再也难以报答,只有等来世结草衔环。”
他语声渐渐哽咽,连话都说不出了,忽又拔出柄短刀,竟反手向自己心口直刺而下。
但九条宏的动作却比他更快,他的刀尖还未触及心口,九条宏已将他手腕一把抓住,厉声道:“我不许你死,你就不能死,否则就是抗命。”
他一面说话,一面用力想夺得武田信雄手里的短刀,武田信雄却似已决心求死,还不停用力挣扎。
谁知就在这时,刀柄中忽然电一般射出一条银线,直射到九条宏面上,九条宏再也想不到有此变故,虽然武功很高,却也是万万闪避不及的了,狂吼一声,反拳向武田信雄怒击而出。
武田信雄却就地一滚,已退出三丈,狂笑道:“九条宏呀九条宏,你如今才知道我的厉害了么?”
这变化发生得实在太突然,太意外,大厅中一片惊呼,就连明邵面上都不禁为之动容,于此同时,随着几声闷响,跟随九条宏来的几条大汉纷纷倒地不起,胸口冒出了血花,所有的门窗都从外到内,都被黑洞洞的枪口封锁了。
只见九条宏双手掩面,嘶声道:“畜生,你……你好狠。”
喝声中他似想扑过去。
武田信雄狞笑道:“我刀柄中藏的是什么,你总该知道,现在还不快安安分分地坐下去,难道还怕这毒发作得不够快么?”
九条宏果然不敢再动,这时他脚步踉跄,连站都站不稳了,挣扎了半晌,终于仰面跌倒。
只听武田信雄狂笑不绝,实在是得意已极,在场的玄洋社众人已吓得面如死灰,连动都不敢动。
武田信雄大笑道:“九条宏,你现在知道我武田信雄的厉害了吧?”
九条宏双手掩住脸,身子不断地抽搐,显见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连话都说不出来。
朵拉却忍不住道:“现在我才知道你真有一手,但方才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武田信雄道:“我一直想动手,可是这个老家伙老树盘根,急切间肯定是打蛇不成反被咬,今天这个机会我可是筹划了不止一日了。”
一个人若是做了件极得意的事,就忍不住要向别人说出来的,否则,就正如衣锦而夜行,觉得不过瘾。
武田信雄正是如此。
他洋洋得意,大笑着接道:“我和这老家伙相处了二十几年,他的毛病我早已全摸透了,知道他最喜欢逞能,总以为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做错了事的人若肯向他老实招供,他就比什么都开心,以为任何人都不敢骗他。”
他越说越得意,大笑几声,又道:“所以我就对正他这毛病下手,他果然就非上当不可了。”
朵拉道:“但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想当玄洋社的宗主?”
武田信雄道:“不错,但除此之外,还有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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