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的碎片- 第23部分

田端不太提起和他认识之前的须藤。所以，航所知道的只是田端带着苦笑稍微透露的一点的讯息。

小时候住在美国的须藤，目睹双亲被凶恶的杀人犯虐杀。

他有着这种非比寻常的过去，所以跟一般人不一样。如果只凭外表来判断甚至沉溺于他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为了警告太过接近须藤的航，父亲神原嘉彦只提过这一部分。

看到自己的儿子被须藤深深吸引，父亲有什么样的心情啊？

他记得当时父亲警告过他，须藤是个危险人物，千万不要接近。但是，越是这样，航就越被须藤所吸引，对他产生兴趣。同时，他自觉到一股亚当和夏娃偷食禁果时的自虐式的幸福感，在心头缓缓扩散开来。

不用别人说，他也知道须藤是个危险人物。他有无畏而冰冷的笑容，加上一对鄙视他人似的不带感情的眼睛。当他称航是‘猎物’，激情地吻航时，航的身体就感觉到危险，发出了信号。

快逃吧！不要靠近他！这家伙太危险了！

　

每当被须藤的眼睛一望，航就象被蛇锁定的青蛙一样，全身动弹不得。即使他想抗拒，身体却动不了，而且全身无力。

来历不明的人。航瑞终于了解父亲话中真正的意思了。

父亲一定明白，航无法承受须藤以前走过的人生之路吧？

难以置信的美貌加上冰冷的笑容和残酷的行为。航眼中的他并不是所有的他。航当时并没有发现，须藤之所以变成如此的那一段过去，是远超过他所能理解的范围的。

过去的事件。被迫面对难以想象的悲惨事实的孩子。他虽然承受着让他无法过正常生活的冲击，但是现在的他在表面上与一般人无异。

可是，过去的伤口是不可能痊愈的吧？他的心头至今恐怕还残留着过去事件所造成的伤痕。或许有时候这些伤口还会流出血来，让须藤想起的并不只是一场恶梦般的过去。

那是他睡不着觉的理由。也是他睡了之后，很快就会惊醒的理由。

现在的他仍很痛苦，甚至会痛苦得让他直冒冷汗、发出呻吟，从床上跳起来。

因为恶梦，所以睡不着。因为他回想起幼时的恐怖事件。

而现在，须藤却发出安静的鼻息，沉睡在自己身边。

这也就代表着，航的存在让他忘了过去可憎的记忆，即便只有那么一点点。

事实上，航并不完全了解须藤过去发生的事。田端说过，随时可以说给他听，可是航依然拒绝。须藤则什么都不说。

所以航不知道。

或许有一天，须藤会主动提起，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说。航觉得无所谓。因为他虽然爱须藤的一切，但是对航而言，重要的是现在的须藤。

航不想知道须藤不希望发生的事实，也不想勉强他说。如果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些事，或许就是对须藤的一种背叛。

他不想同情须藤。

刚认识时，航不知道他们彼此之间萌生的感情算什么，当须藤和航其实就是狞猎者和被猎者的立场，地位并不对等。他甚至不能率直地去握着自己伸过来的手。

对想要找机会报仇的被猎者航而言，须藤的过去或许是再好不过的复仇材料。如果是在他没有自觉爱上须藤的时候，航大概会很高兴听到这些事吧？

然而，现在……

　

航用力地握着窗帘的一角，身后有棉被摩擦的声音。可能是航在无意识中将窗帘拉向了右边，使得强烈的阳光射进屋里，直接落在须藤的脸上。

航惊觉不妙，可是为时已晚，闭着眼睛的须藤皱起了眉头，鲜红的嘴唇微张，发出粗重的鼻息。

“。。。。。。啊。。。。。。”

航竖起耳朵，听到须藤的声音。他屏住气息，蹑手蹑脚来到枕头边。

“须藤。。。。。。先生。”

航呼唤他的名字，可是须藤仍然闭着眼睛，痛苦地摇着头。他用力地抓住床单，上下拉扯着，把头埋进当中，好象要逃离什么似的。他猛烈地翻滚着身体，两腿在床单里面拍打着，口中叫着不成内容的话。

“不要。。。。。。不要。。。。。。”

事情有异。以前他们也有几次在发生过关系后同睡一张床上，可是须藤从来没有这样过。

须藤松开手，在空中无助地抓着，那细长的手指头弯了起来，好象想用力地抓住什么似地，尖尖的指甲在手掌上划出了伤口。同样的动作做过几次之后，伤口开始渗出血来了。

“须藤先生！须藤先生！”

这样下去不行。他一定在做梦，可是这场梦不可能是一般的梦。

航着急地抓住须藤的手臂，企图将他紧握的手指头拉直，可是那纤细的手臂却用难以想象的强劲力道抗拒着，甚至拂开了航的手。

接着须藤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然后把身体躲在棉被当中，将膝盖抱进怀里，抵着下巴，好象一个害怕某样东西的小孩子一样。

他的牙关咬得喀喀作响，脸色一片铁青，眼看着脸上的血色都没了。冒出的汗珠不断地流到脸颊上来。

然而，须藤依然没有醒过来。他正在梦中的迷宫里彷惶受苦。突然，手臂间现出了血渍。被他用力咬住的嘴唇破了。

“须藤先生！你醒醒！”

航握住须藤的肩膀前后摇晃着。

“你只是在做梦。没事的，你睁开眼睛。你只是做了恶梦，贵洋先生！”

航拼命地一边呼唤他一边安抚他，这时须藤才缓缓地抬起头来。那没有生气的视线好象失去了焦点一样。他好象看到了看不到的人，怯生生地低垂着眼睛。

“不要。。。。。。”

颤抖的声音正在显示他的恐惧。

“不要！不要！放开我！不要碰我！”

原本只是嘴里低吟的声音渐渐变大了。语气变得粗暴，没有任何感情。他的感情直接撞击着航的心灵。

须藤在航的怀里剧烈地扭动着。头用力地左右摇晃，捂着耳朵，连眨了几次眼睛。

他这种举动就象刚开始有自我意识的小孩子耍赖时的样子。航因此可以完全理解须藤想起了什么事情。他是对谁喊着‘放开我’、‘不要碰我’？

那怯生生的眼睛看到的是过去的幻想，是残杀他父母的犯人。那极度的恐惧紧紧攫住须藤不放。

怀里的抗拒越来越剧烈，须藤开始握起拳头攻击航的胸口。胡乱挥舞的手掠过航的脸颊，指甲抓破了航的皮肤。流过脸颊落在嘴唇上温热且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使得航知道自己的伤口在流血。

航不可能不痛。可是，如果不管须藤，事情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

“贵洋先生！”

航加强了语气呼唤须藤的名字，须藤顿时停止了动作。全身颤抖的须藤缩着肩膀，用惊愕的眼神看着航。

大大的手轻轻地在脸前交握，半开的唇中隐约可看到他白皙的牙齿。

这是惹父母生气的小孩子经常露出的表情。温润的眼中映着航的脸孔。眼底闪着光芒，表情也恢复了生气。从他那讶异的视线来判断，他似乎在思索着是什么人呼唤他的名字。

“不要怕。我。。。。。。什么都不做，我不会伤害你的。所以，你放心、放松。”

航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尽可能温柔地看着须藤，轻轻地说话，希望能安抚因恶梦而激动不已的须藤。

“真的？”

“真的。”

航很坚决地回答道，轻轻地抚摸着须藤的背，于是须藤的表情舒缓了下来，身体也整个放松了。航将手移到须藤眼前，须藤便剧烈地颤抖着，而且紧紧地闭上眼睛，全身僵硬。

他以为要被施以暴力吗？看到须藤直接的反应，航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航用颤抖的手抚摸着须藤的嘴唇。那被他自己的牙齿咬伤的地方还渗着血。航伸出舌头舔舔被染红的手指头，体会这个蹂躏自己的男人的味道。一股似甜美又似苦涩的味道，在身体里扩散开来，涌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恍惚感。

航现在舔着的血在不久之前还在须藤的体内流窜着。虽然肉体紧紧相系，但是航没有办法进入须藤体内。不过却可以藉此体会须藤特有的味道。

这是在分子世界中的邂逅。自己的细胞和须藤的细胞在微世界中混合为一。从事细胞研究的父亲或许可以理解航现在产生的感觉。

航伸手去将须藤抱进自己怀里，把他的头压到自己的胸口上，摩搓着他的发旋。航就象母亲对自己的孩子一样，满怀慈爱地抚摸着须藤的后脑，在他头上亲吻着。

“我爱你，就算全世界的人与你为敌，就算我变成一个微小的细胞，我也一定要保护你。”

航象发誓一般喃喃说道，同时想起了弟弟。

在和航拥有完全相同遗传基因排列的陆被那些无情的人逼死之后，为了保护唯一至亲的哥哥他那本来不应该会动的手竟然动了。

这是现代科学无法说明的，或许只能用偶然来解释的现象。早就死亡的陆的手指竟然抓住拿枪对准自己头部的哥哥的手肘，在间不容发之际救了哥哥的性命。

大概有很多人会说这是人死后僵化现象所引起的。可是航相信，那是陆对自己的感情所引发的奇迹。

就算自己跟须藤处于同样的状况下，航大概也会一样保护须藤吧？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航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人类。他是违反自然法则，以亵渎神明的方式制造出来的生命。

而须藤却爱着这样的他。须藤视他为正常人，从企图加害他的坏人手中把他救了出来。

要不是和须藤扯上关系，父亲、温子小姐还有陆，或许都可以免去一死的心情始终无法抹去。如果没有遇见他，或许一家人还可以和乐地生活在一起。航不是没做过这种梦，可是那毕竟是梦。

就算没有出现须藤贵洋这个人，只要航是航，也一定还会有其他人剥夺神原家的幸福吧？

“你真的。。。。。。爱我吗？”

须藤在航的怀里微微地动了动，抬眼看着抱住自己的人。那是一种窥探似的视线，一种依赖的眼神。和航所认识的须藤截然不同。

如果没有遇到过去那个残酷的事件，须藤会过着什么样的人生呢？

他那令人屏息的美貌，再加上冷酷而残忍的性格所增加的美，或许会因此而减少一些，但是基本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