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晨昏定省
见李嬷嬷哭,许诺便知李嬷嬷也为母亲不值,忙起来扶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嬷嬷也觉得四姐并非表里如一之人?”说着话余光看到春棠吃惊的表情,心中便想春棠还需再磨练磨练,有什么心思全表现在脸上,很容易就会被人拿捏。
“自然。”李嬷嬷吸了一口气,擦净了泪水,缓缓道:“既然娘子这样懂事,有些事我与娘子说了,娘子也好有个对应之策。夫人送您去茶室后去了阑苑堂探望老夫人,怎知老夫人言语间竟是埋怨娘子不曾去给她问安。原本娘子病重多休养几日也无妨,如今却老夫人这样说,我猜测是在埋怨娘子害得四娘子禁足,难以参加丁老太爷的生辰。”
许诺记得,她这个祖母张氏,对许倩的疼爱不是一星半点儿,比几个嫡亲的孙女都疼爱。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份就是给许倩的。
“祖母?祖母很喜欢四姐吗?”许诺问道拿起一块点心漫不经心地问。
李嬷嬷叹气:“是啊,四娘子精通琴棋书画,老夫人向来都认为四娘子是许家最出色的孙女。其实,娘子失踪前,老夫人和老太爷最喜欢的可是您,后来便……”
许诺腹诽,原来许倩当年丢掉许六娘,不单是要抢父亲母亲的疼爱,还想抢祖父祖父的疼爱。
原本应该许六娘拥有的东西,竟然全部被许倩占用!
贪心不足蛇吞象,不是每个人都像母亲那般心善,许倩这样行事,到时候有她哭的。
“四姐不能去丁老太爷生辰,怎会让祖母不快?”许诺不由想起怡涟院这几日传过来的琴声,许倩似乎练的很用功,而春棠说她是为了丁老太爷的生辰在练习曲子。
李嬷嬷无声的笑了笑:“四娘子今年就十四岁了,有些事也该考虑了。”丁老太爷的生辰上,去的都是达官贵人,若一鸣惊人,亲事便也好说了。
李嬷嬷这么一说,许诺哪还有不明白的理。只是不知许倩看上哪家的郎君了,若不是心有所属,许倩这样善于伪装又精明的人,是不会随便去夺人眼球的。
说话的功夫,许诺已经将碟子里几块点心吃了个光。
下午喝点茶时喝了几盏茶,这会吃了点心竟有些撑。
“小辈晨昏定省是应该的,我身子早都好了,也该去给祖母祖父请安。明日会让春棠早些叫我起来的,今日晚膳就在这边用了,嬷嬷等下给娘亲说一声。”
李嬷嬷见她这样懂事,也放下心来:“明早夫人会过来接娘子一起去阑苑堂,夫人那边我这两日暂时照应着,之后便回来。还有刘嬷嬷和四娘子那儿我也一直留意着,没有打草惊蛇,娘子不必为这些事烦心。”
熬药的事情的确不能耽搁,许诺点头应了:“有劳嬷嬷了。”
李嬷嬷点点头,拉着春棠到外间嘱咐关于许诺明日穿着的问题,至于礼节方面,她前几日已经教过了,许诺学的很快,一举一动都很得当。
吃罢晚膳,许诺取出棋盘,自顾自地下起棋来,春棠在一旁绣着帕子。
第二日卯正,春棠叫醒了许诺。
许诺前世工作时早起惯了,又因为工作原因十分警觉,因此听到春棠脚步声就已经醒了。洗漱后,吃了一晚面,吕氏和李嬷嬷便过来了。
一行人向阑苑堂而去。
到阑苑堂时许老太爷和张氏准备用早膳,一旁有个年轻的女子侍候着。
许诺打量这个女子,二十出头的年纪,衣着鲜亮不失端庄,态度恭敬,长着一张娃娃脸,这便是她的三婶钟氏。
一行人施礼问安。
“六娘,快给祖父祖母还有你三婶问安。”吕氏施礼后说道。
许诺恭恭敬敬地矮身施礼问安,眼睛一直垂着看自己腰间的络子。
许老太爷笑着让许诺坐下:“身子可好些了?”
许诺点点头,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孩儿让祖父担忧了。”
许老太爷今年七月份便六十一了,看起来却是五十出头的模样,浓眉大眼,很有精神。想必许家儿女长相颇佳,是随了许老太爷。他虽是商人,却有些许文人的气质,笑起来眉眼间十分慈祥。
“过去的事情记不起来就记不起吧,不要强迫自己记那些东西,日后好好学茶道学女工便是。”许老太爷见许诺病后待人不再似过去那般冷淡,礼仪上也很周到,举止大方得体,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便将张氏这几日在耳边念叨的许诺如何如何不懂事不孝顺的话忘了。
张氏自然察觉到许老太爷态度的变化,眉头皱起,咳嗽了一声说:“听人说你醒来第二日就可以到处跑了,今日才来给我这老太婆问安。”
话里话外都是责备的意思。
许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她醒来第二日不正是许倩被丁氏禁足的那一天吗?张氏这样说也太明显了些。
吕氏刚要张口解释,却被许诺抢在前面。
“祖母或许不知,我伤到了头部,过去的事情都不记得了。父亲不在府里,母亲又病着,我更本不知晨昏定省这事儿,只想着给母亲侍疾,可前几日身子到底是弱,只能午时出门陪母亲一会,再远几步都走不动,其他时候都在榻上躺着……”说着话哽咽起来。
言外之意是,我病了您没去看我,不知我身子到底好了没有,反而听旁人胡言乱语,说我不懂得尽孝心,可我身子弱的厉害还是抽出时间去给母亲侍疾了,也算是有孝心的。至于没来给您问安,是实在没力气走过来。
张氏黑着脸,不再说话。
这时候,许老太爷向外看去,笑起来:“启儿来了,吃早膳了吗?”这个不单孙儿功课学的好,而且为人沉稳内敛,孝顺懂礼,将来肯定是个做大事的,他十分喜欢。
“吃过了,给祖父祖母问过安就去学堂。”
青涩却带着些许从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许诺便知是许平启来了。
许平启半个月前过了九岁生辰,便从映诚院搬到外院一个二进的院子,如今只有晨昏定省的时候才入内院。
025 音痴
许平启给许老太爷、张氏、吕氏、钟氏几人问过安后便离去了,纤瘦的背影如松树般挺立。
吕氏也告辞,并未因张氏的责备而不悦,柔声道:“儿媳本想留下和三弟妹侍奉,只是今日还需带着六娘去见教琴的柳娘子,所以先告退了。”
张氏眼皮抬也没抬,许老太爷点了点头,钟氏则笑脸相送。
出了阑苑堂,吕氏便让身边的婢女快跑几步叫住许平启。她今日来这边来的早了些,想必儿子去映诚院扑了个空吧。
许平启折回来,恭恭敬敬地施了礼,才道:“娘,今日身子可好。”昨日从学堂回来得知母亲可以说话了,他很震惊,却强压着好奇没有去映诚院,今日真真切切听到母亲说话才放下心。
“很好,不要担心娘,照顾好自己便是。虽然你爹爹这几日不在府中,无人考你的功课,你也不可松懈,在学堂要用心学习,对师长要尊敬……”吕氏目光柔和,如三月间的太阳般温暖。
虽然吕氏说的都是些平日常说的琐碎的事情,许平启却不着急,一一答复了。听的一旁的许诺暗暗吃惊,这样沉稳的性子到底是怎样养成的?
许平启要去外院,她们要去琴室,说完话便分开了,没走几步路遇到来请安的丁氏母女。
许二娘看到许诺,立刻停止了说笑,先是狠狠地剜了一眼,而后放高声音说:“今日早晨学琴,有些人可别不敢去啊。”许六娘过去也去过琴室学琴,可没弹两下就将琴弦弄断了,反复几次,人人都说她有怪力不愿亲近她。
许二娘此刻说起学琴的事,显然是等着稍后在琴室看许诺笑话。
丁氏没有阻止许二娘,而是似笑非笑地向吕氏打招呼:“弟妹来的可真早,娘定是很欢喜吧。”张氏生许诺没有晨昏定省的气,她是知道的。
昨日许二娘回去,就哭着将许诺让她受委屈的事浓笔重彩地说了一遍,她一贯将三个女儿捧在手心里,生怕磕着绊着,又怕她们受人欺负,这样小心翼翼地保护,怎能容忍女儿受了委屈。
吕氏听后笑的很坦然,并不掩饰,抚着许诺的肩道:“大嫂来的也不晚,六娘前几日没来问安,娘有些生气。也怪我,没早些过来和娘说清楚。”
丁氏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许诺看在眼中,便道:“不是我们来的早,是大伯母晚了些,三婶早都去了,二郎也刚走呢。”
她很清楚丁氏前几日对自己和颜悦色是为了扫许倩的颜面,如今许倩已经被禁了足,自己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丁氏不再会和颜悦色地对待自己,自己也没必要自讨没趣,热脸贴冷屁股,更何况她这样对待母亲。
丁氏为了不让许倩去丁老太爷的生辰而禁了许倩的足,祖母因此事生气,李嬷嬷昨日委婉的提点,许倩被禁足却依旧练琴,许二娘待字闺中如今十六岁还未定亲。
这些信息串联起来……
电光石火之间,许诺便猜出许倩心仪之人,很可能与丁氏给许二娘挑好的郎君是同一个人!
眼中不由闪出精光。
丁氏目光扫过许诺,有些不悦,但想到钟氏又赶在自己前面去了阑苑堂,便无心多留:“那我们可得赶快去了。”
许二娘急忙揪住丁氏的袖子,却被拂开。
母亲昨日不是答应要为自己出气吗?
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六娘了?
丁氏母女几人离去后,吕氏带着歉意道:“如果不愿学琴就不要去了,娘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