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谷诚踏入茗槿阁后一直面无表情,此刻眉头微微一皱。
他看着面前两个女儿,余光又看了吕氏一眼,发现她十分淡然地站着,面色如常,不似他想象中会看到的心痛和哀愁。
晚娘果然回来了。
许诺也是偷偷看吕氏的反应,见她眼神没有慌乱,心中大喜。如此便无需担心许倩这一两日即将面临的状况会让吕氏伤心。
许谷诚等待了片刻不见许诺反驳,出声道:“四娘,有些话不可乱说。李嬷嬷。把人都带出去。”
许倩说出这样的话,婢女嬷嬷自然是不能再留下来,李嬷嬷急忙带着一众人离去。
许谷诚大步走向屋中,地上的碎瓷片一眼也没看。
“父亲,女儿不会说无凭无据的话,本不愿说出来。只是六娘这样欺瞒母亲,女儿实在看不下去。”许倩深知许谷诚的软肋是吕氏。故此这样说。
吕氏坐在许谷诚身旁,随着许倩的话目光在许倩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转到地上的碎茶盏上。她二月时送了这套建窑兔毫盏给六娘,六娘才答应去茶室学琴。…
建窑茶盏胎体厚重,从茶案上落下不至于摔成这样,定是一个一个拿起来用力摔到地上的。
到底有多少怨气,才能将茶盏各各都摔成这副模样?
许诺一直保持沉默,等着许倩把要说的话说完。
许倩没想到许诺这么能沉得住气,压低声音道:“机缘巧合下,女儿听人说二郎出事那日,有人看到六娘在街上驾马。女儿记得父亲不许人乱说六娘那日驾马的事,怎会被外人说起来?心中担心就派了个人打听,原来是西街的天盛赌坊里的大荷官看到了六娘,并认出了她。女儿纳闷,他一个市井混混怎能认出六娘,不想他竟说六娘曾在天盛赌坊做过一年荷官,去年才突然消失没了联系。”
许谷诚依旧面不改色,食指指腹轻轻触着凭几,等待着许倩说完。
许倩越说越镇定,这一席话她本想等唐七给父亲说过一遍后再说,不过如今她先说,再让父亲去寻唐七对峙也是一样的效果。
“女儿大吃一惊,急忙差遣人去问,为了不让母亲心伤,才特地瞒着。”许倩面上满是愧疚和惋惜之色,表情到位,让人不得不相信她说的是真话。
许谷诚没有插话,许倩略微停顿半刻继续道:“女儿本不会相信那个荷官的话,但女儿去年偶然发现六娘并非沉默寡言的性子,而是与如今这般,所以想问个究竟。”
“六娘,你可有话说?”许谷诚问许诺。
许诺一直垂着眼,这时抬起来,目光澄澈,轻声道:“四姐说的这些,孩儿不知是什么意思,但唐七此人孩儿绝不认识,天盛赌坊更是没听过。”
“父亲,不如找了唐七来对峙。”许倩抢着许谷诚下结论前说道,她担心许谷诚会回选择相信许诺。
许谷诚沉默片刻,点头道:“好,但今日已晚,明日午时寻了人来。”
外面的男子这个时辰不好进内院,许谷诚理所当然地选择了第二日,与许诺的预想一致。
许谷诚和吕氏回到映诚院后,吕氏为他脱下官袍,不解地问道:“老爷,为何要找了赌坊的人来对峙,我相信六娘,至于四娘,她的话我……”
许谷诚从吕氏手中取过自己的衣服搭在衣架上,握住她的手:“我也相信六娘,但是六娘的过去,我的确有些好奇。当时你找回她,除了欣喜再无多余的想法,我因为想知道六娘这些年究竟遇到了什么,试图找出她过去多年的踪迹,派了夙夜去查,竟然无果。如今四娘说,我倒要看看是谁敢编造六娘的来历。”
“老爷。”吕氏依偎在许谷诚怀里,她那个时候看到女儿确实只剩下欣喜,哪里会和老爷这般心细去做这般事情。
待一行人离去后,春棠七月急忙进来清理了屋内的碎片。二人一出去,许诺就关了门立刻换上男装,将胡灵送的匕首插进靴子,盒子里的交子和发饰一股脑包到一个包裹里。
天色一暗,即刻翻窗而出。
出了许府,许诺选了人少的小巷子,快步向天盛赌坊而去。
找到直通朱商二楼卧房的小门,拿出一根银簪撬开,立刻闪身而入。
朱商原本席地而坐,正在昏暗的灯盏下点茶,不想听到下面声响,立刻站起来。
一贯眯着的眼也睁开了几分,谨慎地拿着汤瓶对准楼梯上覆的板子,看到板子上厚重的锁后他眼睛重新眯起来。…
许诺一边上着狭窄的楼梯,一边听着上面的动静,掀开板子时低声道:“朱掌柜,给行个方便。”
朱商一听是许诺,放下心来,坐回远处重新点茶。
许诺等了半响也不见朱商打开板子,无奈之下用匕首插进去,硬是把板子弄破。
朱商听她动静太大,才过来开了锁,漫不经心道:“从正门进来便好,走什么小道。”
“你既然开了这条道,就是让人走的。”许诺把包裹扔到朱商怀里,道:“胡三娘给你的,让你给他大师兄分点。”
朱商的茶刚刚冲好,许诺上去就喝了整盏。果然是有钱人,顶好的明前龙井。
“这些东西我不能要,你还给她吧。”朱商打开看了一眼,估价后绑好放在许诺面前。
“这事与我无关,你这里那个唐七……”
许诺还没说下去,朱商就道:“那家伙最近和你那位四姐联系繁忙啊。”
“你知道?”许诺斜着眼看着朱商写着惟利是图四个大字的脸,脸色顿时变得不好。
朱商却依旧笑着,轻松道:“苏州城任何人做任何事,都逃不过我的眼。”
许诺从怀里掏出玉佩递给朱商:“上次用了一次机会让你借马车给我,现在第二次机会让天盛赌坊甚至全苏州城的人都不知道许六这个荷官的存在,第三次机会给我准备一桌吃的上来。”
许诺午膳没吃,正用着晚膳就被许倩打断,如今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虽然十二岁的她还没胸。
朱商自是乐意,点了一桌吃食上来,也不避嫌,就看着许诺一卷残云。
“唐七那边不用我给你封口?”
许诺放下箸,也没拭嘴,就道:“我等下自己过去。”
朱商点头,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明日辰时,见过许六的人都不会在苏州城了。”
许诺没想到朱商做的这么干净,满意地点头:“好。”起身离去。
唐七在一楼玩的正欢,在一个赌桌上凭借自己骰宝的技巧让赌客连连输钱。
他摇的手酸便让旁人替上,自己出去方便,刚提好裤子,脖子上就传来一阵冰凉。
没有捉虫,先发上来,宿舍马上就断电了。(未完待续)
095 武力
唐七脑袋里正乐翻天地算今儿从赌客那边得来的钱,让人心中发寒的凉意就突地悬在他脖颈上。
他心中一惊,手松开,才提起来的裤子就直直落了下去。
他平日没招惹什么人吧?
就算招惹了谁,那人看在天盛赌坊的面子上,也不敢拿刀架在他脖子上啊!
一片黑暗中许诺皱眉,心道没出息的东西!
“把裤子提起来,不然我割了你那宝贝。”许诺如今年纪小,想装成男音有些困难,故此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极其古怪。
悄无声息的身手再加上古怪的声音,唐七更害怕了,哆嗦着躬下身去将裤子提起来。
唐七弯腰时往后撇了一眼,想看清身后是何人,却什么也没看到,头顶反而传来威胁声,脖子上的匕首亦是随着他的动作不远不近地贴着,好似一根满是尖刺的绳子一般约束着他的行为。
他身手虽然一般,但制服一个同样体格的男子却是没有问题,而且他作为一名荷官,最自豪和引以为傲的便是敏锐的听力。
但刚才他竟然完全没注意到有人靠近,半点声音也不曾听到,直至匕首架在脖子上,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同时明白自己与持刀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儿,这才吓破了胆。
许诺担心自己的身形被唐七看到后认出她来,故此利用视觉死角,随着唐七的移动而移动,好似隐形了一般。
待他直起身后,她用古怪的声音低声道:“明日无论谁问你是否知晓许家六娘。或是什么小荷官许六,你都要说不知道!”
唐七心思一动,想到了些什么,胆子也放大了几分,问道:“你是许六娘找的人?”
话语中有一丝得意。
“许家六娘是荷官。而且根本没有失忆,指不定她母亲就是她毒哑的,这样的事情,你让我不说我就不说?想得美!”
许诺一直皱着眉,因为唐七身上有一股恶臭,铁钱的钱臭味和汗臭味混合在一起。熏得她一直偏着脖子。
“哦?你觉得你还有机会说吗?”许诺右手反手将匕首从唐七的头顶扔起,刀刃在距离他鼻尖一寸的地方划过,月光通过刀刃反射出一道亮光,恰好闪入他的眼,让他一瞬间紧张地难以呼吸。
不会的。此人不会杀他,他是朱掌柜的得力助手,他不能死!
许诺左手伸起接住匕首,同一时间右手挟住唐七的下颚,用力一掰。
嘎嘣一声,唐七只觉整张脸又疼又麻。
立刻啊啊啊地喊起来。
许诺卸掉了唐七的下巴,在他出声的同时一脚踹到他膝盖后面,他应声而倒。
“不许叫。不然再卸了你的胳膊!”许诺一脚踩在唐七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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