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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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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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对草药并不精通,勉强辨别出常见化瘀消炎的几种,一股脑儿按在他伤口上,若换做寻常人多半要被折腾死,幸好君承欢不仅内力深厚,忍功也是一绝,蔫蔫地任由她捣鼓着,最后昏沉睡去。
  起初笑笑并不敢生火,也不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会找来,她不是没遇过比这更难熬的境地,便咬牙苦苦忍耐着。但入夜后的山谷潮气深重,穿了单衣愈发觉得冷,黑暗中只能勉强辨出君承欢躺着的轮廓模糊而平静,好像根本不存在了一样。
  抱膝坐着发憷,越是这般安静的环境下,各种思绪纷至沓来越发清晰,一张张脸孔像要挤破脑袋地浮现在眼前……不行,不要再去想了!
  她慌乱地站了起来,一个人仓皇无措地来回踱了两步,迅速跑到外面拾来一大摞干柴,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就生起了火。火苗蹿起,“啵”地绽了个火星子,终于将那股阴暗烦乱暂时压了下去,她整个人暖和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要给君承欢换药,重新捣了些药泥将伤口敷好,忽然一愣:
  他发起了烧——原来君承欢这样的人也是会发烧的。
  笑笑冒着被他恼怒拍死的危险去试探他额头,惊异地发现他全身滚烫,额头却冷得像块冰,这样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之下,那一张白皙的脸蛋显得格外绝色,当真有些我见犹怜。
  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她草草地收拾了药渣,绞一块冷水帕子盖在他头上,由于粗枝大叶地照料得很不甘愿,水便甩了他一脸,顺着额角淌下来。
  这下好一个湿淋淋的病美人,若是换做城里说书的口中那些破桥段,此情此景真是羡煞旁人。可惜,此人恐怕是掏心掏肺都拿不出一点儿真心的,真是谁碰上谁倒霉!
  虽然这么想,但她还是有些愧疚,伸手去将水珠抹掉,指尖刚触及那如玉般的脸颊就被紧紧捏住了。
  “放手。”
  他半冷不热地冒出一句:“夫人真是贴心。”睁开了眼,哪有一点混沌迷乱的样子。
  “看来你就算烧死了,也是脑袋绝不会发热的人呢。”嘴毒地嘲了一句,好吧,算她没事找事,这种人就应该扔在乱石堆里让他自生自灭才好。
  说完又悻悻,这样永远清醒地活着未必是好事,怕是因为不能不清醒吧?
  “十二年前你到底做了什么?那个人……为什么说你杀了同门?”她不信他当真是个十恶不赦的杀人魔。
  君承欢但笑不语,他仔细地看了下自己浑身上下被处理过的这些伤,似乎觉得有些可笑,支起身来斜倚着墙,他感觉轻松了些,一双眉眼映在火光里美得不大真实。
  当笑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怎么说呢,按辈分排起来,我还算是那蠢材的师兄吧……”
  “师兄?”
  他说:“你听过一门名叫‘散水’的武功吗?类似于各大门派的独门心法,恪水门上下练得都是这一套武学。当年老头子在坟头上把我捡回去的时候,想必也从未料到自己会丧命在这上面。”
  “‘散水’共分七层,第一层乃是基本心法,但凡恪水门上下弟子有修炼,往上一层比一层精深,如果参透其中奥妙,练至第三层可化水成雾,四层结水成冰,五层调换阴阳……然而此功不以内力修为当做基础,只要参透要法普通弟子皆可速成,老头子明明不是练得成神功的料,却鲁莽行事,等他发现这心法有不可弥补的弊端时,已经没得救啦……”
  他说道这里眼神沉了一分,似乎回忆起了让他极度不悦的事情。
  “他闭关练到第五层的时候被我撞破,而当时替他护法的十名弟子全都已经走火入魔,被他劈死在地。‘散水’是邪功,是杀人术。一旦开始练了,就是埋下了恶鬼的种子,无论潜藏多久,总有一日会暴发出来的。老头子本来想振兴门派扶贫救世,没想到反而培养了一窝的大小魔头,真是可笑得很……”
  笑笑震惊不已,问:“那你练得岂不也是‘散水’?”
  “傻笑儿。”他瞅着她迷人地笑了。“我不像他们一样不济,很久以前上天就帮我决定好了,我是天生要杀人活着的。”
  有人说,君承欢是从地下爬出来的恶鬼,不管披多少层人皮还是只恶鬼。或许说对了吧……可是多么矛盾,他明明坦言他不是高兴杀人。
  “我是不得不杀。”他说。“老头子在发疯之前求我动手的。他说我是他最得力的弟子,就帮他最后一次——杀了所有练‘散水’的人,就当是为了苍生好。”
  君承欢眨了眨眼睛,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没有露出任何痛苦或挣扎——当真是个标准的魔头。可是,就是在这样的安然中,笑笑分明感觉到了一股道不出的涩意。
  就当为了苍生好……这句话换作其他时候其他人听了,根本不会信。
  “那你为什么没有杀了他?”
  君承欢面露鄙夷,说:“老头子的关门弟子……是唯一一个连底层心法都不能参悟的傻瓜,如果真能走火入魔对他而言道未必不是好事。最无用的人,即使心怀恨意来报仇了,凭的却依然是最无用的武功……”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出神地看着手腕上被她绑上去的那只银铃铛,轻轻摇晃,铃声嘤嘤。
  有那么一瞬间,笑笑似乎觉得他不只是在厌恶这个傻瓜,更多好像在厌恶自己,但这样的话却永远都不会说出来。她突然想,如果今天前来的不是这么个所谓的傻瓜,君承欢他……是不是想死在对方手上?
  “所以,你宁可背负了这些人命直到现在?”她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君承欢直了身子,他的手白得有些惊人,慢悠悠抬起来朝她招了招:“笑儿,你来。”
  笑笑一呆,鼓足勇气走了上去。刚靠近,君承欢突然一把拉过她,掐住了她脖颈“呵呵”笑起来,笑得她头皮发麻。纤长的指尖如刀刃般游过她脖颈,有些微微的刺痛,分明随时都能取走她的性命。“真是个傻孩子……你这是要可怜我么?”
  他周身分明烫如火灼,神智也有些不清醒,惟独眼神还是寒冽彻骨。凑到她耳边,说:“这些陈年往事,我早就忘了,所以以后,你也别再提起。人,就是我亲手杀的。”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声音冰冷的没有一点动摇。她当然听懂了话里的警告——以后,别再提起。
  这就是江湖人人知晓的君承欢啊!都说,临云宫主君承欢是一个上碧落下黄泉难有第二的大魔头,其实,他惟独有的是一颗傲心。
  一身阴骨,桀骜似狂。
作者有话要说:  摸鱼更新一章~~~最近有种看官们都散场了的感觉呢呜~~(>_<)~~ 
  新的短篇磨完了欢迎大家去围观,嘛~再开一篇好了……

  ☆、同行

  乌飞兔走,白云苍狗。
  几个月之后,伏颡东隅的一名老叫化子见到两张新面孔进了城。
  这名老叫化子人称老于蔡,早年落难逃到伏颡这个边陲小城后就一直在城里混吃混喝,眼看大半辈子都已经过去了,小偷小摸的臭毛病却还是没有改,不过他做人倒也有趣,一贯奉行着只偷外乡人的准则,现下见了陌生面孔,自然忍不住要去“捞甜头”。
  拍拍屁股站起来,老于蔡远远跟在这两人身后,一双精明老眼将他们从头估量到了脚。看这一男一女俩都很年轻,女娃娃生的乖巧漂亮,青年男子更是显而易见的小白脸——这锦衣玉食的白净模样,一准是哪家过路商户家偷跑出来玩的公子小姐,兴许还是私奔的小情人也说不定!
  老于蔡忍不住啐了一口,就这么随便捞一笔,够那些个穷娃娃吃多少香馍馍了?得,还是让小老儿我买酒喝去吧!想着,他搓了搓手加紧步子贴上去。
  那名青年男子原本也就懒懒散散地走着,颖长的体形比之周遭那些三大五粗的男人来说实在有些单薄。他穿象牙白的衣裳牵枣色马,马嚼绳漫不经心地搭在腕上,倒叫人觉得好像那绳套子是天大的碍眼玩意儿,恨不得能丢了才好。
  四周嘈杂,天气憋闷得人胸口发堵,脚底板下灼热刺痛着,每个人的脑袋渐发昏沉。
  老于蔡揉了把脸,隐约觉得此人有些不同寻常之处,但到底是什么不同寻常,却也说不出来。
  直到走了一段,男子脸面微微一侧,漫不经心地一道目光扫来,老于蔡与他擦上一眼,忽觉对方似乎在笑,可眼底分明又没有丝毫笑意。青天白日之下,他竟无来由地打了个寒颤,脖子一缩正要胡思乱想,男子早已经偏过目光,根本不是在看他。
  真、真他娘见鬼……
  “你在看什么?快些跟上呀。”前面欢脱的一声招呼,是笑笑回过头来。
  她忙着去瞅街边地摊都来不及,恨不得多生两只眼才好。
  伏颡城虽小,街市却繁华,这里虽比不得长安城里的车水马龙,但也算杂货琳琅应有尽有,更为难得的是由于此地坐靠边关,来往的波斯商人十分多,卖的也尽是异域的货物,妇女手工编织的波斯毯色泽艳丽花样繁复,五彩斑斓地挂在街边叫人爱不释手。
  最得人喜爱的还是那些漂亮头纱,妃红、桃色、胭脂色、品红……层层叠叠一如火烧,笑笑兜在头上刚比量了下,一双妩媚大眼摄人发亮,那小贩顺道就一顿夸赞:“姑娘你好眼光,这么俏丽的姑娘就该是配艳色才好嘛……”
  她扯了扯自己身上鹅黄的钩花裙摆,再看君承欢那千年难得的清爽落拓模样,顿时感觉十分别扭,恐怕谁都想不到,他们两人会以这副姿态出现在了熙熙攘攘的街上。
  说起来,距离他俩逃出生天已有不少时日了。
  当时君承欢受了重伤,没有死在谷底已经命大,在笑笑一股脑的胡乱料理之下,第二日他退了烧,却也无异于半个废人的拖油瓶。
  观之这条断层深谷既狭且长,多得是怪石林立,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躲藏修养之地,更不可能指望有路过的猎户来救命,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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