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低声嘟哝:“这呆子瞅你瞅得眼都直了,在本少爷看来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喜欢你,要么就是他想害你……两种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笑笑吐了吐舌头并不往心里去,两人回到住处,只看到江儿在收拾被褥。此时老于蔡早就喝醉了酒糊涂睡了,君承欢更是不见踪影,想到日后还要安顿江儿和她这酒坛子干爹,笑笑就一阵头疼,盘算着干脆将这事也算在玉悲楼头上好了,说不定两人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啊。
江儿却不知道她脑袋瓜里天马行空的鸳鸯谱,就地铺软了被褥,拉起隔帘,俨然将这小小洞穴打造成一个安然舒适的屋子。笑笑欢呼一声躺平就睡,却见江儿曲腿坐在一边左顾右盼,起初以为她是不习惯与陌生男子隔帘露宿,后来怎么挥舞着双手“啪啪”拍起来掌来。
笑笑翻身坐起,莫名其妙:“江儿,你在做什么?”
“主子,这里好多蚊子!您安心先睡,我给您赶。”
笑笑一愣,她从不被蚊虫所扰,还真没在意这荒郊野外有很多蚊子。正想说话,隔帘一拉探过来一颗脑袋险些同江儿撞上,江儿“呀!”了声往后一靠,小脸涨得通红。
韶华却没注意到这些,拧着眉老大不情愿地掏出一颗鎏金薰球,“给,据说里头的是驱蚊盘香,别管有用没用你快拿去。”说着将薰球往笑笑怀里一塞也拍起蚊子来。
笑笑捧在手中正待拒绝,忽然一股奇香入鼻,似藿香之中夹杂了淡淡薄荷味缥缈难辨,将她的思绪逐渐拉远。
胸口圆润的挂坠摩擦着皮肤,突然变得会灼人一般……
曾经奔跑在黄土之上的小小少女,垫脚张望城外越来越清晰的少年身影,看清楚对方笑颜的一瞬间——
“青和!”那团火红的小身影“嗖”地就奔了出来,一下跳到了他身上挂着不下来了。“你终于回来啦,这次你给笑笑带回了什么?”她的眼睛比墨黑的豆子还要亮几分。
他单手抱着她,笑着掏出了一个圆形镂空的挂坠,套在她脖子上。“这是‘洗水香’,是我途径香山时机缘所得,它的香味可以驱散百毒,不会遭沙漠里那些蛇虫鼠蚁的噬咬了。以后,你就随身带着,不要拿下来。”
她好奇地玩着这个挂坠,从镂空的洞眼里望过去,可以看到他的眼睛。“那以后如果笑笑不在这里了,去了没有这些毒物的地方,也要带着吗?”
他“呵呵”的笑了出来,捏她的脸。“天下何处无毒物啊,这只是个小玩意罢了,也只能尽量护着你。”
“那如果弄丢了呢?”
“没关系,哥哥会护着你的。”
“那你会跟我一起去没有毒物的地方吗?一直跟着我?”
“嗯,好。”
“那如果你不在呢?”
他愣了愣,见她认真地望着自己,笑了出来:“哈哈,那就找一个可以帮哥哥护着你的人吧。等你找到了,这些什劳子就再不必挂了。”
等你找到了,我就放心了……
恐怕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也没想过,本心难守,物是人非。
回过神来,瞧着眼前这个上蹿下跳的锦衣青年,一边拍着蚊子还一边怪叫连连:“天哪,少爷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蚊子!这真的只是蚊子而不是其他东西吗?”
她看着看着,眼睛有些潮了,嘴角慢慢弯起一抹极其柔软的笑意,不多时便安心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起来好像从来没讲过洗水香的来历,这里就顺便告知了吧,
是咯咯送的定情信物(说什么!)哦(笑~)
配到老死也不肯摘下来~~~~(>_<)~~~~
☆、辟骨
次日卯时,风蚀壁龛下早早地就聚满了人,笑笑着一身新衣立在人群里攀谈,十分神清气爽。韶华连连打着哈欠,君承欢却是迟迟不见露面,剩下江儿和老于蔡两人夹在这群彪悍豪迈的江湖人中,颇有些心惊胆战。
笑笑自来熟的本领了得,见过了其中大名鼎鼎的“漠上盗”盗青、盗玄、盗朱三人,很快又同“探风郎”卜塞、“怒罗汉”江定潮聊到了一处,其余几个或土家人、或匈奴人,背刀携棍地跟玉悲楼那十八个手下混在一起她皆认不全,只记得其中有一名遮面女子叫茨尤弥,一双碧眼将她上下打量过后也不作声响。
一群人忙着寒暄,玉悲楼带两个人走了过来,众人停下攀谈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路,这在笑笑看来颇为好笑,活像见了一群鹰隼给一只白斩鸡护驾,不觉就噗哧大笑了出来。玉悲楼视线兜过一圈在她身上稍稍停顿,之后压下手将每人各自介绍一遍,说了一些今日多谢捧场、日后相互照应的场面话,听着大抵上挑不出什么毛病,却不知为何除笑笑以外人人都深表赞同,平生出一种奔赴战场的悲壮。
一切准备妥当后,浩浩荡荡的队伍就出发了。随着“珀萨源”慢慢被甩远在身后,沿途的景致变得萧疏起来,再过二十余里,遍地积沙不见寸土。风大得叫人有些睁不开眼,干燥焦灼的气候更是烤的人嗓子口冒烟,幸好驼队备水充足,稍张大了口喝水就吃进去半嘴的沙子。
这样行进了小半日,终于到了风沙小一点的地方,队伍停下来稍作歇息,每个人都呸呸地吐着嘴里的沙,江儿忍不住问:“主子,咱们就这么走了,不等君公子了?”
“君公子?哦……你是说君承欢啊,你可千万别理他,要是见到了就绕着走,最好他永远都别再回来。”笑笑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上,韶华却担心她中的蛇毒解药还在君承欢手里,笑嘻嘻地搭话:“小蝴蝶一定是闻讯先走了,他的马从昨天起就不在。”
江儿懵懂地点头,心里却奇怪这两人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君公子,他们不是同伴吗?
忽然前面有人高喊了一声叫大家去看,众人围上前冲他所指之处远眺,极目之处浩瀚绵延的金色沙丘起伏有致,青天黄地的冲突衔接下似乎是无穷无尽的辽远,忽有孤漠长鹰高唳盘旋,众人顿时感觉心胸开阔,恨不得高声喊叫直发胸臆。
接下来的路途要换骑骆驼, “怒罗汉”江定潮在队伍最前面仰天高颂:“西出边塞兮,飞隼走马,君莫叹、君莫叹呐,道阻且长……”
众人被他中气十足的嗓门振得耳膜生疼,意气风发皆哈哈大笑,可不出小半日就屁股生疼没了起初轻松惬意,吃饱后再爬上一摇一晃驼背,笑笑恨不得将刚咽下去的干馍馍都吐出来。
如此蔫蔫地走了两天,夜间睡不安稳令她脾气都上来了,一路顶着两个黑眼圈和韶华拌嘴,到了第四天连拌嘴的兴致都没有,整个人索性趴在驼背上假寐装死。
而后遥望见耄桑出现在视线所极处,众人灰头土脸恨不得倒地就睡。玉悲楼所言不差,耄桑城中果然出入盘查甚严,好在城内早早备好了文牒有人接应,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进了城中,惹得路边顶陶罐来往的百姓不住地打量。
玉悲楼吩咐一名手下前去备宿,笑笑一眼就见君承欢的马栓在最显眼的一家客栈门口,不多时他果真慢条斯理走了出来,张口就说:“来的好慢。”
笑笑看他空着手施施然的模样,狐疑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君承欢冷哼一声不屑回答,她这问题问得蠢了,他若是想进来有谁能拦得住?只是打劫了一名商旅蒙混进了城,死没死透没在意,不提也罢。转而再看她身后这帮三大五粗的同行者,眼角斜飞就掂量出了轻重,“哼,虾兵蟹将……”
笑笑也不生气,转头对玉悲楼说:“我与朋友们住一道。”玉悲楼含笑答应,只交代了次日出发的时辰就由她去了。
三人寻楼上临街的厢房住下,与原先躲瘟神的态度不同,这回笑笑特意挑了君承欢隔壁的房间,一来担心他性情不定会与新同伴发生冲突;二来她发现其实玉悲楼手上的地图另有玄机:乍看之下这张地图的走势与蓝州地图不谋而合,实则越往西面越呈现一种细小的偏差,单就出耄桑往漠中的方向上看已现端倪,上面部分关键的方向标识被篡改过了,令原本明确的指向变得暧昧不清,可见复制这份地图的人处处留藏了心眼。
深夜的客栈人声渐息,大家各自回房安寝,守夜伙计掐了大半明灯后蜷在柜台角落打盹。
一只灰色蛾子撞向最后亮着的火光,发出“噗”地细小声响灼伤落下,不多时,有一道人影掠过门槛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韶华从房间里出来,目光锁住那人消失的衣角,想了一想也跟了出去。
夜凉如洗,前面的人越走越快,韶华一路跟着他,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许久,直到穿过铁匠铺和磨坊靠近城门才忽然停下,墙头上一只灰猫歪头看着这情景,谁都没有出声,前面的人背对他静静站着,四周静谧得可怕。
韶华跟踪的人是君承欢。他当时在楼上一眼就认了出来,心下疑惑这么晚了小蝴蝶不在屋里睡觉跑外面来做什么,眼见他行迹匆匆更觉得怪异。韶华刚想开口说话,却没料到君承欢突然阴沉地冷喝:“出来!”忽然飞身而起运掌劈来,这一掌比疾风骤雨来得更为唐突。
其声铮铮震耳,招式却是朝着韶华身后罩去。韶华反应迅速急忙避开,身后已经“轰”地炸开气涡,与此同时四面隐蔽处飞身而起好几条黑色人影,迅捷如魅朝两人扑来!原来他早就知道有人跟踪,故意来一出引蛇出洞,引出的人皆黑衣蒙面,就这腾身而起的姿态就知道武功不在下成。
君承欢夺得先机,对方气势不减,以一人为首清啸一声,结成剑阵团团围上,阵中剑影纷繁大盛,君承欢哪会让对方这样得了便宜,稳住下盘波澜不惊推开一掌,不绝内力如水上涟漪层层涌开,对方深知其中厉害不敢硬接,急忙运功相抵,无奈这“散水”掌法实在霸道至极,单凭一掌就将黑衣人皆数震退。
眼看君承欢着实难缠,其中三名对视一眼,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