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江儿在旁就要哭了,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再开口,模样可怜得紧。
玉悲楼上来打了个圆场:“要不这样,受伤较重的几位就与江儿姑娘留在原地休息,在下与笑笑姑娘亲自走一遭。”他说得讨巧,在另外几个人听起来却显得刻意,君承欢端详了他的脸面一阵,冷瞳深得幽潭也似,不知是出于什么考量竟独自朝黑黢黢的岔路走了,菱蛇见状急忙取过一支火把追上去,两人无声无息率先消失在了甬道里。
江定潮咋舌道:“听音辨路,不露内息,这人果真就是君承欢不错。”而后转过来对笑笑说:“唉,咱们‘玉佛爷’可是一点身手也无,姑娘你进去可帮忙照应着点。”
笑笑咧牙嘻嘻笑道:“行了,知道了,这么斯文白净的拖油瓶我不会舍得弄丢的。”一句话把玉悲楼闹得窘迫红了脸,惹得众人哈哈大笑,不再像原先那么拘谨。
韶华此时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将火把往她手里一塞,催说:“快走吧。”于是笑笑与韶华、公叔荐、玉悲楼四人成行,分别与其他几组人朝不同岔路走了进去。很快火光分散,甬道重新陷入了无边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甬道
火把烧得很快,笑笑几个加快步子走了一阵,果然遇上江定潮说的情况,三条一模一样的笔直岔道出现在了眼前。
韶华用刀在正中那条的墙上刻好记号,四人就径直向前继续走,过了一段出现同样的情况,索性一直选了中间那条路,他们作得最坏打算是没有任何发现的话,就在火把烧完之前原路返回。
笑笑想趁此机会跟公叔荐讲讲话,顺便问他临云一别之后的经历,谁知公叔荐根本没有叙旧的打算,一句“说来话长”就轻笔带过,笑笑闹了个没趣就懒得再问。四人又闷头走了片刻,发现这甬道好像没有尽头,面前身后都是黝黑两个口,讨论了一阵只得走回头路。
笑笑边走边挪揄玉悲楼,说:“玉先生,你是不是弄错地方了,这里连个什劳子机关都没有,咱们该不会是跑到人家排水渠里来了吧?”
“你当这里是京都皇城啊,还有排水渠?”韶华好气又好笑,“敢情被臭蝙蝠咬个半死,连颗碎银子都没找到真是冤枉。”
不过打从一开始他就不相信这什么“玉佛爷”是来找宝藏的,玉悲楼时不时摸索着四壁,屏气凝神,那紧张的神情与其说是在找出什么东西,倒不如说是忌惮什么东西冒出来——笑笑这鬼丫头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肯定也是发现了疑点,既然她装作无事,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好了。
走到岔口,玉悲楼突然停了下来,叫住三人:“等等,这里多了点东西。”
他用火把照着墙上,只见他们原本刻的标记旁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之”字痕。刚才来时他们没有拐弯,所以折返也不假思索地沿直走,这道痕迹很明显,应该是新刻上去的。
一路寡言少语的公叔荐摩挲了一遍那个“之”字,说:“是钺痕,我们同来的人中有谁是用钺的?”
玉悲楼点了点头,“有,我属下之中有一名叫安伯俞的,使的就是双头钺。”笑笑耸了耸肩膀,说:“看来他们也经过了这个岔口,迷宫岔道相互贯通,他们路过留了标记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几组人从不同路口进来,这么轻易就重遇了,想来所谓岔道就不是特别多,只要将大家走过重复的路略一筛选,兴许很快就能理清方向了。
带着一点安慰心态,四人这次加紧步伐,很快下一个岔口也出现在面前。
玉悲楼用火把去照墙壁,果然墙上又多出了不同的回字和十字纹记号,这样过了好几个岔口之后,笑笑总觉得有点地方不对劲,说:“怎么其他人也都在这里兜兜转转的?”
“你看他们的记号分别不同朝向,应该是一直转弯在走,不知道发现什么没有。”
“不对,我是说这些记号的方向,我刚才见过这个十字纹,应该是老江跟三盗他们约定好的记号,刚才这个记号朝前与我们同向,现在怎么倒了过来?前面没有岔路,他们在这一段走回头路了。”笑笑眯着眼仔细看每一个标记,忽然吸了一口凉气,说:“见鬼,咱们的标记去哪儿了?”
被她这么一说,三人才意识到墙上并没有自己的月牙形标记,刚刚走直路以为不会有变故,大家的注意力又被其他人的记号吸引了过去,愣了会儿才发现这么重要的事!
韶华扒在墙边摸索了阵,狐疑地对笑笑说:“你这丫头该不会是粗心,这里忘记刻了吧?”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猪脑子!何况你们不是都眼看着我一道道划上记号的吗?”
“没错,不会是忘记的。”玉悲楼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说:“我们再到前面看看有没有。”四人飞快朝前奔了过去,到了下一个岔口,这回墙上只有一枚之字纹,他们来时留下的记号竟然凭空消失了!
四人表情各异面面相觑,这回,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要说其他人拐着弯走会迷路还有那么一点儿可能,他们直走的怎么也能走丢!
“这些标记乱了。”公叔荐凑上去琢磨了一遍,回想刚才看到的记号,说:“所有标记方向都乱了,分不清先后顺序,有人重复走过几遍回头路。”他表情绷了起来,“我们被困住了。”
“可没有机关的话一般不会轻易迷路的,咱们进来之前就知道这是迷宫因此标记得十分谨慎,大家都是习武之人,触动机关不会一点都没发觉吧?”笑笑举高火把照着四壁,四壁平整得连一丝多余缝隙都没有,不可能是墙壁移动造成的标记混乱。
玉悲楼虽然惊讶,头脑还算冷静,说:“会不会是人为?”
“你是说我们之中有人篡改了标记?”笑笑皱眉看着他,说:“你带来的人之中有谁会这么做吗?”
“不可能。我属下都是信得过之人,你们几位也都是自己人,没道理这么做。”玉悲楼笃定地摇了摇头,又皱眉说:“倒是那位……君公子,他会不会另有打算?”
“他更不可能。”笑笑飞快摆了摆手,十分肯定地说:“他心高气傲,根本懒得做这种事,要是他做的,我把脑袋割下来给你。”
玉悲楼疑虑难消还想再问,却被韶华打断了插进话来。他说:“你们都别争了,这些就是我们自己刻的记号,一模一样,我不会记错。”笑笑嘟哝一声“活见鬼”,他继续说下去:“我们刚才都弄错了一点,其实这里面并不是一个迷宫。”
“不是迷宫?什么意思?”
“或者该说,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迷宫。”韶华用脚尖在地上画出一方方小格子,解释道:“打个比方来讲,这地下密室的构建就像一副棋盘,我们沿着棋盘的一条边线走进来,到了棋格分隔线处,就会看到一条笔直岔路,风纬雨经,每走一段,都会出现四向不同的岔路,如此推算,每一条岔路应该都是交错相通的,只要遇岔路口朝同一侧转角走,三次之后就一定会回到原地。如果他们选择岔口是随机的,就很有可能与我们走上同一条路。”
笑笑听了觉得有道理,说:“难怪这些路都是笔直的。”
韶华的表情并没有变轻松,“但这只能解释为什么几组人走的路会反复交错,如果只是普通棋盘格局,咱们更不会轻易迷路才是,现在所有的标记都乱了,只可能是一种情况——整盘棋格都发生移动了。”
“不可能。”公叔荐一口否定了这种推测,他凝神沉思,说:“如果甬道整体发生移动,就不会是小部分机关的作用,这么大的动静我们不可能一点都没发觉。”
“对,所以我也想不通是什么原因。”韶华坦率耸肩表示没有头绪了,如果这是一局棋,那他们就是一颗颗盲目移动的棋子,生局死局,似乎全由一只无形的手给操控了。
原地空想也不是个办法,四人决定还是回头找到标记再走一遍。现在笑笑最担心的是火把问题,一旦手上这根火把烧完,他们又没有别的照明物,仅靠听觉辨路是十分危险的,更别提在黑暗中摸索出路了,正想着,前面突然火光一闪,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
笑笑还未出声,对方已经扬高火把照了过来,惊喜地叫一声:“是‘玉佛爷’他们!”
眯眼一看,打头的是个高壮中年人,其后迎上来另外两个面貌普通的年轻男子,茨尤弥也在其列。玉悲楼见这四人便松了一口气,说:“原来是你们。”又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四个人全都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缸里捞出来,嘴唇发青哆哆嗦嗦的,看样子还冻得厉害,要不是远远地就招呼上了,一个拐弯照见真会以为撞了水鬼。
奇怪,这地方怎么会有水?
中年人名叫百木鹰,他拧着袖口说:“别提了,我们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就迷了路,发现留的记号乱了,想回头找出路……说起来也真是戳了龙王老爷的气,我正想掏水袋喝上两口,结果不知是谁踩中了陷阱,大家脚下一空就掉进了水里喝了个饱。下面很深一个冰水坑,冷得要人命,我当时就摔懵了,伸手一摸那坑壁上全是冰根本搭不住脚,要不是祝晋有铁钩,差点冻死在里头。”
祝晋是百木鹰左手边的年轻人,他一身蓝衣头发滴水,见笑笑他们不可置信地打量自己,就解释说:“那坑来得真是一点预兆都没有,感觉起码十来丈深,幸好我们火把没弄丢,用内力捂了半天才燃起来的,我们在那儿做了个明显标记,担心你们也遇上,看样子你们也没走得出去。”
照此一说,情况变得有些离谱,先不提这迷宫要怎么出去,百木鹰所说的陷阱简直匪夷所思,沙坑刀坑还能理解,炎炎沙漠之下怎么会存在一个这么大的冰坑?瞧他们一副水鬼模样绝不像造假,没理由啊。
百木鹰熄了一支火把,说尽可能地省着点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得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