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团子吃完了,他撑了下颚看她忙进忙出,不停地叫唤着:“傻妞儿,你过来。”
她头也不抬,怨恨不已地用力刷盘子。“你还想怎么样?”
他浑然未觉,瞅着她变幻不定的表情灿烂一笑:“我要外头那树顶上鸽子窝里的蛋,蒸好了慢慢剥出白嫩嫩的蛋清切成丁,然后用最香的辣油小炒了吃,配上施七娘的好酒当真美妙无穷……”说着说着似乎是入了神,将脸转向窗外边继续说:“当然不能少了盘五味熏青豆儿,再搭上一盘沸油笋,编一个柳桃春的小曲儿唱给我听……”
他的眼神不知停顿在窗外哪一处,继而手慢慢在身侧收成一团,指节青里泛白紧扣了床沿,像在极力忍受身体中某种巨大的不适,脸上却无甚痛楚表情。
笑笑没有发现异常,“啪”地将手里的碗扔在水里,瞪着他:“要掏鸟窝你自己去掏。”
他收回视线,对了她笑:“少爷我可是个伤患。”
她气得像个小青蛙似的鼓了两鼓腮帮子,重新低下头刷了起来,半晌,嘟哝一句:“你啊,就像这团子,一旦熟了就滚到哪粘到哪,洗都洗不掉!真是叫人心烦……”
他唇色玉白,轻轻“嘿”了一声,整个人突然缩进被子里,道一声困了,然后背对了她沉沉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文到这里
虽然一直冷着似没什么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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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有人在看就开心上一阵
……
然后
继续痛苦地揪着头发扯冷文
再此诚挚跪谢各位耐心看官ORZ!
☆、醉将别
四更天的时候,笑笑睡的迷迷糊糊,听外头守夜的通报说有人要拜访六殿下。
她睡意正浓,隐约入耳一阵细小的人声,大概是睡着的其他人都被叫起来了,翻了个身又要沉入梦乡,突然心中一凛,李邺在“由子问”的事情想来寻常人不会知晓,来得是谁,又怎么会这样匆忙,挑了个连只鬼都捉不到的四更天?
想着一翻身急忙也起了,推门见到来人,不禁一愣:“是你?”
对方抬起脸,年近不惑、一把整整齐齐的薄须,正是厉王身边的大军师顼凤闲。见了笑笑,他似乎也是早有预料,道:“姑娘别来无恙。”
“当然无恙。她好吃好喝能有什么好抱恙。”陆插圈抱着手臂在一旁凉凉地插嘴,也不知是不是还在记恨上次他诈死的事,倒是他身旁的端王微笑不语。
两人穿戴得整齐竟似一夜没睡,四下再看,韶华这个爱凑热闹的反而没有出来。
顼凤闲见了端王,已规规矩矩行过一礼,当时也不多废话,说:“顼某半夜来访有扰殿下实在万死,只是来求一人下落,还望殿下能够坦诚相告。”
陆随眉头一跳,正要说话却被阻了,只见端王慢条斯理地坐下来,答非所问:“顼大人,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顼凤闲一怔,不知何故突然紧张起来,缓缓答道:“顼某知道,‘由子问、不可说,非请不得入,进屋不杀君,’这当年贤王殿下的居所,现在属六殿下所有也无可厚非……”
“那你该知道,凡是在这屋子里的人,我若是不想交出来,谁来都带不走。”这话说得不紧不慢,听不出一丝其他情绪,却令顼凤闲突然热泪盈眶,直挺挺跪倒在地上。他“砰砰”连磕三个头,毅然决然地说:“有殿下这句话,顼某就放心了。”
陆随跟笑笑一头雾水,端王却将顼凤闲一把扶了,微笑道:“顼大人不求跟他见上一面?”
顼凤闲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没了传闻中那份运筹帷幄的坦然,反倒局促不安地像个孩子。他嘴唇颤抖半天,结结巴巴地说:“恐怕……顼某没脸去见段兄弟。”旁人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竟是段横江。
往事因由,在这消瘦的男人口中缓缓道来。
顼凤闲与段横江,一个博学多才、一个古道热肠,本是难得的知己。适逢当年边境犯乱,两人便怀揣一腔热情投军边线,没多久就结识了如今名满天下的“金踝夫人”。彼时的“金踝夫人”云水慈艳名初成,又聪颖善舞,很快与段横江互生情愫,三人策马边关倒也不负一番轻狂潇洒。
边境战事不断,入冬后更有流寇四起,这一仗打到年关,朝廷主战呼声终于占了上风,派遣数位亲王大将出征边关,其中就有骁勇善战的厉亲王。听闻厉亲王的军队入驻边城的时候,顼凤闲与段横江也已经颇有成就了,良禽择木而栖,投到厉王麾下的时候任凭谁都想不到会有往后的百般纠葛。
“姜城一战,大家应该不会忘记吧?”顼凤闲说到这里面露痛苦,“这是我朝大军平定边关的最后一战,为人称道至今……当时是好不容易才拿下的。”
当时姜城为外敌所占领,敌方以城中百姓为要挟以致城门久攻不破,顼凤闲等人使计混入城中,深入腹地窃取军机想来个里应外合,岂料敌军狡诈识破了此计,几乎将顼凤闲一干人等一网打尽。
顼凤闲怀揣军机要务逃了出来,即将命丧刀下时为段横江率潜入小队所救。段横江武艺超群,所率之众莫不是军中佼佼者,然而以一当十与大军厮杀也不是长久之计,段横江当机立断派遣数名亲卫护顼凤闲先走。
顼凤闲岂肯听从,当场就要将怀里军机掏出来托付,却被旁边伸出的手一阻,那人摘下风帽笑道:“城外还等着顼兄的智囊宝典要用呢,这里就听他一次吧!”来的居然是女扮男装的云水慈。
当日,正是云水慈那巾帼不让须眉的模样,顼凤闲此生都不会忘记,也笃信,这位女子正是这样当得起倾城之名的。
段横江快刀斩落两人,哈哈大笑:“是兄弟的就信我!此战成败交付你手,你可不要愧对了自己的军师之名才好!”又道:“你定有了出城的法子,我将水慈一并托付给你了!”
顼凤闲见此情形,终于狠下决心一咬牙:“今夜要起东风,我已命人在城中四处放火,等火势一起敌军必乱,我们就趁此机会逃出城去!我以性命做赌,定会将水慈平安带出城。”
“好!”段横江大喝一声,辟出一条血路,往两人坐骑上各下一刀,“走!”
骏马急嘶,撒腿就朝城门方向逃去。
然而,天不遂人愿,预料的东风并没有来,城中火势很快被扑灭,段横江一行在城门处被围,反而困坐愁城。
说到此顼凤闲又连叹三声:“我自认观测天象无数,从未出过差错,偏偏那一夜是人算不如天算……”
笑笑“咦”了一声,说:“但是你与夫人都并没有死,最终还是逃了出来?”
顼凤闲闻言惨笑,说:“不错,因为那夜厉王突然向城中发兵了。”
那个天生拥有战斗直觉的厉亲王,不知何故选择了突然发兵,城中因此大乱,当时的许多细节都已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受了很重的伤,醒来已经是两日后了,听闻云水慈被厉王所救,厉王参破敌方军机挥兵攻城,终获姜城大捷。
段横江也算命大,战后平安回到军中却是厉王对“金踝夫人”云水慈情根深种。后面的事众人都知道了,这三人之间多番纠葛,最终引得厉王不顾非议横刀夺爱。而后他得知地图落入段横江之手,便四下追捕段横江囚入牢中,“金踝夫人”不知真相以为段横江弃她而去,一颗芳心破碎终于认命。
“虽然事情发展非我所愿,但一切因我而起,我有愧于他二人,如今有何颜面再去见他?”段横江以掌抚面,眼眶通红。
“你这老头太固执,换了我说这事根本不能怪你。”笑笑忍不住安慰他。想起初次骗他对赌时,他说的那句“顼某若有这等运气,许多事就能扭转乾坤也不一定。”原来是有这番缘由的,只是自己有了这运气,是不是就真能逃过命运了呢?
陆随却说:“你自认害了段大侠和夫人而内疚,要救他们念头不假。何必等到现在?”
“厉王手段狠绝,用三大高僧看管囚牢,若非顶尖高手绝难硬闯那龙潭虎穴救出人来,即便救出了人,又如何逃过重重追捕?他心中疑我,我等了这么多年才等到这救人又能保人的机会……”
陆随冷嗤一声:“厉亲王一直命人传播段横江的假行踪,如今才将线头引入城中,必定对‘炎景’了解甚深。现在他得知段横江走脱却不动声色,不是觉得时机将熟想要收网钓大鱼是什么?朝廷讣告于我们殿下不利,早就引起了他人猜忌,你倒好,明知如此还顺水推舟塞了只烫手山芋给我们?”
陆随问的也正是在座每个人想问的,他顼凤闲有什么把握端王府愿意担此风险保段横江性命,又有什么把握在得知他的蓄意而为后还允许他出这个门?
面对如此质问,顼凤闲反倒坦然相对,略微狭长的眼中蓄满深意。他捋着薄须,点头道:“你们说的对,顼某此举的确有失道义。厉王此人生性好杀,戾气过重,即便掌了天下也非明君之选——他若是得了地图,第一件事就是杀我。”
笑笑打了个哈欠,道:“你自己都这么说,看来也了解自己处境了?你将段横江的下落早早透露给了我们,坏了他的大计,回头不被抽筋剥皮恐怕难消他心头之恨。”
“顼某敢这么做,自然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啧啧,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还没死呢就别老说些丧气话。我看你脑袋不错倒很是好用,不如跟了我家公子如何?”她眼睛滴溜溜地,已经明目张胆在挖墙脚了。
“姑娘是说端亲王?”他略微诧异,再看端王神情淡然并不说话,俊逸的眉目之中却是隐隐含威,俄而就仰天大笑了起来,“姑娘多虑了,六殿下心中自有山壑,何需他人指点?”
端王闻言眼眸轻抬,似笑非笑道:“顼大人谬赞了。外头露重,顼大人要赶着连夜出城,不知准备往哪里去?”
笑笑与陆随一愣,他要出城?难怪挑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