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舐着攀附到了脸颊,她的整张脸就像是被人用刀子剖了下来,痛入了骨髓。
君承欢凑近上来,一手紧捏住她劈过来的掌,一手掰过了无欺的脸来看。
无欺感到自己的整张脸都被罩住,也许下一刻就被连头带尾把头摘去了,心里大恸眼泪就哗哗落下来,笑笑见状惊惧,喝止:“他只是小孩子!”
这一喝之下,胸口郁气腾地窜上,全身痉挛眼看就要无力跌倒。君承欢长臂一伸将她捞住,看那秀眉之下是掩不住的警惕,忽而没了动手的心思,倦倦叹一口气:“何必气恼,既然你喜欢,那就留着。”
轻抚了那玉颜云鬓,有些惋惜心疼的模样,说:“若是再这么生着气,毒侵天灵,你这颗漂亮脑袋可就掉得更快了。”
笑笑按捺住火,忽然发觉了什么一般,勾住他脖子贴到耳侧温言而语:“我谅你也不舍得……”言罢,竟忍不住挑衅笑了,猫儿般挠人一记飞快地缩回了爪子,魅人的眸子深处幽幽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
君承欢不免一愣,转而心底都忍不住要为这做足的戏份鼓掌——真不是个寻常的丫头片子……她有些像菱蛇,但终究不似菱蛇那么狠绝。多了几分喜怒率性、几分心思玲珑、几分心善不忍,有时怕死,有时却不怕死,总之,多了很多其他人不会同时拥有的东西——
君承欢眸子一缩:她太像一个普通“人”了,因为太像,差点就叫人忘了她的不同。
但是,他偏就是要让她看清楚,无论装得怎么像,无论跟人亲近到什么程度,不同,就是不同——只要你还活在此间,世人永远不会理解。
想通这一点,他冷妍生香地笑开,贴住那张俏面幽幽道:“是了,他们不要你,我就偏偏要留你长命百岁,这样才活的快乐许多。”
不知是不是惊惧中的错觉,笑笑竟在后半句话里听出一丝寂寥。
眼前锦衣袍的绝逸男子,端得是风采绝伦的模样,但那冷冽寒潭的背后,有没有哪怕一次染上过快乐呢?如果他也曾有过常人的喜怒哀乐,那这些,又是几时褪去的颜色……她果然从未了解过这个人。
还待说些什么,一声冷哼从旁乍起,生生劈开了这声香软语的暧昧——
“怎么,还没拜天地,宫主就已经同夫人热络上了?”
笑笑面露惊喜地一扭头,就见来人大喇喇地翘脚坐在了白玉栏杆上。
鸦青滚金饕纹褂明晃晃的亮眼,粉头白面的俊脸上,是一双桃花眼戏谑不恭地朝天一翻,嗤道:
“这地方偏僻得鸟都不拉屎,本将军辛苦跑来讨碗酒吃,不知宫主赏不赏光?”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诸位看官 我是真的写不快 都是天气太热的错 嗯(⊙v⊙)【趴地滚来滚去……】
☆、鳞托
就在这设宴高台的下方,横卧着一条并不起眼的木栈道,栈道与上头平顶相距十来丈,临壁蜿蜒,下面是虎虎作响的山间横风。
一名侍童模样的人被这里的横风吹得昏头转向,两手紧紧扒住了木栏唉声叹气。细看此人面目清秀讨喜,只是冲着前头之人说话的口吻却没大没小:
“呀!少爷你别老捡些奇怪的东西,路不拾遗的道理忘了吗?”
他正斜眼瞥视着平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这两人也不知怎的突然就从头顶上落下来,幸好走在前头的少爷他眼疾手快,飞快捞住了两人才救下他们命来,只是这两人早就吓昏了过去,莫非是被顶头风刮下来的?
他狐疑地向上看了看,一张利嘴说个不停:“也亏得这俩人好大的命,再偏过几分落下来,正巧要戳在咱们枪头上成串儿了!”
前头的青年专心蹲在地上打探两人鼻息,似乎早习惯了耳根旁这样的聒噪,慢条斯理地说:“这两人气息微弱似有体乏之症,穴道受制了跌落下来,身上擦伤倒是小事,你来将他们料理好了,我们快些到顶上去看看情况。”
侍童听了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嚷着:“少爷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是被人给丢下来的?咱们不是来找韶华公子的吗?”
又说:“你原先只对我说他没带家伙赤手空拳跑了出来,恐怕要被人欺负,说将这柄银枪给他送来就仁至义尽了……你可没说上头有什么危险啊!你若有个什么好歹,小的我可要吃不了兜着走!”说完,苦了一张脸就要来拖自家少爷回去。
他的少爷尚泱被闹得心烦,将肩上的一柄银枪拄在地上,说:“再啰嗦,就换你来扛。”
鹦鹉般的小侍童脖子一缩,识趣地不再违背,从兜里掏出几个瓶瓶罐罐,利落地给那两人收拾起了伤。看他按压止血、上药包扎的手法轻车熟路,左手摸上脉门,轩眉已经了然一跳,右手出指如风飞快地解了对方受制的几处大穴,再取了一味清神散分别给二人服下,想必不出多时他们自己就会醒来。
尚泱抱臂看着,心不在焉地想:除了精通医理,这吃白饭的浑身上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优点来了。见他三两下料理完成,拖了领子就走。
侍童哎呀哎呀叫个不停,险些连怀里的药罐子都跌光。“少爷你也真是……那韶华公子巴巴地跑来跑去追人家姑娘,你带了小的来凑哪门子热闹?”翻了个大白眼,继而反手捉摸着,想夺回自己的衣领。
“若说韶华公子是个女人也就罢了,小的权当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义,可他一个手长脚长的大男人……少爷你也不怕被人当成龙阳之癖嘛?”
话音刚落,前头银枪一低,不轻不重正落在了他脑门上,砸得他抱着脑袋嗷嗷一通乱叫。
尚泱星眸若火脸色不善转过来,“你懂什么,韶华此番动作若是被人认出身份,可不是三言两语就欺瞒得过去的!何况……”
“何况?”
尚泱面色一紧,镇重其事地说:“何况他还欠着我百两银子没还,他要是被抓了,谁还我钱?”
小饶舌听了噗嗤笑开:众所周知太常卿汤大人对自己的三个儿子管教甚严,少爷的手头想必不会松到哪里去,百两银子恐怕算是私人小金库了……反倒奇怪,韶华这厮花钱如流水是出了名的,怎么反而欠了人钱,这下还惹得债主亲自追上来讨了?
尚泱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前头没好气地说:“你当那些天的禁闭是关假的?他先前招惹了厉王的人,这事可大可小,司城大人气红了眼,断了他在外头的开销。若是没有钱,他就真要活不下去。”
可事情坏就坏在自己借了他这百两银,谁想他会揣了钱就从家里溜出来没了踪影?要是没钱,这金贵大少恐怕还会思量一下沿途困苦,转而安生一点。
他听说韶华失踪后就匆匆赶到司城府上,看到书房中一堆舆图,再结合四方传言,才隐隐猜到了他的所在。想想当时司城大人那张青黑的脸,尚泱不禁缩了缩脖子,为韶华此行的后果同情担忧起来。
面前栈道峰回路转,过一道休憩台,路分两方不可或见前端。小饶舌搔了搔头,问:“少爷,咱们走哪边啊?”
尚泱目不斜视选了一条路,他仔细瞧过韶华桌上的舆图,详尽标注出这整片玉桃郡的山水地势,知这临云宫既是临壁而建,那主楼的位置必定还在更高处。如不出意外,前面再过一道天涧就会有台阶拾级而上。
小饶舌知道少爷有过目不忘的能耐,嘴上哼哼唧唧着,只顾闷头跟上。
面前一片浮光掠影,玉龙浅吟渐起,潺潺水声传入了耳中,果然就有一道极狭飞瀑悬挂涎下。水帘掩了一拢弯弯拱门,形状似月,晶莹剔透竟似玉石质地,想来此处原来是一脉小小的玉穴,藏地置景,阵阵冰爽凉意扑面而来。
两人目不转睛看着这奇景,脑中闪现的是跟笑笑先前一样的念头:这位魔宫宫主原是位有钱有势的主儿,看来比任何人都招惹不得。
霞光暮色,那道玉石门上忽地亮起了一盏红灯笼。红光妖异非常,悬在半空状若妖瞳,却不受山风的影响有丝毫飘摇,想来那火光是受人真气护力,越看越发亮眼了。
小饶舌“呀”地叫了声,眼尖地瞧见水雾背后现出一个人影,此人身形羸长,却悄无声息似凭空长出来的,直立在那里的姿态像一杆古怪的虬枝。
二人一愣,相视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已飘近面前陡然发难,飞起的拳脚如一张密网当空罩下。尚泱急忙提气招架,顺势横枪“铛铛”几声连拆三招,不想对方力大无穷,直震得他虎口发麻。
小饶舌见了这阵仗,两条细腿儿打着颤叫道:“少、少爷你可千万要撑住了,你若是打不过人家,下一个死的就是小的我了!”他丝毫不懂拳脚,且避且退如一只缩尾的虾米。
尚泱心底骂了一句没出息,凝了精神专心应敌。眼见对方袖中银光一闪飞速袭来,他稳住下盘抡枪斜挑,出手甚疾且狠。忽然,又暗叹一声糟糕——这柄银枪重的很,用着不顺手就差了掂量,当下急忙手腕一翻将枪头打了个旋,直冲对方面门而去。
金属相撞刮擦刺耳,借着这欺近一招,才看清对方半人半鬼的一张面孔,若说是生了一块破烂抹布堆在脸上也不为过……惊得尚泱一口冷气差点将自己呛死!
小饶舌自然也看见了对方的模样,惊奇地伸长脖子叹一声:“呀!竟是生了狼疮,瞧这样貌恐怕有好些年头了,真是吓人!”
话语未毕,几柄短匕飞出,还好他机灵躲得快,否则就订在身上了。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搓着手跃跃欲试:“若赶在早年被我遇上,倒是能治好……”
那丑面人听到这句话,忽然往后退隐了去,飞身立在栏杆斜锁上古怪地笑起来。
他的声音混杂了一种喑哑调子,似撕书劈帛声夹杂其间,却不算是难听,只是阴翳恨意昭然若揭:“我不是头一回碰上个说能治好的。”
“咦,此症本就损心伤肺,似你这种遍布红斑致面部萎缩变形的,起病隐匿且反复无常,真该早早治疗了才是!”小饶舌挤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