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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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婢-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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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下辈子……陪我,我就……原谅你。”那人已是言不成声,只有嘴唇开合,可兮禾听得明白真切,阶下混战声起,刀兵相击,夹杂着女人的悲呼,男人的高呵,她闭眼闭心,充耳不闻,此刻就算周遭天崩地裂,也与她无关了。
  自小相识,暧昧周旋,同在这皇宫中讨生存,可宁王毕竟没有真正伤害过她,而她,才是那个狠辣的人,素手翻飞,便要了他的命,虽说情势所逼,但终究是让他惨死在自己眼前,且那风流才华,野心功名,瞬间成灰,灰飞烟灭。
  “不用下……下辈子,后……后半辈子,我都用来记住你。”兮禾一边哽咽着,一边用那浸染得红艳的双手去捧着宁王的脸,伏下头去,将唇贴至那依旧艰难地微微张合的双唇上,轻轻地吻着,复又重重地吻着……直至唇下所触,变得僵硬冰冷,身下那人,没了气息与动静……直到一双手臂揽过她腰间,将她扯抱起来,身子腾空,天旋地转间,她看见承轩那张绷着黑着的天神脸。
  夜承轩抱着她,拾阶而上,身后仍旧是一片喧嚣动静,挣扎拼杀,不过,显然,宁王大势已去,新皇已成定局,剩下的只是收拾残势,清理战场,还有接下来的论功行赏,论罪责罚。
  “小福子,传太医。”承轩大喊,也不回头,径直抱着人步步登阶,却像后脑上长了眼睛似的,喊得阶下紧跟上来的沈小福止住脚步,调转方向找太医去了。
  兮禾不想开口,昨日在这云龙陛石旁,她自尽以自保,逼得宁王上来救她,那人也是这般亮了嗓门传太医,今日,仍旧是这丹墀香鼎边,她自残以自保,却是……
  直到承轩将她扔至偏殿,一言不发,转身出去,昨日替她处理肋下伤口的老太医进来,一边轻托起她的双手端详,一边叹说,凤姑娘这是命犯煞星呐,去了刀口,又来剑伤。她顿时重觉掌间痛感,复涌心中难堪,泪水哗啦一下,淌了满脸。
  先是抽搭,后来索性放声哭开来,情到极处,凝神灌顶,紧弦欲崩,身与心都行在那浪尖儿上,欲哭也无泪的,而此刻放松下来,泪水才淌得出来,才哭得出声儿来。哭这几日的艰难,哭这十几年的坚持,也哭这今后的煎熬,哭得声音哑了,仍止不住抽泣,哭得老太医没撤了,一碗安神汤给她灌来,终于安静。
  等她安静地醒来,整个太极殿也安静下来了,叛军已伏,朝臣已散,夕阳残照里,场中旷寂,宫殿安详。
  兮禾睁眼,不见流苏,殿中亦无他人,索性下榻出殿,行至廊下,便瞧见小福子缩着身子,立正殿门前廊柱边伺候,走到他身侧,才瞧见朝殿正门大敞着,殿中无人,而殿前匾额下,倒有一人,一身素孝,负手玉立,正在出神地……看夕阳。
  沈小福见了她,刚要开口,被她示意噤声打住,小福子又瞅了瞅前面的自家主子,自觉地默默后退,退得远远的,将那根廊柱让给了兮禾,兮禾顺势靠着,接替小福子,继续欣赏那个正在认真地赏景的背影。
  也许那人后脑真长有眼睛,没见他回头,却听他在问:
  “你来了?”
  “怎么知道是我?”兮禾低头去看自己那双被缠得如熊掌般的手。
  “这太极殿没有其他人,我令他们全部出去,我要在这里静一静。”
  “哦……”兮禾顺口应和着,心想,从今以后,这位小祖宗身份不同了,那些暗藏的霸王本色怕是要有见天之日了,又听那人唏嘘叹息:
  “兮禾,我终于走到了这里,站在了这里。”
  “是的,陛下!”是的,阿轩,我终于陪你走到了这里,陪你站在了这里。只是,却不能相伴而行,不能并肩而立,而且,该称你一声陛下了,而你,也要将习惯于一个人间独有的天子自称。
  夜承轩回头来看她,见她侧着头,看向天边余晖,一副漫不经心,神思恍惚,不由得恼怒,索性转过身来,说道:
  “你……可不可以不要叫我陛下,只叫我名字?我听着害怕。”
  “可以,陛下。”兮禾随口答道,其实她听清楚了他在说什么,思绪反应却只停在了“可不可以”几字处。
  “凤兮禾!”新皇陛下终于忍无可忍,几近咆哮,兮禾这才正了脸,认真而恭敬地看着他,听他冷笑一声,微微别开头说话,才知道原来是醋味与小意:
  “你可真是重情重义,跟他处了一夜,便要为他开脱罪名,要死要活,他都把剑架你脖子上了,还要为他哭得死去活来,那我呢,我待你十几年,又该如何?”
  总归是听说了她昨日假拟遗诏,又谎称宁王奉旨进宫护驾吧,又瞧见了今日她伏在宁王身上哀哭亲吻,这小气之人,如何忍得这些,可她也懒得解释,就着他的话反问道:
  “他待我两日,我都可以为他哭得死去活来,阿轩,你待我十几年,你说,我会如何?”
  见承轩沉默,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还有怒气,嘴边一时没把住风,心底的话一股脑溜了出来:
  “你待我十几年,我可以连命都给你,你若回不来,我便下去陪你,一旦知道你回得来,便费尽心思,拼着性命,去做所有能帮着你的事。可我呢,我待你十几年,你又如何?”
  承轩见她有些激动,上前来抱她,想将她拥到怀里,兮禾一把将他推开,继续开挂:
  “你们明知宁王欲反,却又没有把柄,无从下手,先皇,太傅,沈相爷,还有你,说不定还有安王,你们设着套地,诱着他谋逆起变,闯进宫来,变成瓮中鳖,这样一来,从内宫到外朝,所有的反骨隐患,尽数血洗清除,是不是?将我蒙在鼓里,是要让我自然反应,不露马脚,是不是?让我留在御前,是知道宁王对我有意,让我牵制他,乱他心神,是不是?昨夜,没有木子安去找安王,其实你也进得来曦京城的,是不是?”
  今日凤兮炎在那晨光中乍现,高公公将先皇的遗诏一读,她便隐约觉得这几日的事情,不似她想象与看到的那般顺序,后来在偏殿里哭了一场,脑中空灵,从皇帝让她做御前女史,让高大全去皇陵之事开始,重新捋来——神医诊断熙帝断子,熙帝毒杀梅嫔母子,太子监国,皇陵祭母,遇袭坠崖,率卫送信,鸾卫反攻,这当中有宁王毒计,也有将计就计,谁也不是省油的灯,吃素的羊。
  老太医那碗安神汤,并没有让她入睡,两日来喝下乱七八糟一堆汤药,估计在体内紊乱抵触,药效微弱了,不过,倒让她灵台清明,想清楚了前因后果,计中之计。
  承轩听她淡唇翻飞,说得飞快,问得凛然,却不应答,只是不停地伸手来,想要拥住她,她见这般光景,便知猜测为真,越发激动,挣扎着,继续说来:
  “今日我被宁王扣在手里,制在剑下之时,你上前说话,分他心神,我哥哥则在一边,用伺机举箭,射杀宁王,这其实是你们在进宫门之前,便合计好了的,是不是?你手不沾血,他一箭成名,你做你的仁德明君,他做他的肱骨能臣,是不是?不管我当时有没有躲开,那箭,也是要射出的,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哥哥一箭射偏,或者宁王一不小心手下使劲,怎么办?”
  “没有万一,没有,绝对没有。”夜承轩有些不忍再听,终究是强抱住她,将她按在胸前,深吸口气。
  “当然没有万一,因为那个万中之一,本就没在你的考虑之中,你宁愿等它发生以后,再用一辈子去后悔,也不会因为害怕发生,而放弃冒险。”兮禾脖子一硬,抬起脸来,盯着他说。
  说得承轩心沉:“不要再说了,阿苗。”
  可那姐姐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还有贺兰,她要替你去死,你怎么不拦着她?还是说你让她去的?她那么傻,那么爱你,你还要利用她。”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利用她,她舍命来救我,我自是感激她,以皇后之礼葬入皇陵,可好?”
  “你到干脆,皇后之礼葬皇陵,你以为她把命都抵给你了,就是想在皇陵躺着,宗祠供着?”
  “你要是觉得,我还欠她,大不了百年之后,我到皇陵去陪她,来世也许给她,可这辈子,我只是你的,好不好?”
  “我吗,不是要尊我为长公主吗,先皇遗命,不得有违,所以,你还得称我一声皇姐呢,准备给我拟个什么封号?可不要太难听,我能住丹桂宫吗,还有青云秘境,我也要。”
  夜承轩见她先前激动认真,可突然间来了这几句……胡话,便知道这姐姐是真的气急了,到了那层怒气反笑,放弃沟通,绝不原谅,拒绝治疗的境地。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本能地将她打横抱起,一边抬腿进了朝殿,一边唤着远处的沈小福过来:
  “小福子,关殿门,在外面守着。”
  小福子动作麻利,殿门顷刻间闭合,兮禾有些疑惑,问抱着她在殿中转悠的人:
  “夜承轩,你要做什么?”
  “我要你!”承轩抱着她,行至玉阶下,打量着上方的龙椅御案,似在犹豫,龙椅上好呢,还是御案上好。
  “现在?这里?”兮禾听得瞠目结舌,又惊又吓。
  “现在!这里!”那人很快选好了地方,拾阶而上,将她放在那张宽大的金龙交椅上,椅上有织锦软垫,她会好受些。
  “你疯了?这是金銮宝殿,你是热孝之身。”凤兮禾想翻身往椅下滑,却被那人抬腿来压住:
  “我生来便是储君,除了登位,别无选择,十七年隐忍,三日强挣,此刻得以尝愿,你让我,如何不疯?”一边说着,一边解开腰带,褪了外衣,整个身子伏下来,双手撑压着,低头来吻她,额间伤痕,闪动眉睫,小巧鼻尖,嘴角梨涡,玲珑耳垂,轻轻细细地点印着。
  “陛下……”她试着唤起他的正常理智,却被那人如雨点般的唇印浸润着,有些颤栗。
  “我要日日朝堂上,都想得起你今日殿上承欢。”声音低低地,磁磁的,落在耳边,一声“陛下”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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