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琰感觉他温热的唇慢慢离开,扫过她唇边,落在耳畔。像是安抚一般。他的鼻息拂在她的侧脸颊,白琰只觉得全身如文火炙烤般慢慢的燃烧起来。
“砰!”
忽然,门被推开,桴子喘着气出现在门口。从头发到脚,浑身上下都在滴水,如同半夜冒出个水人一般。
他看到垣清,再看到白琰,蓦地瞪大了眼睛。他慌乱地用手捂嘴巴,捂鼻子,却却始终没捂上眼睛,还在直勾勾地望着垣清搭在白琰腰间的手。
垣清面不改色:“大夫找来了吗?”见桴子还在发呆,挑了挑眉道:“看够没?”
桴子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心有余悸般望着垣清,结结巴巴道:“找,找来了……就,就在门,门外……”
白琰看桴子这个样子,忍住笑问垣清道:“喂,你把他怎么了?怎么怕你怕得这样?”
“没什么,”垣清淡淡道,“只是说话声音大了点。”
白琰倒是好奇了:“你好像还从来没有说话大声过呢……至少我没听过,”顿了顿,又笑着撒娇道:“你说一个给我听?”
垣清笑了,低下头低声道:“你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听到了。”
白琰不明所以,刚想说话,忽然听到垣清身后一声咳嗽,这才意识到垣清刚跟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得脸有些红。
老大夫慢慢走过来,把了把白琰的脉。白琰忽然觉得有些奇怪,自己明明就是个药师,还是医圣的徒弟,竟然还要别人来看病了……
“嗯……”老大夫沉吟一阵,“是曼陀铃的毒,不过好像已经被压下去不少了……”顿了顿,又望向垣清,“这样吧,我开一副方子,先让白姑娘睡下,再给她去毒。”
垣清微微颔首,看向白琰,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
白琰点了点头。
老大夫将药方给了桴子,垣清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向桴子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桴子拿着药方,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还不住地瞥向白琰。
垣清低下头,在桴子耳边低声道:
“药材由你亲自保管,任何人不得靠近,熬药全程你亲自监视,不得让任何人靠近。”
桴子明白了什么,“是……”
老大夫和桴子都出去了。
“睡吧。”垣清望着呆跪在床上的白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嗯。”白琰应了一声,听话地躺下来。“不用回军营吗?”她眨着眼道。
“没事,”垣清在床沿坐下,“军营里没什么大事。”
“是桴子去找你的吗?”她问道。
“嗯。”
“如果我……死了,那你会怎样?”她好奇道。
“别说傻话了,”垣清抚着她脸的手顿了顿,“跟着我,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的。”
白琰“嗯”了一声,闭上眼,感觉垣清微有些粗糙的指腹滑过自己脸庞,落到唇边。她紧张地抿了抿唇,还好,垣清没有下一步动作。
许是先前挣扎用尽了力气,白琰很快睡着了。
垣清走出松香轩,刚关上身后的门,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一名将士急匆匆地翻身下马,向他跑来。
“殿下!”
垣清回头看了屋内一眼,又看了看他,那将士立刻压低声音:
“不好了!连燕**夜袭我们军营了!殿下您快回去吧!”
垣清眉峰一敛,二话不说大踏步走到黑马旁,跨上马,用力一夹马肚,黑马嘶鸣一声,飞奔进夜色中。
这一处朦胧月光,另一处却在呐喊作战。清脆的马蹄声在如霜的月色下显得格外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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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031 章 心猿意马暖离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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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叽叽叽叽……”
窗外一阵清脆的鸟鸣传来,白琰慢慢睁开眼。
桴子一脸忧愁的坐在床边,神情迷茫地望着窗外。
“桴子?”白琰揉着酸痛的后颈坐了起来,“我睡了多久?”
“啊,”桴子急忙转过身,扶她做好,“那个……我……我给你熬药的药材放,放多了……你……你就睡了……睡了三天……”
“啊?”
桴子不安地望了她一眼,“哎……不过……不过师姐你不也没事吗……多睡一会儿也,也没什么吗……”
白琰伸了个懒腰,随口道:“垣清呢?”
桴子的神情忽然紧张起来:“他,他呀……他……很好啊……”
白琰转过头,发现桴子神情有些异常,莫名道:“你怎么了?”
桴子闻言急忙道:“我?我没事啊……我很好,很好……”顿了顿,又道:“师姐你今日想不想出去走走?”
白琰颔首。
桴子跟在她身后,看了看四周,忽然紧张兮兮道:“师,师姐,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那个大哥哥啊?”
“大……哥哥?”白琰一愣。
桴子用力点点头:“就是那个……那个……叫啥来着?”他抓耳挠腮一阵,也没想出个名字。
白琰觉得好笑,琢磨一阵,认真道:“是啊,怎么了?”
桴子叹了一口气,绝望又苦恼道:“师姐,要是,要是他死了……你会难过吗?”顿了顿,又补充道:“战死了?”
白琰讶异:“垣清怎么会死!他可是战神。”
桴子咬了咬嘴唇,没再说话。
风暖洋洋的,拂过白琰的发梢,轻柔至极。晨风微润,似乎还带着丝丝雨的气味。不远处,琉璃亭的一角在树丛后若隐若现,白琰忽然提议道:
“去那里坐坐吧。”
白琰刚坐下,桴子就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壶茶,憨笑着给她倒上,递到她面前。白琰奇怪地接了茶,不知桴子今日为何如此殷勤。
茶味淡淡的,不过是白琰喜欢的清涧流,在山上那么久,桴子好歹也摸出了一点师姐的爱好。
白琰喝了一口茶,随口道:“潇兰谷那边的战事如何了?”
谁知桴子一听浑身都僵硬了,干打着哈哈道:“那个……师姐……师姐……你先喝口茶……这个……这个我们待会再慢慢说……”
白琰喝了一口茶,看着他,认真道:“可以开始慢慢说了?我喝完茶了。”
“……”桴子揩了额上正冒出来的汗,低着头不敢看白琰,支支吾吾道:“师姐……我说了……你可千万……千万不要……”
白琰微微笑了:“你再慢一点试试。”
桴子瞥了她一眼,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干干道:“前,前几日……不,就在两日前……那个……那个垣清……带着十二万大兵从潇兰谷进攻连燕国……却……却在谷里遇到埋伏了……折损了大半兵力……几乎全军覆没……然后……然后……”
白琰手中茶杯的茶水溅出了不少,她紧紧盯着茶水,浮茶在杯上轻飘飘地浮着。“垣清呢?他怎么样?”她轻声道。
浮着憋得满脸通红,一咬牙,狠心道:“民间传闻他身中毒箭已经……已经……”接着他又急忙道:“师姐你不要信……垣清他……他多半是个重伤嘛……”
“哐啷!”
茶杯掉在地上,碎成几块。原本精致的白釉梅纹茶杯,现在却如一瓣瓣碎裂的心,洒落的茶水在阳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师姐!”
“师姐!”
桴子一路追着,却只能看见前面一个若隐若现的白色身影,不一会儿就没影了。他一直追到松香轩,刚要拉住白琰,却不想木门“啪”一声关上了。
“师姐!”桴子拼命拍打着门,“你不要想不开啊!师姐!”
屋内松雪飘香,却早已没了往日的温度。白琰闭上眼,靠在门栏上,感觉眼里酸涩至极,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外涌。
她急忙用手捂住眼睛,似乎有水泽溢了出来。
怎么会……怎么会!开什么玩笑!大名鼎鼎的战神怎么会兵败!怎么会重伤!开什么玩笑……白琰努力压住那种痛苦的、难以忍受的伤痛。
身后桴子震天的拍门声,她也置若罔闻。
桴子贴着门,听着,屋内仿佛有压抑的哭声传来。完了……他闭上眼,师姐……师姐真是……
白琰慢慢蹲下,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掏空了。竟然……竟然没能再见他一眼!往日的音容笑貌,都被泪水模糊。垣清唇齿间的温度恍若残留在嘴边。
一觉醒来,什么也没有了。就连那日夜晚在雨中,也仿佛一场过往的梦境,随风飘逝,变成支离玻碎的心。
不可能!他要我等他!他怎么会死!白琰用力摇了摇头,更多泪水如决堤般涌出,滑落脸庞,只有刺痛刺痛的感觉。
桴子一直在屋外等啊等啊,却始终没见到白琰出来,也没听到任何声音。他的心不禁紧了起来,莫非师姐已经……不行!他正要闯进去,忽然门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的不是白琰,是一名黑袍人。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不清容貌,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桴子认真看看,好像有点熟悉。
“看什么!”黑袍人瞪了他一眼,“连你师姐都不认得了么?”
“啊?”桴子一连打了几个哈哈,再反应过来时,白琰已经走得好远了。
“等,等等!”桴子急忙追上去,“师姐你要去哪?!”
“去找垣清。”白琰的声音冰冷至极,“我不相信他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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