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孩子!居然为了小猫咪,连伞都不要了。桃夭看看天空发亮,风吹云散去,知道雨水将过,她撑着伞,走向被一把黑伞遮挡住的小猫咪,俯下身,伸出右手,笑着询问:“没家的孩子,愿不愿意到我家去呀?”
“喵,喵。”
全身湿透了的小猫咪,怯生生地抬起水汪汪蓝绿两色的眼睛,盯看了桃夭一会。接着,它鸣叫了两声,表示同意,弓起背部,脚爪子使力,蹦向桃夭摊开的掌心,歪着脑袋磨蹭,努力讨好眼前看上去,对它特别友善的女孩子。
“嘻嘻,不要再蹭了,太痒痒了。好了,好了,我带你回家。记得到家里要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不许调皮任性哦!”
“喵,喵。”小猫咪像是能听懂人话一般,叫了两声,回答。
桃夭轻轻轻地将小猫咪放进随身携带的纸袋子中,顺手收起切原赤也留下来给猫咪遮挡风雨的伞,心想着,下回托柳学长带回给他。一个对流浪的动物,都能这么温柔的男生,会成为一名不错的队长候选人。
抱着装有小猫咪的纸袋子走回家,远远地她就瞧见久等不至,撑着伞前来寻人的祖父,看着他苍老的面容上流露出来的担忧,她的心间泛起丝丝缕缕的暖意。再次拥有家人的感觉真好!
回到家中,爷孙俩抱着猫咪拿着木盆,洗头膏,毛巾,小心翼翼地躲过奶奶探询的目光,蹲在卫生间里,商量着给猫咪洗澡,一顿鸡飞狗跳的折腾下来,总算把猫咪洗干净,拿吹风机吹干毛发,抱到客厅去,向奶奶献宝。
两个老的,一个小的,趴在客厅里的矮桌上,盯着吃饱喝足,摊开四肢,肚子朝天,呼呼大睡的小猫咪,七嘴八舌地研究给它娶个啥名字。经过电话联络其他三名家庭成员,一致同意取名叫“小白”。
就这样,幸村家的第七位家庭成员,一只叫“小白”的混血波斯猫,在六月的下雨天,正式登上历史的舞台。
幸村的拜托六月,午后的空气中似乎弥散着阵阵燥热的暑意,鸟雀在枝头喳喳乱叫,半敞开的窗户,时不时吹进一波波带着凉意的微风,拂过人的脸颊,牵走几分缠绕在心头的忧思。
“哥哥,我已经坐上车了。半个多小时以后到达。你放心好了。嘻嘻,绝对安全。好了,好了,不跟你说话了。我一会就到。再见,我想你了。”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短音,幸村温和的眸底溢出一丝淡淡的幸福,转瞬又被蜂拥而上的悲伤吞没。他站在窗口,凝望树梢上随风飘荡的白色蛛网,一股复杂难辨的情绪在心头滋生蔓延。
前田医生的直言相告,令他坚定不移向前走的心,在瞬时产生一种很微妙的脆弱感。他好像失去了前进的目标。当听到手术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且动手术的日期迫在眉睫,幸村的心迷茫了。
他到底要不要动这个手术呢?百分之三十的成功率。即便手术成功,他也不一定能够重新拿起网球拍,站到球场上,与日夜期待着他回归的队友们,一起比赛。
不能拿起网球拍,他动这个手术还有什么意思。百分之三十,近乎只有三分之一的痊愈机会,他要放弃吗?不能,不能,如果连自己都选择放弃了,那么,让曾经殷切期望的家人,朋友们,该当如何自处。
幸村抓紧手中的手机,像是要将全身的力量积蓄起来,与命运抗争。他不想就这么放弃,但,游走在心头的那一丝无力,又是什么?
“精市?”
真田的呼喊从病房门口响起,他目光深刻地注视着站在窗口,全身笼罩在沉重气息中的同伴。第一次,他在幸村的脸孔上,见到了脆弱和无助交织在一起的情感。他的心震动了下。
面对此情此景,不是当事人的他,与其说些差强人意,与事无补的安慰话。还不如静静等待。真田深深地明白,能否从困境中走出来,只有凭靠幸村自己的精神意志。强悍而坚定的信心是他战胜命运的关键。
“弦一郎,我是不是很懦弱?医院住得太久,把我对未来的展望,全部磨得一干二净。如今的我,就同在狂风巨浪中,勉强支撑的小舟,或许,下一个浪头打过来,我就彻底灰飞烟灭,沉到寂静的海底去了。”
幸村精市脸上浮现嘲讽的笑意,双眼无神地盯着窗外的蛛网不动,说话的语气里,饱含着对命运无可奈何的妥协。他似乎已放弃了拼搏的勇气,决定随波逐流。
“可,我又不甘心,拼搏了这么久,眼看着胜利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弦一郎,请给我一次惩罚吧。让我重新振作起来,鼓起勇气和力量,与命运做最后的抗衡!”没等真田开口,他话锋一转,情绪变得激昂高亢。
“不用因为我是病人而手下留情。网球部里,不论哪个人犯错了,都该接受惩罚。更何况是身为队长的我。”
幸村温和的眼眸中闪烁着清朗与坚定。他看着仍然在犹豫不定,是否出手的真田,突然轻笑两声,催促道:“你最好快点。不然,一会桃夭来了,见到你板着脸,实施惩罚的模样。会发生什么意外事故,你可不要怨我。”
闻言,真田的眉头跳了跳,一张脸顿时黑了大半。心道,你明知道桃夭要来,还让我给你实施惩罚,这不是专门挖好了陷阱,等着我往下跳。和你们这对兄妹做朋友,我还真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了。
“弦一郎,作为同伴的份上,请拉我一把。”
感觉到了病房内沉默的气氛,知道玩笑开大了的幸村精市,抬眼正视站在原地不动的真田——他一直以来最最信任的同伴,强而有力的支持者。
“是。”
真田有些诧异的凝视幸村脸上难得的肃穆,他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慎重的答应幸村的请求。
见真田答应了,幸村儒雅的面容,泛起微微的笑意,他毫不迟疑地跨步上前,走到真田身边,闭目等待惩罚的降临。等了好一会,也没见拳头落下,他张开眼,发现真田举着手,浓眉纠结,眼神奇怪的盯着他瞧。
“弦一郎,你再不快点。桃夭马上就到了。到时,她要是撞见了……后果自负。”幸村的嘴角往两边扬起,口气颇为轻松的戏谑。
“啪……”
真田出手快如闪电,一拳打在幸村的身上,随即,他眼神不忍地移向其他地方,这一拳的力道,他只用了平时的十分之一,希望不会给幸村的身体,带来太大的伤害。
“呵呵……弦一郎,你这拳头,软绵绵的跟没吃饭似的。唉,算了。谢谢你了。弦一郎。我会尽快回到你们身边,和你们站在一起,走向三连冠。”突如其来的疼痛感,减轻了不少幸村积压在心底的负担,使得他的精神,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精市,临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要去做。我就不打扰你休息。等桃夭来来了,请向她问好。再见。”
听了幸村的感谢和承诺,真田的耳廓微红,他蓦然想起,桃夭正在赶来的路上,为避免遭遇两兄妹联手调侃他一个人的经历再度发生。
他身体僵硬地欠身,迅速拉开门,准备走人。刚跨出病房门,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幸村说:“精市,关东大赛的决战对手青学。”说完,他疾步离开。
“是青学吗?”
幸村的眸底透着深思,挺让人意外的消息。他扶着门框,思索是不是要派柳莲二,具体调查下,关于青学正选的状况呢。能将种子队伍冰帝挑落马的青学,让人很期待。
“哥哥,你站在门口欢迎我吗?”一张俏丽的脸孔闯入视野之中,桃夭眨巴着双眼,表情好奇地盯看伫立在门口发呆的哥哥。
“呵呵……刚送弦一郎离开。”幸村回神,笑了笑,坦言相告。
“啊——原来是送真田哥哥呀。害我白幸福一回。以为哥哥是专门等我的呢。”桃夭鼓起腮帮子,佯装生气的嘟起小嘴。
“嗯。我的确一直都在等你。”等着你看见我的心。幸村眼眸带笑,抬起手,揽上妹妹薄弱的肩头,很肯定的回答。
“哦。哥哥,我们进去吧。我还有事跟你说呢?”桃夭不以为意的瞪了幸村一眼,以为他又在开玩笑。举举手中带来的东西,小脸上露出不堪重负的表情。
“好。我也有事想跟你说。”
幸村的心头扬起浅淡的失落,喜欢上一个不解风情,一厢情愿把他当哥哥的女孩子,是不是自找苦吃呢?他瞥看了眼神采飞扬的妹妹,很想在自己上手术台之前,将幸村家和李律师之间的半年约定,主动透露出来。连带着,牵出琴音姑姑是幸村家养女的真相。
俩人手牵手进入病房,坐在沙发上,彼此对视,都在心里斟酌着该如何开口告诉对方,既可以算是好消息,又可以算是坏消息的内幕。
“哥哥——”
“桃夭——”
兄妹俩不约而同开口,见到妹妹踌躇的表情,躲闪的眼光,幸村脑子里突然萌生不好的预感,她到底想说什么,或者是想做什么?他感觉到自己呼吸的节奏渐渐混乱,胸口处的心跳加快,温和的眸子里乍现一缕惧色。
他深深吸口气,勉强扯出一个代表快乐的笑容,口气略嫌紧张而急促的推让:“桃夭,先说吧。我的事情不重要。”
“嗯。哥哥,我的消息是,再过一星期,我要回中国去。大概需要停留一个多月的时间。棋院要进行赛前的封闭式培训,以及办理好前往韩国参加比赛的签证。因为,比赛会在八月初的时候,正式开始。”
桃夭咬着下唇,小心地窥探哥哥脸上的神色变化,心虚的透露她要离开的消息。原本以为时间充足的她,也没想到李昊老师会临时通知,训练的时间提前,让她尽快回国。
病房内的空气顷刻间凝结住了,幸村的脸庞看不出是喜还是怒,他目无表情的看着妹妹的脸孔,心底里是翻江倒海,一把无名火熊熊燃烧。这算什么?一个星期后回国,一走就是一两个月,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