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谋笑道:“我倒不察觉,这家里也有人敢给你三奶奶下脸子?”
“呵呵,你也不想想,如今家里多了谁?我这个三奶奶算什么?二奶奶才是金贵的,人家可是一家之主的老婆,是能进得宥园,在这家说了作数的当家少奶奶。”林飞凤说着呜咽起来,“你但凡好一些,谁又敢瞧不起我。”哭着将方才在宥园外的事情絮絮地说了。
“这你也好计较,不过是他们在那个位子上罢。”容谋满不在乎,将丫头端进来的东西挑了几样吃,一壁说道,“当年大哥在时,二哥也没进去过一回,我若计较窝火,还能活到今天?不过是老头子闲着没事闹的规矩,又不是皇宫内院,哪里不都一样,哪里又不能玩。你要是喜欢,尽管在藕园里添置东西好了。”
林飞凤冷笑道:“你还当自己是宝呢?你以为你娘丢了五百两银子下来是宝贝你,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你不明白?”
“怎么说?”容谋反问。
“还不是你二哥成了家,往后家里又多了做主的人,老太太怕她掌不住,明里暗里地要你收敛些,不要叫她让新媳妇抓了把柄。”林飞凤媚眼一翻,冷冷道,“我不求你别的有出息,往后好好拢着你娘的心才是正经。你那二嫂一张嘴能犁地,死的也能叫她说活,一张嘴上下一翻,你娘的心可就全叫她拢去了。”
容谋反来了兴趣,若有所思地笑道:“这两日听你们说的,好似我二嫂是个三头六臂的厉害女子?”
“生得倒是娇娇弱弱的,改日你自己瞧吧。”林飞凤没好气地应了一句,又唤梅玉、如惜进来收拾东西,却不曾察觉,丈夫脸上没来由地多添了几分神采。
第九章 无日不风波(二)
两名侍妾小心翼翼地进来,麻利地帮着林飞凤将东西一一从盒子里拿出来,却听容谋唤道:“如惜过来,叫爷瞧一瞧你的胳膊伤没伤。”
林飞凤冷笑道:“怎么着,我自己的丫头也不能掐一下?你如今倒会心疼人了,也不见你几时心疼过我。”
容谋见如惜不敢动,竟自行下了床过来将美人搂在怀里,宠溺地问:“宝贝儿,胳膊还疼不疼?”
林飞凤媚眼里满是愠怒,冲着两个侍妾冷声道:“你们都自重些,别蹬鼻子上脸,没了分寸。你们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莫说掐一下,就是打死了,谁又敢找我理论?”
容谋大怒,冲着林飞凤挑衅道:“从前她们是你的丫头,如今随了我,就是我的女人。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我不准你碰她们一根汗毛。林飞凤你少在我面前摆谱,我只消到娘面前说一句话,也不知道谁的身上够扒几层皮。”
“你发什么神经?”丈夫先前还好好地说话,竟说翻脸就翻脸,何况又在孙氏、马氏这两个小蹄子面前,自己如何下得来台,林飞凤顿时将一肚子火冲着两个小娘子去,反手一掌掴在孙梅玉的脸上,口中骂,“你们在三爷面前说了什么狐媚话,哄得他来寻我的不是?早知道一个个狐狸精样的东西,就不该带你们过来。好好好……敢情是把今日老太太说的话全忘了,我这会子就去老太太面前说,看你们两个能活哪一个。”
说着又要往梅玉脸上扇巴掌,却被丈夫推开,但见他将两个侍妾一左一右搂在怀里,瞪着自己道:“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别给脸不要脸,你当我不敢对你动手?”
“容谋!”林飞凤气糊涂了,冲着丈夫哭嚷,“你痰迷了心了?我怎么惹你了,说恼就恼!还口口声声给我面子,你也不想想你在这两个蹄子面前说的什么话。我好歹是你的妻子吧,怎么越来越不如两个奴才了?容谋,你的心都叫狐狸精叼去了?好好,既然是我自己带来的人,就让我自己来清理门户。”气极之下便哭嚷着上来撕扯梅玉,下死劲拧她的脸。
梅玉哪里敢还手,疼得直往容谋怀里钻,气得他一掌挥过林飞凤的脸,将她打在了地上。林飞凤受辱挨打,更是昏了头,索性大闹起来,又哭又骂又摔东西,罄罄锵锵,将个藕园闹得人仰马翻。
如此还了得,早有老妈子一状告到冯梓君那里,听说小儿子和媳妇闹开了,冯梓君只担心儿子那受伤的身子骨是否吃得住,连忙带着绿绫等过来,一进园子就听见里头林飞凤声嘶力竭地哭骂,气得她直哆嗦,指着绿绫道:“你先进去给我拉开了,叫我进去再听她哭一声,当即就休了她回娘家去,越发没有样子,眼下什么时候,凭她这样闹?”
绿绫和云佩赶着快了几步去卧房,果然不消半刻,里头便安静下来。云想、云霞这才扶着老夫人款款进去。
一时间,藕园里的闹剧传遍了容家上下,上官氏与柳氏坐在宥园外也没落下,只听上官氏冷笑道:“这两口子就是一对讨债鬼,亏得老夫人当宝贝一样捧在心尖上,殊不知她将来养老送终,还是要靠大房、二房,这两个现世报,哪里能靠得住。”
柳氏静静地一笑,劝道:“老姐姐,你如今怎么也嘴上不饶人,凭他们去吧!再怎么闹,总有二爷二奶奶在,往后这个家只会更好,哪里能叫他们败去了。”
第九章 无日不风波(三)
正说着,宥园的门被缓缓打开,容许和佟未先后出来。两位老妇人眼里瞧着,二爷面色欣然,只是眉间稍稍紧了些,好像颇无奈的样子。而二奶奶则是一张樱桃嘴儿微微鼓着,恨恨地瞧着她的丈夫,好似不甘心又很委屈一般,却娇滴滴俏生生,叫人怎么看着都喜欢。
“二爷二奶奶不再逛逛了?”上官氏笑着迎上来,满面慈善地问佟未,“一时没来得及寻好茶,点心也是厨房里现成的,我们新奶奶还吃得惯吧!”
佟未回过神来,面上绽出善意的笑,朝上官氏热情道:“自然吃得惯,我才不懂什么好茶粗茶,只要解渴,都是好茶。只是麻烦上官妈妈为我们辛苦了。下一回再来宥园逛逛,我定先告诉您一声,不叫您手忙脚乱。”说着却发现柳氏也在一边,只见她满脸乐滋滋的,又眯着眼睛直笑,心下知道老妇人想了些什么,佟未不由得红起了脸,又转来瞪了一眼容许,恨不得踩他一脚解恨。
上官氏则万分满意地朝柳氏眨眼睛示意,继而道:“天色快黑了,二爷和二奶奶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容许心情甚好,正说:“我先前把画影斋的瓷缸子碰了,上官妈妈派人去看一看,幸而没盛水,只碎了……”然话未完,却远远看见管家吴林带着两个壮实的婆子匆匆走着,且二人手里各自执了一根木杖。
“怎么了?”这些年每每见此情景,容许第一个反应便是大嫂孟筱悦要遭殃。
上官氏循着看过去,却不在意地答:“二爷放心,这会子不是莉园里有麻烦,反是藕园里闹得凶,把老夫人都引过去了。”
佟未见那两个婆子手里的木杖都有女子手腕那么粗,且二人身材粗壮满脸横肉,可见是这家里惯用来执行家法的。
从前佟府亦有森严的家法,但佟未长这么大,只在小时候见过母亲拿细木条子有力无力地责打两个顽皮的哥哥,从未在家里见过这样的凶悍的阵势,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可正想问容许究竟怎么了,却发现那位大爷一早转身往藤园去,竟再不对这件事有兴趣,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佟未方意识到,藕园里那个容家三少爷与他的兄长之间,似乎是没有一点血脉亲情的。仅仅出了宥园这道门,容许又变回了那冰冷坚硬的大冰块,究竟是他容不下这个家,还是这个家没有他容身的地方?
柳氏亦上来扶着佟未往藤园去,一壁低声道:“二奶奶不必上心,藕园里就是天塌下来,老夫人也会顶着。那里头任何事情咱们都不要管,只会多管多错,少管少错,不管不错。”
佟未当然不会感兴趣,只是自言自语了一句,“他也够辛苦的。”
柳氏听了心里甚暖,因不想再谈这些无趣的事,只乐呵呵地问佟未:“您和二爷在园子里玩儿得可高兴?”
佟未这才起了兴头,很是委屈地抱怨,“柳妈妈您不知道,您这个二爷脾气特别奇怪,我问他四姨娘的事情吧,他就是避重就轻装傻充愣,死活不肯给我说个子丑寅卯来。”
“您……您当面问二爷了?”柳氏倏地停下了脚步,有些发怔地问,“他……也没恼?”
“恼是不恼,就是不肯说,可他却骗去了我的事情……”佟未险些说出恒聿的事,慌得住口,改了话锋恨恨地道,“我就是忘了他是行军带兵的大将军,深谙兵不厌诈的道理呢!”
柳氏转忧为欢,心里乐开了花,扶着佟未又反复地问:“二爷真的没生气?”
抬眼远远见容许立在藤园门外,佟未颔首肯定:“这会子他又拉着脸,可与我没干系。”说着二人渐渐走近了藤园,正要问容许为什么不进去,却看见一个年轻的妇人盈盈立于门口含情脉脉地看着那长身玉立男子,面上的神情一半是欣悦,一半是哀愁。
“又是她!”佟未暗自嘀咕了一句,忽然觉得,其实这个美丽的像仙女一样的四姨娘,又好像有些神出鬼没的,叫人看着有些发怵。
第九章 无日不风波(四)
眼角余光可见,柳妈妈已是满脸的不愉快。
“四姨娘!”佟未脑中只略略一转,便有了主意。抬手敛起轻柔的披帛,款款行来绕过容许,挡在了他的身前,面上是如花的笑,大方而亲切,“听说四姨娘身子不太好,这会子暑气还未散尽,您这样立在这里恐怕不妥。藤园里有上好的茶,您可乐意进去饮一杯。我才来这个家,好多规矩都不懂,四姨娘看着亲切,正想与您讨教。”
胡白舞微微一怔,却仅在嘴角勾了一丝淡淡的笑算作回应,便将目光绕过佟未又直直地落在了容许的身上。很显然,在容家四姨太的眼里,是当二少奶奶不存在的。
佟未却不恼,反转身挽起容许的胳膊,温柔地继续说道:“我与二爷才从宥园回来,不知四姨娘等了多久了,往后您若有事情,只管派人来知会,这样等着多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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