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真的是没想到呢,海蕾涅……你居然会做这种事啊?」
「这种事指的是什么?」
海蕾涅装作什么都不晓得的模样直直望向前方,淡红色的嘴唇与舌头之间的乳白色液体在贝齿之间流动着。
「就是……你居然会主动帮小女孩买冰淇淋……这种事。」
阿尔敏小心翼翼的说着,偷偷的查看海蕾涅的脸色。
海蕾涅的表情不变,雪白的牙齿咬着饼干的甜筒,发出「喀兹喀兹」的声响。
半晌,她将最后一口饼干残骸吞了下去。喉咙发出细微的声音。
「这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有点怀念而已。」
而且那个孩子……
海蕾涅将沾到手指的冰牛奶给舔干净。
阿尔敏看着身边拿出手帕来擦拭手指的海蕾涅,以及快要把巧克力冰淇淋吃完的三笠,也连忙大口咬下就快要融化的牛奶冰淇淋。
脑中再次浮现了刚才那对侍女与小女孩的身影。
虽然只是主仆关系,但是她们的感情却好得跟真正的母女一样。
不对,如果以年纪来说的话,应该要说是姊妹比较适合吧。
虽然自己并不是贵族,但是阿尔敏也略有耳闻。所谓的王公贵族很少有真正的亲情,比较多的是拿子女作为外交上的王牌或是政治上的一颗棋子,很多贵族小姐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夫人,内心却还是个十足的少女。因此对于孩子和家族的义务没有任何感觉,整天就只顾着参加舞会吃喝玩乐。
所以父母与子女的关系还不如与贴身侍女之间亲密。
即使看起来像是溺爱着子女,也不过是表面上的,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是会将他们推出去。
当然也是有会真心爱着自己孩子的父母,不过那些也只是例外。
该不会……海蕾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不想居住在王城吧?
可是,她和莎莉丝汀阿姨之间的感情明明就很好啊。
瑟瑞斯副团长看起来也对海蕾涅百依百顺的……
还是说其实有其它原因?毕竟王公贵族之间有很多很复杂的内情。
怀念……吗?
继两个早已吃完的少女之后,阿尔敏也将最后一口饼干咬碎吞下。
──就好像莎莉丝汀阿姨和海蕾涅一样。
海蕾涅并不像刚才那个小女孩那么任性,应该说她根本不会做出撒娇的举动。
不过她和莎莉丝汀之间,的确有某种更加紧密的关系。
莎莉丝汀的确是真心的关怀着海蕾涅。
那么海蕾涅是因为看到她们,想到了莎莉丝汀,所以才会做出买冰淇淋给陌生小女孩这么不像她的举动吗?
就在阿尔敏思索的时候,海蕾涅突然发出了声音,打乱了他的思绪。
「三笠……阿尔敏,我有点事情想要跟你们说。」
这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接送他们回训练营的马车附近。
「怎么了吗?」
三笠拉紧红色的围巾,乌黑细长的双眼凝视着银发少女。
「总之先回到马车上吧。」海蕾涅微微一笑,「那里还有加装隔音设备,我们可以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谈话。」
从车夫将门拉开,到三个人坐定位的时间不过短短几秒。
他们的座位还是跟来这里之前一样,海蕾涅坐在两人的对面。
面对面的确比较好说话。
「我想你们也应该察觉艾伦已经知道了吧?关于我的事情。」
看着对面挺直腰杆,一脸正经严肃的两个好友,海蕾涅微张开了粉红的双唇。
「那么,要先从哪里开始说好呢……」
登上路途的马车开始轻微的摇晃,不过贵族的马车做工精细,一点也不会有头晕或不舒服的问题。
「就用童话的故事作为开场白好了。从前从前,在三道城墙还未建起之时……」
银发少女以这句话作为开头,开始说起她的故事。
********
那一天,我出生的那一天,看到的是老人的狂喜及老妇人的叹息。
以及散落着长发的女人疲累的美丽面容。
接着是透明的锁链与几何形的小小世界。
书、蕾丝、甜点、歌声,这是我的一切。
五颜六色充斥着透明,无法染黑只能维持着无趣的白。
可以预料的,她的决然与绝望燃烧了全身。
我只是默默的观望着。
一点一点的,慢慢地逼近了疯狂。
无法变成鸟的女人,成为了最美丽的花。
看不见的刀刃刺进人们的身体里,贵族们坐在戏台上喝着红酒观赏。
那一天,我初次流下眼泪的那一天。
也是那道锁炼被扯开的时候。
即使如此,仍是有人想继续锁着我。
流着与我同样血液的年轻男子,以沉静的表情与语气阻断了我的退路。
我或许爱着他,同时也恨着他吧。
就如同我对那个女人一样。
那一天,我吃下了毒苹果,可是它夺去的并不是我的生命。
我无力的缩在房间里,直到她的来临。
那一天,盘起金发的女人对我微笑,踏进了那座小小的庭园,牵起了我的手。
她轻声呼唤我的名字,我听见自己发出微弱的声音响应着。
然而,我仍然缩在自己的世界里,拒绝去接触其他的恶意。
在那片令人窒息的孤寂中,只有那个男孩拼命地找到了我。
阳光首次洒进来的那瞬间,耀眼的让我快要二度落泪。
原来我也是个人类。
不断飘落的白雪之中,女人的秀发泛出了金红的光芒。
没有玻璃棺木也没有痴心的王子,于是白雪公主依然沉睡在地底。
我的世界变得一片纯白。
那一天,世界被染红了。
红的世界,白的世界。全部混杂在一起。
那时候我才发现。
唯一的真实只有你。
艾伦。
********
回到训练兵团之后已经是好几个小时的事了。
夕阳现在已经浮现于空中。
沙迪斯教官看到他们三人的时候,只是叹了一口气,便要他们先回到各自的寝室去,六点的时候准时去餐厅吃晚饭。
幸好在马车上已经享用过了覆盆莓蛋糕和冰柳橙汁,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千篇一律的硬面包和清汤并没有什么失落感。
于是向男子宿舍的阿尔敏告别之后,三笠与海蕾涅回到了女子宿舍。
走道上空无一人。
完全没有宿舍平时吵杂的聊天声。
是因为减少了很多人的原因吗?
三笠在她们寝室的房门前停下了脚步,她身后的海蕾涅也跟着停下。
三笠伸出手臂,手指抓住门把,打开了寝室的房门。
寝室里的褐色短卷发少女,听到门把的转动声时抬头望了她们一眼,然后那张清秀的脸上浮现出了虚弱的微笑。
「海蕾涅……三笠……你们回来啦……」
室友的克拉拉正坐在自己的床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消瘦的身材更加强了那随时就快要晕倒的印象,她的大腿上躺着一名少女。
那个少女并不是她们另一名室友艾格妮丝,而是隔壁寝室的梅格丽塔。
「这几天梅格丽塔都来我们这里睡。」
克拉拉双眼无神的泛出苦笑,嘴唇只是机械式的吐出话语。
「反正我也不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对了。
在特罗斯特区夺还战开始前,的确有听说过这件事。
「第二十七班的六个人中……只有我和德拉多尔活了下来。」
存活下来的人,会通知其它同伴的死讯。
就像当时的阿尔敏一样。
三笠的手握紧了海蕾涅的手,看似是要给她温暖的这个举动,实则也透过这温度传达出了自己的动摇。
海蕾涅垂下了长而浓密的眼睫毛,抿紧双唇,沉默不语。
艾格妮丝死了。
她在训练兵团内被编为第二十三班,当然也无可避免的遭到了全灭。
面对巨人,人类就是这么的柔弱无力。
至少大部分的人类都是这样。
「我的家人只有爸爸……幸好那时居民早就已经疏散完毕了,可是……梅格丽塔的家人担心她,所以那天下午就跑到训练兵团找她……」
结果没有时间跟上疏散的队伍,恰好碰到了从那破洞里跑进来的巨人。
推测是这样。
「我们在清理尸体时,找到了梅格丽塔家人的遗体。」
正确来说,是找到了一个男人的上半身和一只女人的断臂。
手臂上戴的手镯已被证实是梅格丽塔的母亲所拥有的。
「死去的同伴还有依莎贝尔、苏珊、尤多拉、柯蒂莎……」
克拉拉哽咽的继续抚摸着梅格丽塔的头发。泪痕遍布在她苍白的脸蛋上,她却没有想过要擦拭泪水。
没有任何人肯留在只有一个人的房间内。
不管是不是室友,大家都挤在同一个寝室,不想独自承担那份孤寂。
所有人蜷缩在一起,带着泪水和不甘心等待着。
只能这样等待着明天的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来没有中间那一段的,不过看很多人好像都很期待回忆杀的样子,就特别剧透一点点吧><距离真相篇也越来越近了,各位可以从以往的文章找伏笔喔。所谓有些矛盾或特别微妙在意的地方都有可能是伏笔喔。
☆、冰冷的怒火
响亮的钟声回荡在女子宿舍内。
这个钟声代表着,终于到了吃晚餐的时间。
不过整个女子宿舍还是呈现一片寂静。没有像以前那样少女们三两成群的走出房门,以热烈的交谈与嘻笑声充斥整个宿舍。
这是因为人数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二的缘故。
另一个原因则是没有人有心情喧闹。
如果全部房间都以透明来呈现的话,可以清楚看见所有缩在寝室的少女们只是一脸恍神的追寻着耳边残留的钟声,然後像是蹒跚学步的婴儿一样,虚弱的起身步出门外。
至於海蕾涅和三笠的房间。
听到了钟响,海蕾涅放下手边看到一半的小说,将它摆放在了桌上。本来打算小睡片刻的三笠睁开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