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雪正色道:“虽然确实有负罪感,但还不至于像你们所担心的那么不成熟。你就仍然当我没听见。”
霖嘴角一扬,“那好,说到做到。”
“霖。”眠雪吞吞吐吐地话已经到了喉咙,却还在犹豫不决。
“嗯。”霖应了一声,看到她的模样皱眉道:“你和硕彦还真有默契,今天都是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说什么呗。”
吸了一口气,眠雪说:“我昨晚看到飞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五十一、如果我们都还活着
蓦地,霖整个人像被冻结般,半晌没有动作,连表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又过了半晌,他面无表情问:“你看清楚呢?”
眠雪极为肯定的点头,“看清楚了。”
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昨晚她会加入突袭战这也是有可能的,当初她不就是为了追名逐利,才与我们分道扬镳的嘛!”
眠雪眉间浮起几丝疑惑,“可是我昨晚盘问了一名俘虏,他说他们组织中并没有一个叫飞羽的人。”
“喔。那或许就是你看错了!”
看着霖故作镇定的模样,眠雪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此刻霖需要一个可以独处释放内心情绪的地方。她说:“突袭战刚结束,硕彦肯定很忙,你能代替我去帮帮他吗?”
霖缓了一下,“那好。那你……”
“我没事,正好有点困了。”
起身,霖嘱咐道:“你体内毒素没有完全清楚,不要再使用听力了,我可会一直看着的。”
“嗯。”
“那我真的走了。”
瞅着霖有所摇摆的神色,眠雪提起力气干脆斥道:“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婆婆妈妈的,赶紧去,赶紧去吧。”
霖等不急地走出房间,心里忽然感激着眠雪的善解人意。眠雪带回来的消息太过劲爆,轰的他脑子现在还有点晕晕乎乎。
此刻他心里高兴也有、惆怅也有、担忧也有。高兴的是等了三千年,终于是等到了飞羽的消息;惆怅的是飞羽是在昨晚的突袭战中登岛的话十有八九是敌人;而担忧则是来自硕彦那方。
虽然这么多年硕彦对眠雪的好,霖一一看在眼里,同是男人他确实感受到了硕彦对眠雪的真情实意,但对飞羽硕彦也从未开口说过放弃。
换而言之,如果对一个人真情实意就是喜欢,那么秋雨对霖,霖对秋雨,也可以看成是相互有好感了。至少,硕彦没有亲口说过他爱眠雪,也没有亲口说过要放弃飞羽,那么霖就有必要将他“危险对象”之中。
霖将视力扩散至最广的范围,将围绕基地的大街小巷仔细查看一遍,并没有找到心中所想的人。转瞬,他便暗自嘲笑起来:如果能这么轻易的找到她,她就不是飞羽了。
霖决定去五层,有些事必须要和硕彦谈谈。
五层的会议室中,硕彦正在对昨晚的突袭战做一个总结,又对基地进行了整顿。
“从今天开始,所有士兵一律配备三种以上对付吸血鬼的武器,士兵之外的吸血鬼每人配备一支爆裂手枪。各议政员必须对自己管辖的区域加派人手,在岛周围的附近海域也增加巡逻士兵,尽力在敌人第二次登岛前赶尽杀绝。”
“是!”二十五位议政员同时起立应声,
气氛极其凝重,硕彦一双寒光冷冽的眼睛扫视众人一眼,示意散会。待议政员们一一离开,硕彦才抬步离开。
硕彦刚拉开门,站在门口的霖就冲他招呼道:“哟,开完会了。”
硕彦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你怎么在这里,不去陪阿雪吗?”
“她睡了。我有事想问你。”
硕彦看着霖逐渐蹙起的眉头,说:“很重要的事吗?进议政室吧。”
霖没有拒绝,两人进了议政室,硕彦说:“这么神神秘秘地可不像你。”
霖单刀直入,“我想问你,你对眠雪的好是出于像我对她一样的情感,还是男女之间的情感?”
硕彦不解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事,滞了一瞬,他说:“同为男人,我对阿雪是怎么样的情感难道你还看不出吗?”
“可是你也从没说过你爱她,也没有告诉她飞羽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霖说出这些,硕彦似乎明白了一些事,他问:“你是替阿雪来找答案的,还是替你自己?”
“都有。”
“那好如果替你自己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在飞羽拒绝我的那一刻我就死心了,我不会傻到对一个心有所属的人去耗费心神。”
是的,飞羽是喜欢霖的,就像霖喜欢飞羽一样。
这个答案并没有让霖感觉有多么开心,他反倒觉得自己像一个罪人,自私到为了让自己安心,却剖开他人不快的回忆。
“那丫头呢?”
“阿雪的答案我要亲口告诉她。”
“是嘛,那你要快了。”霖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在暗语:恐怕已经晚了。
霖有要离开的意思,右手搭上门柄的时候,忽然说:“我想,我刚刚的说的话也是眠雪对你心有芥蒂的原因。同样的话,你对另外一个女人说却不对她说。你想用你的行动证明你爱她,却也在无意中告诉她,你放不下过去。譬如说,你提议占城为王,建造这个基地的时候。”
霖说完这话拉门离开,留下硕彦一人在原地失神。
“这座基地原来是感情的绊脚石吗?那等这次事件一
过,如果我们都还活着。阿雪,我就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眠雪能下床行走,已是五日之后的事。这期间霖几乎天天来研究室和她瞎扯,偶尔也会提起飞羽的事。
这段日子里,苏笙与戚岚也来看过她,并且表明了决心,一定要守护基地到死为止。这种时候,眠雪只是笑笑回答,“到死太久了。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
硕彦每天会帮她来诊疗两次,每一次来他都会带上两支装满了绿色药液的针管。眠雪问他是什么,他说:“是混合了他血液的解毒药,既能解毒也能快速活化血液。”
知道药里有硕彦的血液,眠雪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如果是在很久以前,她会红着脸说:“你也要保重好身体。”但是现在,她只会淡然的说:“谢谢。”
硕彦看在眼中,有些话想说,他却又觉得时机未到,最终只是用沉默结束了诊疗。
身体稍有好转之象,眠雪就去了迷途小站。见到眠雪突袭,霖惊喜之余关切问道:“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了吗?”
眠雪绕进吧台拿起一只高脚杯,倒了半杯红酒又往里头丢了一颗血粒,晃着酒杯说:“就是因为好了,才来找你讨吃的嘛。”
一口气喝完红酒,眠雪走出吧台,移坐厅中的餐桌边。
霖问道:“那你想吃什么?”
“随便,能吃的就行。”
“那好,我去做。”霖即刻去了后厨。一旁的秋雨看到这两人和好如初,心里一阵暗喜。
过了好一会,霖端上来一碗面,“尝尝看。”
眠雪毫不客气得舀起一口放入嘴中,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间激醒了脑中深处的某段记忆。一股令人怀念的味道涌上心头,她问:“霖这面叫什么名字?”
走进吧台的霖应道:“心弦。”
看着面,眠雪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涩,“真是极为贴切的名字了。”
霖没有听清她这一句,抬头问:“你说什么?”
眠雪怔了一会说:“啊,喔,我说这面很好吃。”
吃着面眠雪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的鹰眼老开着不累吗?”
“累,当然累啦。”霖指着眼睛说,“我一连找了好几天都没结果,所以我干脆让它待机了。我想着,如果她真是站在敌人那一方,那我们迟早会见面。”
“哟,这真是觉悟了呀!”打趣的说完这一句,眠雪停下手中舀面的动作,一本正经地问:“如果你们俩真是作为敌人站在战场上,你会怎么做?”
霖擦拭杯子地手陡然止住,“那你呢?如果戚墨真有一天与你为敌,你又会怎么做?”
眠雪面色平静,语气淡然,“杀了他。因为他要杀的不止我一个。”
霖的嘴角倏然勾勒起一丝苦笑,“我们可真是兄妹,遇到的问题相仿,决定的答案相仿。别人总说‘苦尽甘来’,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次事情过后,我们都能得到想要的幸福?”
眠雪忍俊不禁道:“你可真不像个男人,这个时候比我这个做妹妹的还多愁善感起来。”
转眼,霖凝重的神色变成了戏谑的玩味,“最近类似于这样说我的不止你一个,或许我得考虑去一趟泰国了。”
眠雪扑哧一笑,放下勺子,“我吃饱了,先走了。”
即刻,霖调侃道:“吃完就走,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眠雪辩解道:“我得去找个地方把他们消化。”
霖像个家长交代孩子一般,“那好吧,去吧,去吧。但是别跑远了,也别去太久。”
眠雪懒得再回应霖。霖真正在乎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他会婆婆妈妈,会嘘寒问暖,会千叮咛万嘱咐,会把对方当成一个需要呵护的婴儿,捧在手心舍不得放下。
对于霖来说,眠雪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珍惜的亲人,也是唯一的。
走出迷途小站,东方的天际泛起了白色,第一缕阳光破云而出,恶魔城的另一面就躲在了阴影里。
眠雪闭上眼睛,将听力扩散到极致。这一瞬,全身抽痛了一下。很快,许多种声音一齐涌入脑中,她快速搜寻着铭刻在心底的声音。很久很久,她才找到一声类似于心底声音的叫声。
眠雪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穿过迷途小站的玻璃门落在霖身上,只是一眼,她断然扭头,阔步离去。
“霖对不起,虽然我说过会装作没听见,也不会傻到单枪匹马去挑战敌人,但是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在做出最坏的决定之前,我要将所有可能潜藏有希望的路走一遍,即便这会让我付出代价。至少我不想在最坏的结果发生之后,才来抱着后悔说‘要是当初我选择了另一条路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