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策自认是个粗人,打小就讨厌舞文弄墨,可这不是媳妇儿喜欢吗?他得投其所好啊!瞅着瞅着,他就跟墙边儿挪了挪,想看明白沈嘉都喜欢谁的大作,回头也好弄几副来哄这丫头开心。可这不上心还好,跟那儿瞧清楚了他就纳闷上了。
冯路饮?冯路饮?还是冯路饮?这人什么来头?怎么媳妇儿书房里挂满了这人的画作?纪策瞧了半宿也没瞧出什么好来,可他就是没好好念过几日书,也打别人那儿听说过沈太师的大名吧?若论文采笔墨,本朝堪称大家之人,非媳妇儿她亲爹莫属啊。她怎么就不顺手匀两幅来装点下自己的书房呢?倒把这名不见经传的东西搁这儿挂了一屋。
这一寻思,纪策便记起昨儿太师府门外那小白脸来,该不会是他画的吧?一想起这事儿,纪策就跟那儿磨起牙来。不就是会画几副山水图吗?他纪策就不信自个儿堂堂一端亲王世子,军里叱咤风云的怀化将军会比不过他?总有那么一天,他会让媳妇儿知道,真正的爷们该是个什么样。压根儿把还没弄清楚这回事儿给忽略过去了。
沈嘉搁那儿站了好一阵子了,身前儿这人非但不替她把脉、询问病情,还在她屋里转悠上了。寻思着难道对方也是风雅之人?忍不住问了声:“大夫觉得这些画如何?”
能如何?看着就觉碍眼,纪策这会儿甭提多气闷了,可在媳妇儿面前话可不能这么说,万一她听了不高兴呢?于是转过身,点了点头十分勉强地说了声:“还能凑合着看。”
沈嘉听着他这话,只道他见过更好的,也没觉出什么不妥来。冯路饮的确有才,可毕竟是个后起之秀,在与他同岁的那些才子中还能算得上是个佼佼者,但真要和一些上了岁数的大师比,确实少了些厚重感。听到这评论,她也没什么不快,自个儿喜欢总不能强迫着人家也跟着奉承吧!这点儿理,她还是懂的。
两人跟那儿品评了一番人家的画作,纪策倒心里亮堂了,不正愁着媳妇儿记不得他的模样吗?怎就将画画这回事儿给忽略了。有了这主意,纪策的兴致就上来了,那日水榭里,这丫头不是画不出他的模样吗?看来她与自己一样,也是个讨厌舞文弄墨的人。
可他虽没什么画山水的本事,但在边塞那会儿还是作过几副人像,横竖看着这小白脸的山水图不顺眼,他不妨也画上一副自己的尊容,媳妇儿跟那儿看得久了,还不生出些情愫来呀?
思及此,他叹了声:“可惜小姐屋里的画太单调了。”
沈嘉一提起这些舞文弄墨的事儿就什么愁都忘了,听人家一说,倒好奇起来:“莫非大夫也会作画?”
纪策觉着画个人脸儿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笃然地点了点头,“自是会些的。”
沈嘉最喜欢与人探讨这些了,连人家来这儿的正事儿都给忘了,赶紧从边儿上的书案那儿取来绘画用的纸笔,往茶桌上一搁:“大夫若不嫌弃的话,不如赐教几笔。”
纪策哪能不肯,这会儿心里本就打的这主意,欣然地接过了她递来的笔,闭上眼寻思了一会儿,方才认真作起画来。
琪玉跟秦宇将茶送进来时,见着书房里的这番情景,顿时愣住了。这大夫不是来替小姐瞅病的吗?怎么就跟那儿画起画儿来了?二人不好打搅屋里两人的雅兴,只得端着茶水,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想瞅瞅他们都在画什么。
纪策的那点儿本事,秦宇最是清楚不过了,那是在心里直替爷担心呐!可千万别在沈小姐跟前儿出什么丑,否则够爷悔上一辈子的。
秦宇正这么想着,就听见前边儿那该死的琪玉丫头笑上了,抬头一看,这丫头差点没捂着肚子摔地上。
就这会儿功夫纪策已经画完了,听见这放肆的笑声,眉头就拧到了一块儿,“好笑?”
他就没这么认真的画过画,这不全为了取悦媳妇儿了吗?那是将他这二十多年来的功力都耗上了。
谁知这不知死活的丫头不但没停下,还指着那画儿笑得差点儿背了气儿:“你、你这是画的什么呀?衙门里的通缉像吗?”只怕是通缉像都比他画得像样点儿。
秦宇听见这话捂住头,这丫头还真敢说。他家爷打小就没认真作过一幅画,最讨厌的事儿就是人家对他的“大作”品头论足。没错!他画得最多也就那些敌国的奸细。军里那些家伙也私底下议论过爷的那些大头像,真要拿着去抓人,不得抓错了就准找不到这人在哪儿。
可即便是事实,这丫头也别说出来呀!这不自个儿跟那儿活腻了,作死吗?
没等琪玉再接着说,他赶紧伸手把这丫头的嘴给死死捂住了。瞅着爷脸上那神色,就快杀人了,他再讨厌这丫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人家被爷给撕碎了呀!
纪策这会儿是牙都快被自己咬崩了,这死丫头说的什么话?这不是在媳妇儿面前落他脸吗?压根儿将自己打小的不学无术给丢一边儿去了,一点儿不带惭愧的。
跟这儿呆不下去了,这位火大发了的爷甩甩手走了。
沈嘉还一愣一愣的呢!这都画的什么呀?回过神儿才见到人家大夫莫名其妙走了,赶紧追到门口问:“大夫不瞅病了?”
纪策这会儿火头上,连媳妇儿的话都听不进去了,就算真听进去了,也没脸见她。没转头,只丢了句话:“气消了再来。”
沈嘉听了这话,啥愁都没了,这大夫也忒有趣儿了,搁那儿抿嘴笑了一会儿,才转过身子,瞅见那被人遗弃的药箱,转头问秦宇:“你家大夫走了,你还不赶紧拿了东西去追?”
秦宇愣是半宿没回过神来,敢情沈小姐一直将他当“外人”看呢。可爷跟那儿火着呢!哦了一声,没拿东西就跑了出去。
沈嘉望着这人背影,摇摇头,叹了声:“提醒他都忘了。”
琪玉这会儿缓过气儿来了,可刚透了一口气又跟那儿一阵猛笑,听见小姐这话,一边笑一边说:“小姐,方才那是……那是小叫花呀!”
沈嘉愣了愣,这才想起人家秦宇穿的是太师府的护院服饰,就是不太合身儿,难怪她横竖看着人家没当自己人。呆了一会儿,知道自己又犯糊涂了。既是这样,那小叫花哦什么呀?还真听了她的话去追,天下竟有这样笨的人。不过倒是挺听话的!寻思完,她也忍不住跟那儿笑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码字码到现在,还没吃饭。
有木有人送外卖啊?
快饿死了!!!!!
☆、14
秦宇这会儿憋屈着呢!今儿跟那院子里忙进忙出了大半日,到头来却是白忙活了,人家根本就不记得他,追到府门外才见着了爷。
纪策一出门气就消了一大半,可悔上了,干嘛非得跟个不长眼的丫鬟计较啊!他家媳妇儿可没笑话他,怎的不忍下这口气,多瞅瞅呢?幸好他一早跟丈母娘商量好会时常来,否则这肠子不得悔青了呀?
说来说去都是那丫鬟惹的祸,寻思着回头娶了媳妇儿,再慢慢跟她算这笔账。
“大夫!”
纪策听见声儿回了头,见到秦宇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了出来。
等人走到他面前才说:“去打探下那小白脸的底细,回头报来。”
秦宇还没喘过气呢!暗想,您都请旨了,还要跟那儿折腾个什么劲儿哪?瞅着人家那身布衣,哪够得上跟您比呀?
可他哪知道他家爷的心思,这人他总得开开心心的娶吧!哪能让他媳妇儿嫁给他还整日愁眉苦脸的不开心。总之他纪策娶媳妇儿就得认认真真的娶,跟十年前他拿起那柄银枪一样,要不就不拿,要拿就得拿出点儿自个儿的样子来。
寻思着方才丢了那么大个人,纪策跟那儿发起愁来了,幸好媳妇儿不知道那画画的人就是他,否则他还有何颜面见她?不过这事儿也怪自个儿办得差,未来老丈人可是当朝大家,他家媳妇儿就算自己不成,可什么好的没见过呀!他一时脑袋热,倒真没考虑清楚就卖弄了起来。
思及此,纪策问了声儿:“我走了,我媳妇儿啥反应?”
秦宇也不知他话里问的啥意思,只管答了句:“没啥反应。”
怎么就媳妇儿媳妇儿的叫上了呢?爷这口也改得太顺溜了点儿,王爷那关还没过呢!他就捏着圣旨可以办事儿了呀?看来屋里那位他还真得认真点儿伺候了,万一爷要不满意,他往后的日子就别想过安生了。
想到这,秦宇哪还敢有半点儿含糊,立刻将自己这一晚打听来的事儿给爷报了:“沈小姐好似招了什么麻烦,要不末将也找不着机会混进太师府里去办事儿。说来这事也巧了,沈太师正打算找个人跟进跟出,正好被末将给遇上了。”
那扮小乞丐的事儿就甭提了,以免日后传了出去被自己手下那帮小的笑歪了嘴。
纪策一听这话,着紧上了,“打听清楚了吗?对方什么人?”
秦宇摇摇头,合着当了他是神仙呐?这才一晚上,他哪能这么快摸清楚人家底细呢?
纪策敲着他脑袋骂了声儿没用,瞅瞅太师府门前儿没人留意到俩人,才接着吩咐:“多留点儿心。我媳妇儿可不能出什么事儿,探明了尽快报来。”
他纪策的媳妇儿也敢动,这是活舒坦了,没事儿找抽呢?
俩人说完这些,各自分头走了,纪策寻思着他也出宫大半日了,皇奶奶该惦着了。怎么说昨晚若不是她开到口,他跟媳妇儿这事儿就成不了,不定皇叔怎么搪塞呢!赶紧到街上买了些新奇玩意儿回宫哄奶奶去了。
纪策这辈子自认为做得最有成就的三件事儿,一就是用了十年功夫,将南方那帮蛮夷给平了。这第二桩便是打小就哄得他娘一见他就笑,可这事儿最近十年来少了,幸好他家老东西再不用管南边儿的事儿了,最近娘又笑上了。说起来这也算他的功劳一件,若不是他带着兵马将对方给灭了,指不定还要跟边塞那儿呆上多少年呢!他连认识媳妇儿的机会都未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