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纪策能不知道凤阳国的那点儿伎俩?和亲不过是人家的一个幌子,早几年还跟西北那儿耀武扬威呢!若不是当初西北的守将拼了性命,消耗了他们不少元气,他就不信过个三五年,等人家兵强马壮,还能真认了亲不成?因为这样的联姻白白赔上性命的皇室公主还少吗?
心里这么想,纪策也就真这么问了:“为啥非得是我?您不觉得小材大用了吗?”
纪吟风听着小东西这话,嘿嘿了两声说:“你小子还长进了不成?还知道大材小用?”
纪策也学着他的腔调,嘿了一声儿,说:“看不出来我也能长进吧?这你可得多谢你未过门的儿媳妇儿,别阻着我办正事儿,西北那事儿您去替我回了皇叔,就说我正跟这儿忙正事,没空跑这腿儿。”
纪吟风早就知道这小子铁定不肯,又想借亲爹的口抗旨呢!故意跟那儿啧啧两声,边朝外边儿走,边说着:“不去拉倒。回头人家沈太师瞅你不顺眼,不愿将女儿嫁过来,可别来赖我没给你通气儿。”
纪策正想拿笔写字儿来着,听见老东西这么一说,手又缩了回来,赶紧问:“这事儿跟沈太师又扯上什么干系了?”
纪吟风见这小子着紧人家,瘪了下嘴说:“和亲这事儿当初是沈源献的策。倘若出了岔子办不成,你说他会不会失望?你皇叔今儿可是当着人家的面儿说你铁定能办成这事儿,你如今不肯去,万一这事儿砸了,人家会怎么想?到时候本王可不会强逼人家嫁女儿。”
纪策才懒得信他的话,可稍一琢磨就想起一年前的事儿来,当时他还在南边儿和那帮蛮夷最后决战,听到西北传来捷报说那方守将终是拼着性命保住了宁国的疆土。他正跟那儿称赞说这领军之人是条铁打的汉子呢!却听见朝里又传来消息说,什么人跟他皇叔那儿提议两国和亲。当时他就跟中军帐里狠狠骂过这提议之人,现在细细想来,好似自个儿那时候还真骂的是个姓沈的人……仿佛还真是沈源!!!
纪策记起这事儿,心虚地瞅了老东西一眼,那会儿他可也在,还顺口骂了他一句说:“你懂个屁。”
今儿跟老丈人那儿,老东西没提起这事儿吧?
纪吟风能不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瞅见他那眼神儿就知道他想起之前的事儿了,不冷不热地呵呵了两下,才说:“放心!老子没那么好记性,那会儿不记得揭你小子的短了。不过沈太师倒是说了,这事儿当初也是不得已,如今都走到这一步了,想反悔也得顾全国体。”
纪策听见老东西没出卖他,暗暗松了口气,媳妇儿她爹他可不想得罪,不过就是想不明白怎的就不得已了。
正想着,他家老东西就好似钻到他肚子里瞅过似的说:“当初你跟南边儿折腾得那么起劲,连你皇叔的旨意都敢违抗,凤阳国能瞅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理?被你这么一闹,咱宁国哪还分得出兵力去应付西北的战事?若不是西北的守将钱松想着方儿地消耗掉人家不少兵力,关键时候拼死一战,恐怕西北早就失守了。不过经过那一战,凤阳国元气大伤,但钱松那儿也是外强中干,若再抵挡一次侵袭,恐怕西北的薄弱便会暴露在敌人面前。且不说凤阳国,就是那鹿山蛮族也会带兵犯境。
好在钱松受了人家沈太师指点,伪装得不错,凤阳国没敢再次试探,加之敌我双方都不想让鹿山蛮族坐收渔翁之利,凤阳国才遣使来与我们议和。对方提出和亲,否则议和免谈,你皇叔担心他们把心一横与鹿山蛮族结盟犯境,导致西北陷入困境,思量了几个昼夜,差点儿愁白了头,才召来沈太师出谋划策。
这事儿不得不说是沈源精明,他提议你皇叔同意和亲,不过是人家将女儿嫁过来。如此一来既不失国体,又能先稳住凤阳国那帮使臣,三则也是替钱松撑场面,让人家觉得我们还有底气讲条件,不敢小觑咱西北的防线。凤阳国本就一心想试探咱们的虚实,如此一来才彻底放弃。说起来,这事儿你还欠人家钱松和沈太师的情呢!”
纪策这十年都跟那儿想着战场上的事儿了,还真没想过自个儿给皇叔添了这么大个麻烦。论起外交,确实不是自己的长处,哪会想到其中藏着这许多猫腻儿?难怪老东西那会儿会说他懂个屁。
纪吟风瞅着这小子那沉思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悔过了,也不想打搅他,从前没给他点破,就是知道他心中有份执念,害怕影响他,万一跟战场上分了心,那还不得丢了性命?这会儿什么都说明白了,才又说道:“这趟差事儿,原本谁去都成。但你若去了意义就不同,遇上钱松,得跟人客客气气的说几句话,人家这几年可在西北呆得不容易。”
其实自己那二弟想让纪策去,还有另一层原因,纪吟风没直接说出来,怕这小子听了撂蹶子。这事儿本就是自己儿子任意妄为闹出来的麻烦,他不去谁去?就是要让他明白,自己捅的篓子得自己去收拾,老让人跟他后边替他擦屁股,回头又折腾几座城池回来,他二叔跟他三叔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哪还折腾得起?再说这小子最近太闲,就跟这儿惹是生非了,还不找点儿事儿麻烦下他啊?
想起这,纪吟风抿嘴笑了笑,二弟今儿可是说了句乐呵话,这小子跟那儿折腾那会儿,他差点儿连这皇帝都不想当了,瞅着南边儿那处烂摊子,他才想撂蹶子呢。不瞅他吧!可一回头西北更让他头疼,差点儿没跟那儿下旨召这小子回京,直接将这些烦心事儿一股脑丢给他。这皇帝真没法儿做了,他爱折腾就让他折腾个够去。
纪吟风听着二弟这些话,就觉着自己特英明,当初刚十六、七岁,他便自动请缨去了边塞。他可是早就知道宁国这皇帝不好当,宁可跟边塞那儿打几场痛快仗,也不愿接手这祖辈传下来的江山。还好俩儿子都随他,没怪他这做老子的不长进,连皇帝都懒得做,非得到边塞过那苦日子。
要说日子苦,能苦得过做皇帝?一辈子就关皇宫里,难得出去一次还得带上一帮人监视自己,看见点儿稀奇事儿想参合一下吧!大帮言官谏臣便过来跟你谈论什么昏君与明君的区别。那可是举全国之力来阻止自己过舒坦了,这日子根本就快活不起来!想想还不如他呢!
不过这心思纪吟风只跟俩儿子说过,要让自己那二弟知道,恐怕得狠狠喷出一口血来。
正琢磨这事儿乐呵着呢!一眨眼的功夫就见到小东西往外跑了,纪吟风还没来得及问他这是要干嘛去,纪策已经压根儿没了影。
作者有话要说:
☆、61
其实也不用纪吟风怎么想,这小子能去哪儿?回了京都城,纪策跑得最乐呵的便是人家太师府,只怕连这京都城里有几条街他都未必清楚。
纪策确实是奔太师府来了,半路上遇到秦宇,又把这小子带在了身边儿。不带成吗?如今纪策想进太师府,恐怕人家一府的人都会想着法子阻拦,可今儿若见不到媳妇儿,自己出门去办事儿,只怕好些日子都回不来。
于是刚到人家太师府墙外,纪策便打马上跳了下来,二话没说,直接问:“怎么叫琪玉那丫头出来?”
秦宇跟着爷跑到这儿才知道他想干啥,路上也没来得及问,听着这话就抓起了脑袋。之前送画来那会儿,正赶上人家太师府下人开饭的点儿,秦宇自是知道那帮护院跟哪儿呆着,隔着院墙唤了两声,就有人替他开了后门儿,叫了人。这会儿瞅着天色已近黄昏,恐怕府里的人都在准备晚上就寝的事儿了,他上哪儿喊人去?
可瞅着爷那焦急的模样,秦宇又不敢泼他冷水,想了好一阵,才小心翼翼地说:“爷,末将若没记错,沈小姐住的园子应该在后进稍偏的地儿。要不咱……”
纪策听着这话差点儿没又给他脑袋一下招呼过去,这小子是打算叫他家爷自个儿翻?要说这事儿也不难,但被人瞅了去,他纪策成什么了?
瞅着爷眼里那抹碎人的神儿,秦宇硬着头皮解释道:“末将每回来只是叫琪玉,爷要想见着沈小姐,恐怕……不如改日再来?”
这话不用说得太明白吧?即便琪玉出来了,她能回头再去叫她家小姐?别说人家沈小姐未必肯,就她一姑娘,这么晚往外跑,被沈太师和他夫人知道也铁定得挨罚!更何况难不成让沈小姐爬墙?
纪策就着这小子的眼神儿,瞅了下太师府的高墙,也不觉寻思就媳妇儿那小模样还真爬不过来。跟那儿沉思了一会儿,便牵着马,绕着太师府外墙转起了圈儿。
秦宇跟爷后边长长舒了口气,可还没弄明白爷干嘛这么急着见沈家小姐,今儿不是刚见着了吗?难不成爷的心魔又深了几分,才分开几个时辰又惦记上了?非得见着了才能睡得安枕?
这事儿秦宇还真没法体会,要说今儿跟水榭里,他瞅着琪玉那小丫头挺疼人,也越瞧越顺眼来着,但也不至于稀罕成这样。正琢磨这事儿呢,他家爷就将手里的缰绳往他身前一扔,对着人家太师府后院儿的高墙比划了几下,便朝远处走了过去。
秦宇见着爷这举动,没想他还真打算翻人家院墙呢!立马跑到跟前儿将人一堵,提醒说:“爷!您可想明白了,您这会儿翻的可是人家太师府的高墙,要被人逮着了,您的脸面……”
纪策冲他挥挥手说:“一边儿去!别阻着道儿,给爷在这儿好好等着。”
秦宇哪还敢挡了爷的道,只得往边上一让,纪策拍拍袍子,将一角牵了起来,死死盯住那道墙,三两步便跨了过去。借着踏在墙上的力,没费几下功夫就翻到了高墙上。秦宇瞅着爷那利落的身手,不觉暗自摇起头来,爷这回可真豁的出去!难怪连王妃都拦他不住,还真是死心眼儿。
纪策可没心思想别的,这会儿心里就想着再瞅上媳妇儿两眼,把该说的话都交代清楚,见着下方院儿里没人,一翻身便越过了墙去,妥妥落在人家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