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南征北战,他怎么会看不出端倪来?看来媳妇儿身上的伤还没痊愈,只怕是裹了厚厚的几层药布。
纪策真是心都疼了,这苦自个儿领受过,怎能无动于衷,握着被子的手捏得很紧很紧。
“你是怕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沈嘉点点头,别过脸不敢看他。身上的伤好了,可有些地方真的是很难看,连自己见了都有些怕。
眼前这人这张脸,她没有忘,醒来后自己已经不记得很多事儿。但唯独记得爹,还有就是这个人。
沈嘉甚至记得他的名字叫纪策,与自己有婚约。她应该很喜欢他,因为每次醒来看见屋里的那幅画,她就觉得很心安。每晚也都要看多两眼才能入眠。
可是真见了他人,她就开始害怕。自己的模样肯定会吓到他,他会不会不喜欢?
纪策弄明白了原因,执起媳妇儿的手,很认真地说:“媳妇儿,我没嫌弃你。你不用担心。我身上的伤比你多,要嫌弃也该是你先嫌弃我。你若是不信,我可以给你看。”
说着纪策站起身,脱下战袍扔到一边儿,一把拉开自己胸前的衣衫问道:“是不是比你的更难看?”
沈嘉起初不敢看,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过头去了。见到纪策胸前的几条疤痕,她一下坐了起来。
“怎么伤的?”
纪策笑了笑,说:“自个儿任性,非得亲自上阵,沙场上刀剑无眼,这只是一点儿。我身上的伤比这难看的都有。媳妇儿,你怕吗?”
说实话,这事儿他还真担心过,就怕媳妇儿见了害怕,还问过随军的大夫有没有法子可以遮掩。免得成亲那晚吓到这丫头。
没想今儿倒派上用场了。
沈嘉小心地伸手轻轻摸了摸,柔声问:“还疼吗?”
纪策摇头说:“早就不疼了。不过天气不好的时候会有点儿痒,也不能吃一些辛辣的食物。媳妇儿,你不害怕?”
沈嘉摇摇头,“不怕。只是有点儿心疼。”
纪策终是抿嘴笑了,没想这丫头成这样了,反而啥话都肯和他说了,一时也不知是好是坏。
“不怕就好。如今你也知道我和你差不多,兴许你比我还好一点。我俩注定天生一对,你可不许见到我就赶。咱先好好养好身子,别的事儿你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就成,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沈嘉不知为何见到这张脸在跟前儿就特别心安,纪策穿好衣服,留在屋里和媳妇儿说了好一阵子话才出去。
一出门儿就见着沈飞坐在院子里。
沈飞见到他出来,头一句问的就是:“殿下可有法子治好妹妹?”
治?怎么治?真当了他是大夫吗?
见着媳妇儿的伤势确实好了点儿,纪策心里也没那么着急了,一下想起这家伙之前老跟自个儿作对,于是故意对他说:“这样挺好。干嘛要治?治好了记得你,又记不住我怎么办?与其操心这个,倒不如想想如何替你妹妹讨回公道。我纪策的人都敢动,潘家那丫头恐怕是吃了豹子胆儿。你和你那拜把兄弟就没想出法子来?”
沈飞提起这事儿就一肚子火,之前他可没闲着。对方怎么说也是皇亲,沈家就算再得恩宠,在地位上也差人一等。
爹不是没发火,不然也不会出面弹劾潘英正。但妹妹这事儿无证无据,皇上又顾全皇家颜面,因此这段日子算是白忙活了。
潘英正和他那三个儿子,虽然劣迹斑斑,奈何件件儿都不是杀头大罪,皇上只是罚了他家三年俸禄,降爵闲置而已。
沈飞确实觉得不解恨。可也想不出办法来。
纪策瞅着他那模样,目光一冷,说道:“我会让他们加倍偿还。”
说完,纪策也懒得管自己这二舅子了。原本一心想着回来与媳妇儿继续折腾。可见到媳妇儿如今的样子,真是一点心思都没有了。这事儿不能就这样了了,否则他就不是纪策。
纪策一回府就叫了秦宇来。
秦宇可是弄清楚了整件事儿。王爷担心爷会闯祸,因此特地将这事儿对他讲了一遍,末了还叮嘱他一定要看着紧爷,免得再弄出什么风波来。这回王爷可是没闹着玩儿,要这事儿办砸了,他恐怕得提头去见。
幸好爷只吩咐他出去打探。要说这事儿,秦宇可是最在行。跟边塞打仗那会儿,秦宇手下可是有一只精良的斥候编制。爷能百战百胜,他的功劳可不小。再说沈小姐发生的事儿,秦宇也觉着很是恼火,那可是爷心心念念的人。再说就算不是为了爷,他也很担心琪玉,只是瞅着爷那张冷脸,没敢现在就问。
领了命,他就派了人去京都城里找人。可一连找了好些天儿,愣是一点儿消息没有。好似根本没人看见一般。这可愁坏秦宇了。
实在找不着,秦宇只好顶着挨骂的风险,回去给爷汇报。
进门儿的时候正巧见到爷在写字。要说爷这毛病养成了,还真没法儿劝。
一开始,秦宇觉着爷这只是哄沈小姐的手段。可今儿看来,他恐怕是入了魔了。
秦宇可是听爷说了,沈小姐好似记不起从前的事儿,那他还跟那儿瞎忙活什么呀?
“爷。末将找遍全城,也找不到一个知情人。”
秦宇原本以为会挨骂,没想爷连头都没有抬,只是对他说:“找不到你不能自己弄一个出来?”
难不成爷打算栽赃陷害?
不过这话秦宇可不敢说。
纪策放下笔说道:“你派几个人去城里散话。把那天的事儿绘声绘色地讲出来。若是不清楚,瞅着我娘哪日精神头好,去她那儿问明白。回头重金悬赏,再把沈太师弹劾潘英正的事儿宣扬一下。我就不信找不出一个人来。”
即便是有人冲着银子来也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纪策就缺一个能说话的人!
秦宇瞅着爷这模样,算是明白了。爷这哪是在查案哪?恐怕是将打仗那会儿使的伎俩都用了出来。
可他怎会明白他家爷这会儿的心思?纪策就觉着之前太听媳妇儿的话,竟然有些心慈手软。若之前自个儿用点儿心,媳妇儿哪能遭这样的罪?
作者有话要说:
☆、65
秦宇依着爷的吩咐,又跑了趟腿儿。
手下那些刺侯也不含糊,一听是爷的吩咐,个个都打起精神来。十年同生共死的情谊,众人皆与爷同仇敌慨。这种生死与共,荣辱与共的事儿,外边儿的人怎会明白?
纪策平日待这些汉子那真是犹如亲兄弟一般。一点儿没有世子的谱,在边塞那会儿可是同吃同住,连战场上都是领着大伙儿冲锋在前。
只要爷一句话,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办成爷交代下来的事儿。
可秦宇领着一帮斥候尚未找到爷要的人,就在外面听回来一件事儿。这事儿说起来也真是奇怪,秦宇一早听爷说过,荣亲王家的世子纪宁与爷一样,对潘家很是不待见。
而且这位世子对沈小姐那是百般殷勤,前些日子还弄得爷十分不快。可这结构眼儿上,纪宁非但不想办法查事儿,反而有心思折腾自个儿的寿宴。
说是要替自个儿选妃,竟然将京里够得上格的人都请到了府里。
秦宇越想越不对,赶紧回府将这事儿报了。
一进门儿,又见到爷在写字。真是弄不明白爷这些日子都在闹哪样。
他可不知道纪策这会儿的心思,若是不让自个儿静下来,他几乎忍不住要出去杀人。可老东西和媳妇儿说得对,这里不是十里沙场,明刀明枪根本成不了事儿。那就只能等!
也不知为啥,每回写字的时候,纪策总能把心静下来。只有这样才能只记得媳妇儿的好。从前不要命,那是没有牵绊,没有想守一辈子的人。可自打认识了媳妇儿,哪能还像从前那般?
秦宇将事儿说了以后,爷终是放下笔来问:“什么时候?”
秦宇应道:“据说就在今晚。”
纪策低头思量一阵,说:“去准备些贺礼。今晚与我走一趟。”
纪策就着秦宇的话,记起之前府外的事,不知为何总觉着与这事儿有关。纪宁说的那席话之前怎么想怎么不明白。见过媳妇儿以后,倒是弄清楚了一些,想必自个儿不在的这段日子堂弟已经去过太师府,可有些事儿仍是懵懵懂懂。
但那日纪宁一反常态,纪策不想放过任何可能。
京都城华灯初上,一辆马车停在了荣亲王世子府的大门外。
赶车的人身形魁梧健硕,一瞅便知并非寻常车把式。这人停稳马车,打车辕上跳下来,走到后面车厢窗边才停下恭敬地对里面坐着的人说道:“爷,到了。”
里面的人嗯了一声,也不等人伺候,掀起帘子径直跨了出来,“带上东西,跟我进去。”
此时荣亲王世子府里的寿宴已经开始,里面传出阵阵优雅的丝竹声。
来人压根儿不懂欣赏这些,即使懂也没这闲情逸致听,只是示意身边跟着的“车夫”,“去叫门。”
车夫打车厢里取出些东西,抱在怀里,才走到门边儿拍门。
世子府内看门的小厮不免嘀咕了一句,才把门儿给开了一条缝儿。今儿殿下宴请京里的达官贵人,一早送了名册来。他可是一一仔细对过,不多不少。既然该来的都已经在里边儿了,又是什么人这时候来扰他清闲?
门房小厮从那条缝里尚未瞅清楚来者何人,就听见外边一人扬声说道:“端亲王世子殿下前来贺荣亲王世子殿下寿辰。”
看门儿的小厮一听对方的名儿就被吓得不轻,赶紧打开门,这才看清叫门的人乃是一位身形高大的“下人”。
小厮可是见过些世面的人,一瞅对方这架势就知道这叫门的人地位不低,赶紧又偷偷朝他身后望了一眼。
这人后边站着位紫衣公子,一瞅便知是行伍出生。对方身形干练,一身锦衣打理得特别精神,腰板儿有多直便有多直,与院儿里的那帮京中贵胄很是不一样。
小厮一早听过京里的那些传闻,上次自家殿下喝醉酒犯病那会儿,他也远远见过一回。一见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