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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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鬼之间-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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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至少要放一甲子,”我不理他的反应,继续道,“否则就有可能生祸害,伤人性命!”这话可没夸张,而且要想彻底化解那五鬼戾气,六十年还不一定够。
  大约是见我郑重,南迦询问,“不知女施主想寄放什么?”
  我从包中掏出酒瓶来,托在掌心亮给南迦看。符鸭在黑气法力下,正在瓶中翩跹,只是在撞到玻璃瓶身后又被镇压符弹了回去。
  南迦看着酒瓶,默思一刻,道,“此事小僧做不得主,女施主,请稍等片刻,待小僧前去问过师父。”
  “有劳,大师请便!”我单掌合什道谢。
  一阵后,南迦返回,对我宣了声佛号,然后道,“女施主,请随我来。”说着袍袖一甩,在前引路,我搂着酒瓶抬脚跟上。
  庙内很幽静,还很清凉,或说,因幽静而清凉,与薄薄一堵墙外的景观截然相反。庭中几株粗壮古树,两人合抱,树冠撑开如伞,伞伞相连,遮阴蔽日。
  除了栽植大树的地方,地面其他区域满铺着略显白色的方形石砖,拼缝很紧,大概是少人走动的原因,踩在方砖上稳稳当当。不像很多地方的砖,不下雨还好,否则一踩挤溅一脚水。
  庭院东西向似乎都是禅房,但大都落了锁,锁上锈迹斑斑。想起听出租车司机说过,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僧侣,除了一个老和尚带着他的徒弟,看来,司机说的就是南迦和他的师父了。这一老一小两个和尚为什么不去山上那香火极旺的大悲寺里而选择留在这?我暗暗好奇。还有,那白衣女妖为什么要来见南迦,而南迦又为何不见她?
  妖这种生物,是十分容易入执念的。比如那庙里新娘刘二翠,苦侯一百多年,只为了能和程豪转世拜堂成全自己的名分;还比如画妖小文……
  我被南迦带到一间禅堂,四堵白墙,屋中空空,一件家具也无,地面抬高一个台阶,铺着木地板,擦得干净得能照出人影。一个老僧背对着门而坐,他身侧还有一只蒲团,左前方放着只古色古香的青铜香炉,袅袅青烟溢出,令人心神俱宁。
  南迦在门口对我示意,一手向禅堂内而伸,轻声道了句,“女施主,请。”然后转身离开。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在瞅瞅几乎一尘不染的木地面,跟着踢了人字拖一看脚底心,汗泥混在一起,整只脚掌心脏污。我觉得不太好意思踩脏人家地面,遂将脚底在裤腿上蹭了蹭。
  两只脚都蹭完后,听见老僧开口慢道,“烦恼在心,不在脚,阿弥陀佛,施主,请进罢。”正是之前与那女妖对话的僧人之声。
  我肚子里叽咕一句,“不早说,擦完了才说……”边抬脚进入室内。
  大约是没有家具的缘故,禅堂内给我空阔的感觉。一线天光从高窗透入,本就被遮阴的巨树滤去了炎热,此时再投入室内,更添神秘清幽。
  这里风水很好,佛光普照,宜消解戾气。况且,既然是清修之地,估计也不会贪我这几个香火钱,无偿提供帮助也有可能。我美滋滋的想,在听见老僧一句邀约,“请坐。”时,依言盘膝坐在他身边的那只蒲团上。
  我看见了老僧半张脸,须眉皆变作灰白,皮干肤涩皱纹横生,闭着眼正在入定,好像刚才那句话不是他说的。我目光垂下,打量着那只青铜香炉,看着像是前清遗物,有至少两百年年头了。过了一阵,屋中实在没有东西可看,于是我再度打量起老僧来,此时,似是感应到我探寻的目光,老僧睁开眼。我随即双手合掌,“大师,有礼。”
  老僧合什还礼,道,“刚才听小徒言道施主有东西要存放小寺?”
  老僧目光很平和宁静,但,缺乏灵力,我很快断定,他只是个普通的老僧而已。我有些犹豫起来,不知将符鸭放在这里是否合适。
  “是,”不过几秒,我便答道,“不过,不知……”边说边将怀中酒瓶捧出,轻轻放在地上。被庙中佛光正气所压,此时符鸭紧紧贴在贴在瓶底,连那五道黑气也凝滞下来,乍一看,像是纸上的污迹。
  “这……”老僧果然看不出名堂来,沉着眉。
  我扯下贴在瓶身的符,伸指一敲酒瓶,酒瓶晃荡一下。脱了一道桎梏,符鸭挣扎着扇了扇翅膀。
  老僧又“这……”了一下。
  “大师可知这是什么?”我询问。
  老僧沉默一会儿,“一只鸭子。”
  “……”
  “不知施主以为如何?”老僧反问我,“莫非,鸭,非鸭?”
  “非鸭!”我道,“它被恶灵附身,急需拯救。”
  “难道施主想将它放在小寺?”老僧面色微凝,“只是……”
  我不再为难他,将符重新贴上酒瓶,“没关系,我另外找地方就是。”本来也没打算放在这里,还是去大悲寺看看再说。跟着取下背的包,将酒瓶放进去。
  “贫僧只知读经参佛,”老僧似是略有歉意,“与小徒南迦一起,度些清修而已。力有未及,还请施主见谅。”
  我心里暗喜,他主动把南迦带进我们的话题了,遂接道,“大师不用如此多礼,是我太轻率,要做强人所难之事,我应该向大师道歉,也请南迦大师不要见怪就好。”最后一句说得有些僵硬我知道,这样强行提到南迦。老僧定力倒是好的,只是合什宣佛,没露出惊讶来。我干脆再道,“刚才登门拜访时,见一个穿白衣的女子来此求见南迦大师,不知其中有什么故事?”
  “阿弥陀佛,此事与南迦有关,”老僧回道,“施主若想知道,不如直接问南迦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之二

  拜别老僧,我出来找南迦。他庭院在扫地,身板依旧挺得笔直,神情很专注。
  “阿米豆腐!”我合掌向南迦行礼,南迦停了扫把合什还礼,他额头有汗沁出。这样炎热的天,散步都会出身大汗,何况舞着那么大的扫把。我转头看看周围,道,“咿,扫地啊……这里不是很干净么?”
  “不扫何以干净?”南迦道。
  “是哦……”我找了些废话,想着怎样能不动声色的把白衣女妖这个话题引进来,“你,呃,每天都要扫地?”
  “晨扫一次,午扫一次,暮扫一次。”南迦悠然答,似乎对扫地这种事很享受一般,手中依旧不停,‘唰唰’声中走远几步。
  我突然起了促狭心,跟在他身后笑道,“佛说,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那么,大净是否会无净呢?”
  “阿弥陀佛,”南迦停下扫把,单掌合什一下,然后转身对着我,道,“看来女施主对我佛颇有参悟,善哉善哉!”
  惭愧惭愧,参悟的没有,装模作样的有~
  “依女施主之前所言,‘大’之一道,在于修,在于缘,”南迦继续道,“修为不足缘分不到,便是小僧这样晨午暮一日三次扫堂,离‘大净’之况,亦相差甚远。”
  闻言我点点头,不客气的指出,“看出来了,你修为是不太够……”
  南迦不生气,温和而笑,然后低头继续扫地。
  他竟然不追问,‘不知女施主何出此言?’,或生气,“不知女施主为何出此言!”,这让我有些挫败感。跟在他身后又走两步,我不依不饶的啰嗦起来,“大师唤我‘女施主’,不似大师的师父那般唤我‘施主’,想来是大师心里仍有男女之防,而缺佛与众生所别之悟。”
  我这话真是说到南迦痛处了,估计,他停了扫帚,出了阵神,然后双手合什‘阿弥陀佛’一下,闭眼定住。风走过身边,带起衣襟,他的身体却保持纹丝不动状态。不知多久以后,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善哉善哉’一下,睁开眼来。
  “我,随便说说的,”我开口道歉,想不到随便一句话,让南迦产生这么大反应,“大师,请不要往心里去。”
  南迦又笑了笑,看来没生气,他淡然道,“若不往心里去,又该往何处去?万物皆由心生,我在心中,心在佛中。”说完继续扫起地来。
  啊?这话是个嘛意思来?我发现跟和尚说话真累……眼珠子转转,我想到个说辞,“那么,穿白衣的女子也在大师心中?”
  话音未落,南迦好长一声道,“阿~弥~陀~佛~”,停了扫帚转身看着我,神情很是严肃。
  那一刻,我想,他会不会举起扫把朝我扑来,一直把我打出庙门外?
  要是他这样做了,我一定不跟他争,我走就是,不就是个妖嘛,在这样佛光强盛的地方闹不出什么幺蛾子的。再说那女妖每个星期都会来,大不了下个星期这个时候我再来候着,或收或放,看情势再说……
  但南迦比我想象的友善多了,他皱着眉,单掌施礼——我都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向我施合什礼了,出家人讲究真多——,继而道,“女施主果然神通,连南迦俗世之累也通晓,善哉善哉!”
  “是……我刚才在庙门外刚好撞见……”这我倒不敢居功,坦白说,“我听见大师的师父对那女子说了句话,心中有些感触而已……”
  南迦默然。
  我继续,“你师父说,有缘无分对岸不见……”
  南迦继续默然。
  我继续继续,“但那女子态度非常坚决,回你师父说,缘分可以修的来。”
  南迦终于面露苦笑,“痴儿,痴儿!缘起缘灭,皆在佛中!命中注定无缘,便是修破了天也不过是枉费心机而已……”
  “她是……?”我伺机发问。
  南迦叹气,道,“是小僧俗家妻室。”
  咿呀……我叹而无语……
  这些妖怪都怎么了?为了爱情赴汤蹈火甘下万丈地狱一只一只前赴后继……
  难怪佛劝众生,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
  “僭越了……”我此刻是真心有歉意,一不留神又拱手作揖。
  南迦驻扫把而远目,道,“修行在心,她亦在心,心佛合一,万物皆佛,岂独她哉?”
  我忍不住伸拳做掌,合什接道,“善哉,善哉!大师有此顿悟,已然离佛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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