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当真……在里面……?”南迦略皱眉头,依旧半信半疑。
“咦?刚才鸭子抖翅膀你没看见?”我讶问,抖的那么明显他都没看见,难道他眼神不好?耐心又道了句,“没看见让它再抖一下就是。”
“这倒不用,”南迦道,“只是……”他似有顾虑,面有忧色。
我恍然,于是继续解释道,“我知道,没亲眼见你师兄一面,你是不会信的。我呢,不是不能把你师兄叫出来让你看一看,只不过庙里佛光太厉害,你师兄此时已经是鬼魂,只怕一露面就会被佛光照得三魂散六魄灭,那样就再也没有机会重新做人。”
“那……”
“别老这啊那的了,你要是不信我,没关系,”我大度的摆手,“你只要每天对着饭钵念经三次,金刚金就好,待符鸭身上黑气渐转淡,变作灰色的时候,怨灵便能和你适当交流,到时你就能知道我现在对你说的,字字都是真言。再过段时间,灰气淡后他们便能进你的梦中,待符鸭通体变作白色时,恭喜你,你已经帮怨灵消除了戾气,佛祖跟前会记一大功。到时成佛成仙不再是梦想!”
“这……”
“哎哟哟,你怎么还‘这……’啊!”我不耐跺脚,我如此诚恳亲切,他难道真把我当游方混饭吃的江湖术士?缓了脾气,再道,“信不信我不要紧,试一下也不妨事啊,反正你每天都要念经不是?扫地是修行,念经不也是么?只不过念的时候把饭钵放你边上就好了!”
南迦继续张嘴,看嘴型又要说个‘这’字,我抢在前头,双掌在一起,头如小鸡啄米般一磕,“阿米豆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有五人需要大师拯救,就是三十五级浮屠等着大师来造,大师怎么瞻前顾后推三阻四呢?贪嗔痴慢疑,大师你若是再‘这这这’这下去,可就是犯了最后一戒了!再者佛曰,诸恶莫作,诸善奉行。此乃大善,大师就不要再诸多顾虑了!”
“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南迦色做严肃,跟着我一起合掌,拖长声音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果然还是得把佛搬出来才劝得动和尚。
心满意足离开了庙,南迦手捧饭钵跟在我后头,他帮我开门,然后要关门的时候我用手一撑,郑重叮嘱,“每日晨午暮,诵经三遍,不可间断哦!”
南迦点头。
“我会在H市盘旋几日,暂住XX大酒店总统套房。”我继续,“要是你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
南迦迟疑了一下,然后又点了点头。
“哦,最后有件事很重要很重要!”我肃穆,“大师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一定要再活足六十年!”
南迦一怔,回说,“生死有命,这个,小僧似是无法保证。”
“非也非也,”我摇头晃脑道,“大师只要潜心向佛,假以时日必定修成正果!所以大师切勿再被尘世所累,专心诵经。我的意思是,不要再惦记着你俗家的老婆啦,她来找你时你应该一如既往的继续坚持不见她,让她死心……当和尚还是很有前途的哟!”
作者有话要说:
☆、之四
离开庙后我只觉无事一身轻,悠悠然在湖边逡游一阵,在肚中感觉饥饿的时候叫了辆出租车回了酒店。正好是午餐时间,自助餐厅里有不少客人,更多的,是一盆盆香气四溢的食物,我开开心心的挑着美食来。挑着挑着,忽然想起我怎么忘记上山去大悲寺求姻缘签了?遗憾的时候转而再想,咿,本来打算孝敬寺里的香火钱省了下来,于是就高兴起来。
吃到一半的时候,有个男人进了餐厅,很英挺的男人,穿着黑色唐装,简简单单一件素底无花的对襟褂子穿在他身上偏生深沉得很。他偏身坐在我斜侧面,要了杯咖啡后,然后将一叠报纸放在桌角。
我得坦白,我虽然爱看帅哥,但绝对不会见到帅哥就死盯着瞧。但这个男人,我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因为在这样由于要讲究情调而暗无天日的餐厅里,他居然还戴着副深得看不见眼珠子的墨镜,戴着墨镜还算了,他居然抿了口咖啡后就打开报纸认真的看起来。
我塞了口熏肉进嘴里,暗想,不知道戴着墨镜看报纸是个什么感觉,赶明儿我也去买副墨镜来试看看。又吞了口果汁,将跟前餐盘里食物一扫而空后,饱了,满意的打了个嗝儿……
拖着包袱离开餐厅,途径前台时被服务小姐喊住,说有人给我留了个口讯。
口讯是任‘大奔’同志留的,通知我晚上他的主人便有空见我,到时会给我安排一辆出租车接我去会面的地方,出租车牌也一并给了我,被前台小姐抄写在一张便签纸上。
上楼时突然想起祖奶奶的训斥来,确也有几分道理,我最近确实胖了不少,应该考虑锻炼,于是弃了电梯不用钻进楼梯间。从一楼上到二层后钻出楼梯间,等在电梯跟前。
运动要适量,过犹不及……
电梯往上运行着,我看着手中的便签纸上那几个英文字母和阿拉伯数字组合在一起的车牌号突然起了好奇,要是‘大奔’忙,不能来接我,随便安排个人就是,我可不信那个很有钱很有钱很有钱的人就‘大奔’一个手下;退一万步说,要是实在没人能来接我,告诉我地点我打车去不就行了?何必特意安排一辆,还是出租车?
话说回来,有钱人一般都有些怪癖……
能见到他,就已经很好了……不过在见之前,我还是先要弄弄清楚老胡同宅子的困阴局的来历,还有青衣女鬼究竟是何许人也。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午觉上了,希望祖奶奶能带给我惊喜。
回房后,我喝了杯茶歇饭气,然后在偌大的总统套房里兜圈子,从此头主卧的卫生间踱步到彼处客卧行李房,走了几个来回后摸摸肚子,终于扁了些些下去。我不能这样酒足饭饱的去见祖奶奶,被她唠叨嫌我吃太多会长胖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老太太当鬼这么久,都多少年没吃过人间美食了,我是她的曾曾…不知曾了几代的乖乖孙女,当然不能做出刺激祖奶奶之举。
往床上一躺,扭着扭着进了被子,我闭上眼,想着,等下见了祖奶奶还要问一下她有没有帮我打听到柳儿的消息。不知道柳儿还好么,有没有被那个可恶的鬼差捉到阎王爷面前去判罪……想到这,我忍不住睁开眼,看着天花骂了一句,‘嚓咧~’。怔然一阵后闭了眼,调整呼吸舒缓意识,渐入梦乡。
~
白雾,又见白雾。
祖奶奶这次没有故弄玄虚把我带进化境,看来她气消了,至少恢复了正常。我白雾中等了等,却没见她老人家出现,不由奇怪。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应我,我漫无目的走起来。
哪儿都是雾,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索性开始练功。先蹲一个马步,然后左脚微弓,右脚伸直,足轻点地,继而在身前划了半个圈……
手舞……
足蹈……蹈……
一趟拳打完大半了,祖奶奶还没出现。哎呀呀,老太太去哪了啊还不来见我?她要是再不来,我的拳不就白练了?
浓雾突然消散,我的身姿定格在金鸡独立一飞冲天时。
哟,来了……
我暗喜,继续卖力舞起来,一套拳真可谓舞的虎虎生风张弛有度。可是,一直等我将剩下的招式练完,祖奶奶还是没露面。做了最后一个收势动作,我将双手叉在腰上举目四望。一望便前前头隐隐约约出现几个人型影子,不由满腹狐疑,不知道老太太又在搞什么飞机,忙拔足上前。
追了几步来到一个水池边,满池子红色的水,翻滚着,激荡起粉红的浪花一朵朵。俄而一张人面出现在水花中,被莫名力量扭曲、撕裂,痛苦的将嘴张得老大老大。一朵褪去,再来一朵。
这样的水我只在一个地方见过,冥府中,血河池。
难道祖奶奶把我带进冥府了?
忍不住再往前走了两步,我看见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个子不高,穿一件蓝底紫花棉布衬衣,一条牛仔中裤,踩一双人字凉拖,头发胡乱挽成一个发团,用橡皮筋扎在后脑,碎发乱舞,看着随意又邋遢。她半蹲半立屁股微撅不知在做什么,形状甚是诡谲。突然她挺身将手一扬,一只蝴蝶从她手里飞起……哦,不,不是蝴蝶!是鸭子!
是我的符鸭!
此时我才后知后觉,我看见的,正是区区在下本人是也!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惊了……
‘我’看见了我,那么这个看着我的‘我’又是谁?
便在此时,我察觉‘我’不再能够控制身体,好似头按在了别人身上,能有自我思维,却不能操纵四肢。我不知道祖奶奶想干什么,但她既然拒绝出现,我也只能静观其变。
‘我’缓步上前两步,来到我身后。我被惊动,回头看见了‘我’,目露惊喜,嘴边立时带出个讨好的贱笑——这个表情我也好生熟悉,每次数过兜里的钱照镜子时都能看见。但不知道什么缘故,那个笑很快便被收却,变作惴惴之色。
‘我’将手一抬,之前那只被放飞的符鸭落回‘我’的手里,接着‘我’看见我满面惊恐,惊即转怒,作势就要扑上来(神勇当真,呀呀呀,好比那下山猛虎看见了山鸡一只,咿呀呀)……
‘我’却将手一挥,我便身飘在半空,摇摇曳曳如断线风筝一般,跌撞翻滚,消失不见。
‘我’远目一阵,然后低头,看着手中微颤不止的符鸭,许久未动。
我紧张起来……
那时我被鬼差一袖扇飞,不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柳儿现在怎样。我更加不知道的是,祖奶奶是怎样让我化身为鬼差来亲眼见证后续发展。这老太太的本事,比我想象的大的多……
鬼差单掌托着符鸭伸在空中,符鸭静静伏在他雪白掌心中。片刻后,一道白光悄然飞起,落在地上,柳儿显出原形。她趴伏在地,对鬼差恭敬行了叩头大礼,然后爬起,款款转身,向玉桥眺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