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叔脸沉了下来:“二少爷,请注意你说话的用词。”他说这话时的语气不轻不重,却偏偏流露出一种肃杀之气,即使是躲在一边的我也分明感受到了那份不可忽视的寒意。
二少爷立刻闭上了嘴巴。
不用再听下去了,我悄悄地缩回脑袋,和同样了然的白天飞交换了一个眼神。
想不到原来是这样——T市的黑道大佬李清云两年前为了解决白天飞的麻烦,收了方景煦做养孙,但那只是权宜之计,此后我们再未见过他,也很快将这件事情忘却脑后。
想不到两年后为了所谓的“继承人”,方景煦这个名义上的“养孙”被真正的李家后人盯上,陷入了一种本人并未察觉的巨大危险中。
——这就是大家族内部的权利斗争吗?我从心底由衷地感到厌恶。
“把刚从德国走私进来的新药给我。”二少爷低头打量了方景煦半天,嘴唇勾起一抹嗜血的微笑,朝身边的手下伸出手。
那名手下连忙从衣服内掏出一个黑色的长方形盒子,必恭必敬地递给二少爷。
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的盒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冰冷的无机质的光芒。
原本一脸漠然的全叔在见到那个盒子后露出不可置信的讶然神色,等到二少爷打开后,更是由惊讶转为了震惊。
“不可能!这个药你是怎么拿到的?”他失控地叫出来。
“哼!老爷子口口声声说洗手不干了,还不是被我发现了他偷偷藏起来的一批药,我不过顺手拿了一盒,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好的药效,能够缓慢破坏一个人的脑神经系统却检测不出任何下毒证据,那群德国人挺行的嘛!”二少爷一边套上白手套,一边得意地说道。
“快把药给我!”全叔也顾不上尊卑了,气急败坏地去抢二少爷手里的注射筒和一个白色的小瓶子。
然而他刚跨出一步,三个壮汉便阻在他面前拦住了他。
“全叔,老爷子把你派给我的时候我就怀疑,现在看来你果然是老爷子的卧底!”二少爷冷笑着将瓶里的液体缓缓推进针筒。
见状,全叔脸色大变,他知道自己若再不出手,一切都晚了。没有时间犹豫了,他的眼睛里闪过冷酷的光芒……
“啊——”一声巨响后,一个铁塔似的壮汉“砰”地倒在地上,溅起尘土飞扬。
所有的人都愕然地向后面望去,包括二少爷和全叔。
一个穿着黄外套的年轻人还保持着跆拳道中踢腿的姿势,就这样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你是什么人?”二少爷怒气冲冲地喊道。
年轻人不回答,一个旋身,又踢倒一个喽啰,姿势潇洒至极。
“你们还楞着干嘛,上啊!”二少爷气疯了,向着手下愤怒地大吼道。
一群手下这才如梦初醒,一股脑地涌向年轻人那边。
“不许动。”一个细细的声音在这场混乱中显得极其微不足道,但二少爷并不这么认为,透过衣裳他觉得一个铁家伙抵在自己腰间,凭直觉他立刻认出那是一把枪。
一个天使般可爱的孩子露出灿烂的微笑仰视着自己,他的手指正扣在扳机上。
“叫他们都停下。”柔和的腔调中透出与年龄极不相称的成熟和……杀气。
在那样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面前,二少爷竟然屈服了,他虽然暴躁,但绝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
“都给我停下!”
三秒钟后,仓库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或动一下,众人都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目瞪口呆地望着被一把枪连在一起的自家少爷和一个陌生的孩子。
我用余光瞥了一眼白天飞的方向,见他安然无恙才松了一口气,手上和注意力却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地注视着周围人的一举一动。
幸好,除了那个叫“全叔”的,其余人都在警戒范围外。
扫视了一眼安然自若的全叔,我直觉认为这个人不简单。
“二少爷。”我微笑着开口,但心里已经愤怒到极点,“您千万不要乱动,否则我难保手上一个不稳,你的小命就没了。不要怀疑我下手的决心,这里所有的人都听到,你刚刚要对那个昏迷的孩子实施威胁其生命的行为,作为第三人的我在这时出手,在法律上是属于正当防卫,不用负任何法律责任。”
“我知道,我知道,不要杀我。”二少爷忙不迭地把手高高举起,身体已经出现轻微的颤抖。
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了他一番,我命令道:“把手里的药扔掉。”
“是是是。”二少爷连忙把针筒往地上扔去。
我密切注视着他手上的动作,却没看到二少爷脸上的一抹狡猾神色……
“唔——”我吃痛地叫了一声。电光火石间,情形已经完全颠倒过来,我双手被狠狠地绞在身后,枪也落在地上,被踢到了一边。
“想和我斗,你还嫩了点!”恢复自由的二少爷恶狠狠地说着,手里使上了劲。
好痛!从未经历过这种痛楚的我疼得冷汗淋淋,我怀疑手臂要被折断了。纵然如此,我还是忍住了差点出口的呼痛声。
“吉吉!”白天飞见状就要冲上来,却被二少爷喝止住。
“别动!如果你想他死的话。”二少爷晃出一把闪亮亮的匕首,“乖乖束手就擒吧!”
白天飞只得满脸不甘地停住脚步。
全叔暗中摇了摇头,准备出手了,但在看到二少爷身后的动静后不由得一愣。
“不……不……动……”那把枪被捡了起来,重新指向了二少爷。
“是你!”我惊呼道。那个在孤儿院认识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停在不远处,吃力地举着我的枪。
“放……放……”他害怕却坚定地说。
二少爷快疯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尽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小鬼,而且个个拿着枪对准他?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一个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在宽广的空间中响起:
“全都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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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太忙了,忙着交各科论文,再加上JJ时不时抽……所以有机会上就多传几章了。
新家庭
再次见到李清云,觉得他比两年前更显老了。
虽然他的腰板依旧挺得直直的,神情依旧带着君临天下的傲然,但他眼边嘴角的疲惫却告诉世人他是一个迟暮老人的事实。
我们现在身在关台县的一家普通宅院内,在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仓库中救了我们几个后,李清云就把我们带到了这里,一路上他都没有开口讲过一句话。
我无意打破这种沉默——无论是谁,面对自己的孙子做出这种事来,都会感到一种深深的挫败和心痛,李清云也一样。
“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李清云终于开口了,“大儿子聪明沉稳,手腕精明,是领导我一手建立的地下世界的最佳人选,但是他十年前因为一场黑帮火拼去世了,留下三个从此无父无母的儿子;小女儿美丽善良,是个沾不得半分血腥气的娇娇女,她现在是本市一位高级知识分子的妻子,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三个人组成幸福美满的家庭。”
我静静地听着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老人的自述。
“对于三个失去父母的孙子我异常宠爱,但同时也严格地要求,我不能让我出生入死一手建立起的基业毁在自己的后代手上¬;——但是三年前我发现,教育彻底失败了,他们不是成为纨绔子弟,就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甚至有一个私下里进行毒品生意。”
“我很失望,也绝望。但出于一个爷爷护短的心理,我告诉自己他们只是误入歧途,只要适时加以纠正,还是我李清云合格的继承人。只可惜……然后,两年前我发现了一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想起了我早逝的大儿子。于是我认他做了养孙,不仅因为要帮他,更重要的是,我不自觉地将他和我儿子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我的眼神飘向里屋,方景煦躺在里面,他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然后我知道了那孩子的一些事,我欣喜地发现,这个孩子和我的儿子是如此的相象,以至于我常常想,为什么他不是我的亲孙子呢?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把我打下的天下交给他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清云长长叹了一口气:“也许是我的这种想法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被我那三个不成器的孙子知道了,于是给他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还差点被用上了那种药……”李清云一脸心有余悸。
“你放心,小建不会再来找你们的麻烦了,我已经对他做了最合适的处分——即使是我李某人的孙子,也要遵从我一手建立起的规则!”铿锵有力的话语代表着曾经帝王的骄傲,他的尊严不容玷污,就连血缘亲情也撼动不了半分。
“……你知道,阿煦不喜欢黑暗世界,但我们很乐意经常拜访一个爷爷,喝喝茶,下下棋什么的。”静默了一会儿,我慢慢地开口。
李清云定定地看了我半晌。
“……谢谢。”他脸上的皱纹似乎在这一声道谢中舒展开来。
当我们踏上回T市的道路时,绑架事件可以说解决得差不多了。
警方那边自有老爷子摆平,我们只要做个笔录就OK;方景煦不久便恢复了意识,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我的手也没有断,真是可喜可贺。
惟一头痛的是家人的反应,唾沫星子溅了我满头满脸,最后还是装晕了事。但鉴于现在连方景煦也添了一笔的“绑架记录”,陈方二家从此决定,严格限制我们二人的活动范围和时间,以及以后上下学都由我的奶奶接送。
面对这个决定,我和方景煦当场傻眼,偏偏还不能驳回大人们正当的理由。
我的心里那叫一个郁闷啊,恨不得冲着那个造成这一切的混蛋再踢两脚。
开玩笑,现在凤凰集团越做越大,如果拥有最高决策权的二人被下了“门禁”,我很怀疑这么一个大公司的内部能不能顺利运作两天。
最后还是李老爷子替我们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将认了方景煦做养孙的事郑重其事地向两家人做了宣布,然后在T市现在公认服务最高级、消费最昂贵的“风雅楼”大摆筵席,美其名曰“见见面,拉拢拉拢感情”,席间顺势送出了一个专门保护我们二人的超级保镖——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仓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