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尧将眸光,转向了王谢的身上,发号施令,没有任何情绪,冰冷的近乎残忍。
“卑职马上去办。”
目送着王谢离去的身影,秦昊尧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子来,李煊虽然年轻,是一个做事稳重的臣子,一旦他忠于皇帝,为皇帝效劳,如今皇帝的权力被夺去,他绝不会袖手旁观。他一旦跟几方残存势力游,将分散的力量集中,跟京城的将士搏杀一战,届时谁胜谁负,也并不明朗。
他不是不能留着李煊的性命,但一定要让李煊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哪怕将李煊幽禁关押,至少李煊不会成为好事之徒。
一抹精明冷漠的光耀,从眼底一闪而逝,秦昊尧指着站在门边的王镭,低声吩咐:“让熊大荣跟公孙木扬准备好,先暗中将苟云之地的卢世豪诛杀,他为人心术不正,是个好功之人,素来跟本王不合,他手下养着一千多的食客和护卫,人多为患,决不能留着他,坏了本王的事。”
王镭抬起脸,一身戒备,脸上没有任何喜怒。
只听得秦昊尧沉声道,满身肃穆决绝:“这回,我要斩草除根。”
“得令。”
秦昊尧的黑眸,一沉再沉,宛若幽深的夜空,再无任何光彩。整个偌大的殿堂,只剩下他一个人,显得空荡荡的。
这一场战役,他绝不能输。
输掉的话,他一无所有,死的时候甚至连乞丐都不如,还要被扣上逆贼叛乱的恶名,虎落平阳被犬欺。
输掉的话,他更无法挽救穆槿宁,她必须被扣上杀人罪名,永世不得翻身,哪怕可以苟活,也是苟延残喘,战战兢兢。
太阳还未下山,秦昊尧正在宫中翻阅文书,门口的声音传来,正是王谢。
“爷,李煊来了。”
“既然人来了,就让围在李家祖坟的手下回来吧,别让李家方寸大乱了。”秦昊尧无声冷笑,他当然有十足的把握,李煊在这几年都对亡妻情深意重,若没有崇宁,他或许还是独身一人,绝不会随意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
李家当然是名门大户,但更是几代忠于秦家王族的氏族,秦昊尧当然没有做最坏的打算,要当真开棺曝尸,惹来李家的愤怒怨气。看来,李煊当真是一个看重情义的男人,否则,他躲躲藏藏这么些天,也不会因为这一个传闻,而功亏一篑。
“我等你已经很久了,在把那具面目烧毁的尸体送回李家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等你。”
秦昊尧望着走来的李煊,眉宇之间没有任何一分喜怒,李煊如今一身灰蓝布衣,虽然装束整齐,却宛若街巷之中最普通的一名百姓,若是他花费心思乔装打扮,要避开他的耳目,当然也有侥幸。
“秦王是个聪明人,但为了引我出现,用的方法未免太不入流了。”李煊的眼底满是冷意,每一个字都浸透着不满愤怒。
既然如今秦昊尧承认,他一直怀疑自己未死,秦王一定在暗中追查他的下落,或许正是因为如此,穆槿宁才好言相劝不忍让他因为莽撞入京而死,硬是请余叔挽留劝服他在偏远的地方安心养病。若是按照他原本的性子,他拖着破败不堪还未痊愈的身子回来,不准连京城都看不到,就会被秦王的手下暗杀在半路。
杀一个人,并非需要深仇大恨,在朝堂之中,他跟秦王素无来往,也鲜少有言语之上的不合。只是,他跟秦王并非同道中人,在利益争夺的面前,他既然不愿与秦王为伍,效劳秦王,秦王当然会取他的性命。
“秦王为了想要得到的,不择手段,只是连已死之人都要拿出来当做利用的筹码,实在卑劣不堪。”李煊毫不掩饰内心的怒意和不满,眼前的秦昊尧,冷漠残忍的宛若地下阎罗,他的确不想跟秦王会面,才会暗中躲藏避而不及。只是秦王用亡妻美月来威胁他,他不得不出现,哪怕心中清楚秦王并不在意一个死人,但他无法当做听不到那个传闻,秦王可以囚禁自己的皇兄和太子,攻下整个皇城,便没什么事是不能做,做不得的。
“卑鄙?当然算不上高明的方法,就像是姜子牙钓鱼,愿者才会上钩。”秦昊尧扬声大笑,张狂邪肆,黑眸陡然定在李煊的身上,他低语一句,俊美面容亦正亦邪,让人不禁惧怕,更是心生阻隔。
话锋一转,他黑眸冷厉,犀利尖锐的光耀,恨不得直直刺中人心,言语之内满是轻蔑不屑:“你还不是来了?”
“我是来了。”李煊的笑意,不达眼底,他依旧一身稳重从容,他站在偌大的殿堂中央,腰际挺得宛若不倒轻松,哪怕在权势面前,他不卑不亢,更不曾见风使舵。“在南骆我就当自己已经死过一回,只要秦王大发慈悲不再跟李家过不去,秦王想要如何治罪,悉听尊便。”
李煊的话,干脆利落,宛若勇士一般勇敢赴死,这一番情景落在秦昊尧的眼底,却更加讽刺。他语调轻扬,神色不若方才那么阴沉,他淡淡一笑,问的轻松。“李煊,你就这么肯定,我一定要你的命?当然杀你太容易,但我如今还没有要你脑袋的打算。”
“秦王是不想要我充当客,让对皇上忠诚的三位握有几分兵权的臣子集结起来,就像是一把筷子齐心协力不易折断,而单个折断就容易多了。”李煊半响沉默过后,才沉声道,他的视线落在秦昊尧的身上,眼看着他一脸笑意,唯独那双黑眸,却谁也无法窥探。
秦昊尧蓦地敛去了笑意,他仿佛觉得好奇,从阶梯之上走下几步,扬声问道。“你会当这个客吗?”
李煊却回应的毫不犹豫,目光毫不闪烁,坚决隐忍,从容淡然。“会,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答应皇上,无论如何都会站在他这边。”
他不在乎跟秦王摊开一切,更没想过要永远躲藏逃匿一辈子,他清楚秦王是一个有贤能之人,但他的举动在李煊的眼中,便是大逆不道。他们李家,世世代代维护的是世上的规矩,朝廷上的义理,他无法容忍。
“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成全你。如今他已经被幽禁在雍安殿,你也在皇宫陪陪他吧。”
秦昊尧并不因为李煊的直截了当而暴怒,他扯唇一笑,双手击掌,响亮的击掌声落在安谧的半空之中,从门外冲进来两名侍卫。
“带李大人去休息。”
李煊凝视着秦昊尧的身影,并不曾垂死挣扎,从容转身,豁达地离开。
他如何会以为穆槿宁嫁给这样的男人就会幸福?他的心,他的血,他的身体,他的眼神都是冷的,他可篡位夺权,他可黄袍加身,他可为了成全自己的抱负不惜乱世间的秩序规则,他可不择手段不顾人情,他宛若恶魔附身,绝不会心软。
哪怕年少时候,秦王曾经是穆槿宁心仪之人,李煊也仿佛看得到,秦昊尧的冷漠残忍加注在穆槿宁的身上,让她又爱又恨多么痛苦……
不过,他绝不会将心中的秘密泄露出去。如今整个皇宫,除了皇帝跟他,就再无人知晓穆槿宁是被送到何处去。
他真希望穆槿宁一辈子都不会被秦王找到踪迹,这样至少她可以在没有指责的北国,活的洒脱一些。
若这便是当下,他唯一能为穆槿宁做的事。
跟随着宫女朝前走,穆槿宁缓缓抬起眼眸来,这座宫殿是她头一回来,有了佑爵的首肯,她不必去跟皇后请安行礼,更不必总是要看刘皇后的脸色。
“坐吧,本宫听你水土不服,吃不惯北国的东西,殿下体贴关心你,吩咐厨子专门给你做了跟大圣王朝相似的口味。不过你既然嫁到北国来了,也不能总是让殿下为你着想,你也该学着如何适应新的地方,你本宫的对么?”
刘皇后已经坐在偌大圆桌的面前,她跟任何一日一样,精心装扮,宝蓝色的华服衬托的她雍然华贵,驻颜有术让她看来愈发年轻明艳。
还不等穆槿宁坐下,她便已经给了一个下马威。
穆槿宁的目光,淡淡落在圆桌上,北国的馒头,羊肉羹,新鲜牛奶,摆放了满满一桌。
“你还没吃早膳,来尝尝看。”刘皇后挽唇一笑,亲近的判若两人。
她坐在圆桌旁,刚刚坐下,端起那一碗羊肉羹,还未尝到,那浓烈的膻味,已然让她体内泛出浓烈的酸味,她眉头轻蹙,哪怕并不言语,这一个神情,已然让刘皇后眼神一沉,笑意敛去,冷着脸笑道。
“你来北国都多少天了,居然还不合胃口?本宫这儿的羊肉羹,可不是别的宫里能够喝到的,里面加了最上乘的滋补药方,每日不间断,一年之内便会见到效果。”
穆槿宁闻言,心中更加浮现出异样的情绪,突地想到宝月公主曾经过的,刘皇后为了永葆年轻什么偏方都敢试,几近疯狂。她以汤匙轻轻搅动,这一碗羊肉羹之内,有煮的半红的羊肉,有一些甘草,还有……一只有几条腿的东西,她甚至不曾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蝎子,还是别的。她顿时血色全无,恶心欲呕,只是强压着不让自己如此失态。
“不想吃?”刘皇后无声冷笑,穆槿宁方才的举止,明这个人心谨慎,并不鲁莽愚笨,但也正因为她的无言拒绝,更让她怒火中烧。
“我并没有习惯喝药膳,还望皇后娘娘理解。”穆槿宁垂下双手,神色淡然。别她并不饥肠辘辘,哪怕她饿极了,也不愿喝这些不明不白的东西。她当然清楚女子爱美,想要保住红颜也未尝不可,只是到了刘皇后这样的程度,几乎是丧心病狂了。
哪怕再美丽,也只会让人觉得可怕。
“是啊,你有很好的资本,不喝就不喝吧。”刘皇后仿佛格外释怀,不曾斤斤计较,红唇含笑,她自如地将一碗鲜牛奶喝下,以丝帕轻轻擦拭丰润双唇。猝然之间,眼底没有任何的笑意,冷若冰霜,话锋一转,满是凌厉。“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殿下是因为你美丽才多看你几眼?你只是年轻……但女人,红颜必将逝去,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