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音点头,还不知道穆瑾宁这么说的缘由:“他就说了几句,我还记得。”
穆瑾宁眼波一闪,眉眼之间一派自然,低声呢喃:“他一口咬定是我的声音,或许我能在这句话里找到破解的办法。”
“可是若是一般人,怎么会那么像?”琼音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穆瑾宁挑眉,眼眸之中的清澈逼人,甚至有些凉意。“依我看,那个敌人……也不见得在暗处,若我想的没错,我想我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
琼音虽然有些不解,但似乎一头雾水的只有她,主子却已经有了头绪,她安然地候在一旁,只听得穆瑾宁冷声道:“正因为如此,我更不会让她的奸计得逞。”
她会让那个人,自己浮出水面。
最近的三天,秦昊尧独自在寝宫之中,过了几日,就背离了赵尚的吩咐,三天下来积压的国事,已经有不少。
床侧上堆着约莫二十本奏折,他依靠着床头半坐着,面无表情地翻阅着,只听得王镭从门外走来,低声说道:“爷,槿妃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门了。”
翻阅奏折的手,不曾停下,却似乎有些不快,匆匆翻过几本,秦昊尧一脸阴沉森冷,没有半分笑容。
“除了她身边的丫头缪琼音,她甚至不让任何人进淑宁宫一步。”王镭继续说着,话音未落,已然见秦昊尧将手中的折子丢下床去。
“山东大旱,朱渝元居然还打朝廷的米粮的主意?砍了他的头,把他的家产拿出来充公!”
秦昊尧愈发不快,显得脾气更坏,在他如此暴躁狠戾的时候,奏折上提到的人,就更难落得一个好下场。
王镭安静地听着,俯下身子将奏折拾起来,放在手心,朱渝元在这个时候被参上奏折,也只能说是他家门不幸。
“别的宫里没发生其他事?”秦昊尧急促翻过几本奏折,沉默了许久,才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如今,他将此事掩盖,只是因为,他要请君入瓮。
“宫里没什么异常的……”王镭的意思,至少表面看上去,是因为穆瑾宁不曾有所动作,皇宫才会如此平静消停。
闻到此处,秦昊尧皱了皱眉头,不知是因为奏折上又有何事让他气恼伤神,还是因为王镭的话,宫里没有任何奇怪的事发生,似乎穆瑾宁收了手,就再无对他有敌意之人。
王镭听到门外侍卫的通报,面色骤变,直接望过去,秦昊尧的黑眸扫过,脸上不见喜怒。
“爷,槿妃来了。”
眉头耸动,最终舒展开来,秦昊尧佯装自若,脸上的不快似乎也没有彻底消散的痕迹。王镭见状,沉默着走到门边,打开门来,迎接穆瑾宁进殿。
若不是因为无辜被投了毒,急需整整半个月来休养和痊愈,拖延了时日,再过几日就该是秦昊尧登基大典和祭天大礼,一旦此事被传的沸沸扬扬,整个皇宫,甚至整个天下都不会太平。
如今,不该再出任何差错了。
她一袭青色宫装,上身套着米色坎肩,黑发高高挽着,胜过身上不戴任何华丽珠宝首饰,更不曾涂脂抹粉,素面朝天,宛若一株天生丽质的青兰。随之时间的逝去,她脸上的那一道一寸长的疤痕也越来越淡,虽然她并不在意,琼音却日日记得为她涂抹膏药,若是涂一些脂粉的话,几乎就可以全然盖过,但她并不觉得这一道疤痕丑陋,更没有费力遮掩的意思,如此坦然大方,反而不让人刻意留意到浅淡的疤痕。
穆瑾宁的唇畔有很浅很淡的笑容,她的脚步停在离秦昊尧的大床十步之外的距离,跟往日一样,依旧朝着秦昊尧欠了个身,行了礼。
她抬起头的时候,才噙着笑容,镇定自若地说道:“知道如今我带什么东西来,你都不会再碰,所以也就省了功夫。”
秦昊尧泰然处之,方才听王镭那么说,他也笃定了短时间内,穆瑾宁绝不会主动来见他。
但如今看来……她当真是一个有才能,有胆识的女人。她,穆瑾宁,是他看中的女人,或许年少的时候也有当下女子懦弱无知的性情,但现在,她是一个荣辱不惊的人物。
穆瑾宁轻挑柳眉,浅笑倩兮,端过来圆凳坐在他的床前,从容开口,宛若根本没有发生投毒一事。“我空着手来的话,不会让你多心吧。”
“你还来做什么?”秦昊尧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血色,唇色发白,宛若大病初愈,只是哪怕在生病的时候,似乎也不让他的脾气见好,他没有任何一分软弱。
穆瑾宁并不气恼,面对秦昊尧生气也不是头一回,他总是太强硬,而她却不可操之过急。虽然比起任何人,她都更急于澄清。
她望入那一双黑眸之内,眼波一闪,眉目之间满是柔情,嗓音清冷,字字清晰:“若是将自己关在淑宁宫寸步不出,人人都会觉得我是内疚自责,哪怕我没做过,也会顺理成章地变成我做的事。”到时候,哪怕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虽然崇宁身上的污名不少,但她无意再添一条。
见秦昊尧依旧无动于衷,她或许是在北国就早已预料到回来的艰辛会让她疲惫地睁不开眼睛,但这回她若是挺不过,会后悔一辈子的。
话锋一转,她的眼底满是真诚恳切,热忱的目光几乎可以将任何冰冷的心肠融化:“至少如今,不是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所有的事就是我做的吗?爷是经历过风波的人,比这桩事复杂千倍万倍的,不也可以一眼看出端倪吗?哪怕看着我恨不得掐断我的脖子,也请耐心等候,过阵子再说。”
秦昊尧闻言,一笑置之,显得嗤之以鼻,调笑的口吻,更显得漫不经心。“你有胆子进来,有说这些话的勇气,当真让我另眼相看。没有一个人,会在犯错之后,还如此的心平气和。”
他伸出手来,覆上自己发疼的胸口,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到底在耍什么手段?”
穆瑾宁凝眸看他,仿佛他一个细微的动作,她都清楚是何等的寓意,低声劝慰:“爷,若是如今动气的话,会气坏身子的。”
“这世上有人被投了毒之后,虽然大难不死,还能宽大为怀?”
秦昊尧移开视线,薄唇边溢出一句,眼底有些嘲弄的神色。
“那碗鱼汤是经过我的手端来的,无论如何我也有错,这将来的日子,就让我来照顾你吧。”穆瑾宁安放在双膝的双手默默紧了紧,她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宛若情意深深。
秦昊尧不置可否,扯唇一笑,调侃却显得毫无动容。“这算是赎罪?”
“当然,无知也是罪,或许我应该先品尝每一道菜,哪怕里面有剧毒,至少不会让你遭遇这种事。”
穆瑾宁的眼神一暗再暗,往日的明艳光彩被一瞬间抽离,仿佛眼底一闪而逝的……还有某种冷漠至极的情绪。
在世人的眼底,坐上皇位的人,才是世间最金贵的身子。
“说的很好听,只是我不需要你照顾。”
秦昊尧冷冷瞥了她一眼,看她的时候却不带任何感情,她如此恳切诚挚的话语,却也不曾让他改变心意。
他从穆瑾宁的身上抽开了视线,依旧落在锦被上摊开的奏折上,看的专注,默然不语,已然给她吃闭门羹。
她明白,他是在赶她走。
“既然你相信是我做的,为何不让我出宫?”穆瑾宁的眉头轻蹙,语气急促,他迟迟不愿正视她,却也不曾重罚她,只是冷落她而已,实在让穆瑾宁看不透到底秦昊尧想如何处置自己。
“这就是这么做的理由?迫不及待激怒我,让我一气之下就赶你出宫,岂不是让你如愿以偿?”
秦昊尧不敢置信地蹙眉,他如今还未消气,但最终还是因为穆瑾宁的这一句,却无端端生起了无名之火。
“若是不愿赶我出去,那我会每天来的,哪怕你不愿再见我的脸。”
穆瑾宁并不意外秦昊尧的不快,他说过无论发生任何事,她都休想再离开他,即便被背叛,她也不可能获得自由。
她的唇畔浮现莫名的笑,眼底的光华,一瞬间死寂苍凉,言语之中的笃定和坚决,却也让人很难拒绝。
秦昊尧突地眯起黑眸,她的这一番话,却让他着实难以遏制心中的不平,这么执着甚至任性的女人……仿佛并不像是这两年多来他见过听过的,而是——他面色大变,他突然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年少崇宁的影子。
那个曾经懦弱,无知,明朗,美丽……却又比起任何人都坚忍卓绝的崇宁。
他也曾经厌恶她纠缠人的本事,想方设法摆脱她的阴影,但面对这样的偏执,他的心头却突然泛出别的滋味。
他从穆瑾宁的身上,看到了她清者自清的果敢和气度。
她似乎已经收敛了所有的固执脾气和任性,因为这些让她吃了好多年的苦头。
但方才这些任性和娇妄宛若一束最美丽的光芒闪过他眼前的时候,他却还是心头一痛,微微怔了怔,甚至头一回,不知如何拒绝。
即便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即便他无法试图原谅她的所作所为,但他的眼神一热,当那个年少崇宁就这么站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无法拒绝。
他甚至想要伸手拉住她——那个曾经被他的无情伤害和改变的女孩,那个因为他的残忍拒绝才在本该天真无邪的时候经历人生最难过的路口的女孩。
那个……曾经因为喜欢上他而彻底颠覆了命运的……崇宁。
他突然觉得自己被魔鬼蒙蔽了心。
她曾经是比任何人都更爱他的人,哪怕在命运多舛之后淡薄了感情,他也不该怀疑她,怀疑这个追逐他而献出最宝贵年华和最纯真情愫的女子。
她绝不会忍心毒害他。
如果她忍心,他就不必对她有任何眷恋,他从不养虎为患,更不会容忍一个左右人心的魔鬼在身边。
……。
第190章 秦王遭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