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随后走出了这座冰冷的停尸房,“咣当”一声,大铁门再次关上了。
身不由己的汪晓静被架上了车,当所有的人都上车后,面包车压着厚厚的积雪驶出了医院的大门。
车厢里回荡着汪晓静的哭声。坐在最后排的她频频回头张望着,盼望着辛思群能突然出现在视线里,和她一起回家。
大家都在默默地流泪,这悲伤的气氛一直陪伴着他们来到东肇县交警队。
在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汪晓静等人见到了负责处理这起交通肇事的办案交警崔昌益。崔昌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倒出里面的东西看了看,然后让辛友奎在一张纸上签过字后,崔昌益将这些东西重新装进了档案袋里,将档案袋交给了辛友奎,随后便叫他们回去等侯消息。
汪晓静马上认出了那是辛思群临走时带在身上的家里的钥匙和工作证等,她的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汪晓静的哭声引起了崔昌益的注意,他转头向汪晓静这边看过来。当他看到汪晓静那高高隆起的肚子时,不由得一愣,脸上随即现出同情的神情,说道:“是家属吗?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要坚强起来。看你的样子像是快要生了,即使是为了孩子,你也要保重。”
汪晓静悲痛欲绝,放声痛哭起来。
崔昌益一脸同情地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了辛友奎,说道:“责任认定还没有下来,你们回去等通知吧。对了,肇事车辆都停在后面的大院里,你们去看看车里还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
“唉——”辛友奎深深地叹口气,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孩子的事还请崔警官多费心了。你也看到了,我和老伴岁数都很大了,还指望这个孩子养老呢,没想到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这种情况我们会考虑的。对方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伤得也不轻。这边的人毕竟不在了,还留下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不管责任在哪方,相信对方即使是出于人道主义也会给孩子一些补偿的。”崔昌益打断了辛友奎的话,说道,“家属有什么要求,我们会转达给对方的。等家属生完孩子后,我们会尽快处理这起交通事故的。”崔昌益边说边拿起手边上的另一个档案袋,从里面拿出一些材料看起来。
“好、好,那我们就回去等崔警官的消息了。”辛友奎连忙点头答应着,见崔昌益已露出了送客的意思,辛友奎没有再说下去。
一行人下了楼,来到了大厅里。透过通往后院的那扇大门的玻璃,汪晓静一眼看到了那辆熟悉的蓝色跃进136货车,此时,它静静地卧在雪地里,正对着大门,车头深深地塌陷进去的那一侧触目惊心,让人联想到它发生剧烈碰撞时惨烈的那一瞬间。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汪晓静已推门走了出去。
边哭边流泪,汪晓静来到了车前。伸手摸着冰凉的车门,汪晓静伤心欲绝:“思群,你在哪里呢?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荒凉的地方,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思群,告诉我,你并没有离开,躺在那里的那个人不是你,是我眼睛花了看错了。思群,是这样的吧?一定是这样的。思群,你快回来吧,我真的好害怕!思群,我再也不对你发脾气了,你可以和朋友们玩到很晚再回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行,我不会生气了。思群,以前是我不好,我错了!思群,原谅我吧,只要你肯回家,我都听你的。思群、思群。。。。。。”汪晓静扶着车门痛哭起来。
章兰玉走过来拉着女儿冰冷的手,流着泪说道:“孩子啊,你别让妈心碎了!思群已经走了,你说什么他都听不到了。跟妈回家吧。”
“妈,车都撞成了这样,思群会怎么样呢?思群会不会很痛啊?思群,一想到你受伤无助的样子,我的心都碎了。思群,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没在你的身边。真的对不起!对不起!”汪晓静痛哭着,说道,“思群,我求你了,回来吧!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寸步不离地紧紧跟着你。不管什么时候,我们一家人都要在一起。”
“你这坑人的孩子啊!你可坑死你妈了!”林桂华走到汪晓静旁边,看着驾驶室里,哭着说道,“妈那么拦着你不让你买这辆车,你就是不听妈的话。买了车刚一个月你就扔下一屁股的债走了,你叫妈怎么办啊?从你结了婚以后,天天吵着挣钱。你是着什么急啊?看你大哥养车挣钱,你也买了一辆。妈东挪西借借钱帮你买了车,你倒是好好地挣钱还账啊,谁让你把命搭上了!你要是安下心来好好地上班,还能出这样的事吗?你这都是为了什么啊?我可怜的儿子啊!你让妈今后可怎么活啊?”林桂华嚎啕痛哭。
汪晓静也跟着痛哭着。
章兰玉也在流泪,但林桂华的话却让章兰玉暗暗地一愣:“思群出了这样的事,每个人都很悲痛,但最悲痛的还应该是我女儿晓静。结婚不到一年,孩子还没出生,思群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想没想过,要房没房,要钱没钱的她们娘俩今后的日子怎么过?你当婆婆的怎么可以在这样的场合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章兰玉转向林桂华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的疑惑。
正文 第三十七节
金杯面包车返回市里已经是下午了,到了市里后直接停在了辛友奎家门前。因为要商量如何办理辛思群的身后事,双方家长决定到辛家商量。
看着渐渐驶向远处的面包车,汪晓静再次流泪痛哭:“思群,车都走了,你真的回不来了吗?把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了那冰冷的房子里,真的很对不起。思群,你就这样一个人走了,真的不管我了吗?思群——”
林桂华在儿女的搀扶下先走进了屋里。辛友奎走到汪晓静的跟前,很是伤心地说道:“孩子,别哭了,思群是听不到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先进屋吧。”
“爸,我总觉得思群好像在叫我,思群会不会已经醒过来了呢?那房子里面那么冷,思群怎么受得了呢?爸,我们再回去看看思群吧。”汪晓静哭着说道,“我们不该把思群一个人留在那里的,不应该的。”
“唉——”辛友奎深深地叹口气,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屋里。
“傻孩子啊!你别说这样的话让妈跟着难过了,思群是回不来了。”章兰玉边抹着眼泪边说道,“我们进屋吧,外面很冷,你不要感冒了。”
“妈,我先回家等信儿了。”站在一旁的汪大勇眼里也含着泪,看着母亲,以商量的口气说道,“要不我带晓静先回家吧?晓静现在很难过,你们商量思群的身后事会让晓静更难过,我看还是让晓静跟我走吧。”
章兰玉点了点头,伤心地说道:“就这样办吧。商量这样的事,我都揪心,更何况晓静了。晓静,跟你哥回家吧。”章兰玉看着汪晓静忍住悲痛说道,“我和你爸会把这件事办好的,你先跟你哥回家等着我们吧。”
“妈,我怎么可以离开呢?也许这是我能为思群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我不能离开的。”汪晓静边痛哭着边说道,“思群,你是不是也希望我能留下来?是这样的吗?思群,你曾说过会给我最幸福的生活,这就是你送给我的幸福吗?思群,我收下,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汪大勇流泪了,不忍再看下去,他默默地转身,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了。
悲悲戚戚的汪晓静在父母的劝说下走进了屋里,坐在沙发上流着泪抽泣着。房间里很安静,除了汪晓静强忍悲痛的呜咽声,其他人则都沉默着,但脸上的伤心神情却是一样的。看得出每个人都在强忍着悲痛。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辛友奎。他看了一眼汪晓静后,目光转向了汪全清,声音低沉地说道:“亲家公,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我们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当初就是把思群锁在家里也不会让他出去拉这趟活儿的。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心里也疼啊!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儿子就这样没了!唉——”
“唉——”汪全清也深深地叹口气,悲痛地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早把思群当成儿子看了,思群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也不好受啊!”
“你们对思群好,思群回来时常提起。唉!这个没福的孩子啊,怎么就这样走了呢?养你是指望你给我们养老送终,却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可是把父母的心伤透了啊!”辛友奎眼里再次涌满了泪水,颤着声音说道,“你要父母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你送走啊?爸都不敢再去看你现在的样子,爸心痛啊!”
“还看什么看啊?直接扔了吧!”一直在流泪的林桂华突然说话了,语气充满了悲痛和绝望,“我辛辛苦苦把他养这么大,他倒不声不响地就走了。这样的孩子还要他干什么?扔了!听我的。谁说什么也没用!”
汪晓静一听这话就哭出了声,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章兰玉看了看女儿,没说话。章兰玉心里很清楚亲家母是因为太伤心才说出这样的气话,她很理解亲家母现在的心情。思群走了!她这个当丈母娘的都这般难过,更何况他的亲生母亲了。不过,辛友奎接下来说的话却让林桂华很感意外,她神情一愣,吃惊地看着亲家公。
“我也是这样想的。在回来的路上,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想着跟亲家商量一下的。”辛友奎神情悲伤地说道,“思群是属于‘横死’的,按照我们辛家的规矩是不能入土的。办完葬礼后,找个荒山挖个坑悄悄地埋了吧。亲家公,你说呢?”
汪晓静放声痛哭,她没想到公公婆婆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汪全清也没想到亲家家里竟然有这样的规矩,既然是规矩,他这个做外人的又怎么能发表自己的意见呢。汪全清低着头,没说话。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思群又没做过什么坏事,干嘛要把他扔到荒山去啊?思群会害怕的!”汪晓静悲切地哭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