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锡章在离开审讯室时,泪流满面,哀求蒋、蔡、杨三人代他向蒋专员求情。他以为自己是蒋专员喜欢的学生,总会给他一条改过自新的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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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下第一板斧 严惩贪官污吏(3)
这个案子涉及广益昌经理徐循庭,他当时是赣州商界的知名人士和活跃分子,并担任赣县商会委员、赣县商人讲习会副会长。此案初审以后,专署正在研究如何处理之时,对徐循庭交情很好的专署公会熊琢之听见一个对徐很不利的消息即急忙告诉他,要他快走。徐循庭却很冷静地说:“我为什么要走?第一,那批毛料确是中国货,是在抗战前就买好了,恰好碰上‘八·一三’上海抗日战事爆发,运不出来,就把这批货寄放在租界上,经过七转八折方才运到赣州,这些情况我都报告了仇检队。第二,是任锡章硬敲广益昌的竹杠,不是广益昌贿赂专员公署的干部,我有什么罪过?我要是把全盘事实向社会公布,蒋先生面子上也不好看,还会引起赣南社会的反感。”
震怒的蒋专员原本是要迁怒于他,认为奸商诱人下水也得严惩,可是抓不住他的辫子,徐循庭出庭作证时也振振有词。小蒋怕引起“赣南社会的反感”,只好把他放过。这样,小蒋“执法如山”的满腔愤怒就统统集中在了任锡章身上。
在审讯时,蒋善初被任锡章打动了恻隐之心,见他年纪很轻,又有新婚妻子和初生婴儿,很想救他免于一死。甚至连蒋经国左右的一些高干大员,都先后向蒋氏求情,建议从宽判刑。理由是:年青初犯,认罪态度老实,八百块钱大家分了赃,并不是任一人私吞;案情也够不上死刑。空气确是缓和下来了。任锡章似乎有了一线生机,或可免于一死。
可是风云又起。正在蒋专员考虑如何量刑之时,又发生了新的情况:在情报室、专署军法处、专员接近民众的询问处,都不断接到各式各样的检举和控告信,控告任锡章还在其他商店中进行过敲诈勒索,贪污罪行不止一两桩。强烈要求政府严厉惩办任锡章这个执法犯法、贪赃枉法的败类,斥之为:勾结奸商、包庇仇货的汉奸!
专署军法处会同情报室组织更多的人分头去查案,结果有些控告是查无实据的,有些是别的缉私单位干的也算到“仇检队”的头上来了,但是还是证实了有几桩的确是任锡章及其“仇检队”干的。至于“验样”、“赊购”的劣迹就不胜枚举了。劣迹的更多暴露,使案情性质变得十分严重。连军统局都插进手来了。
军统局江西赣南站赣州情报组长陈志坚曾得到这样一份情报,说广益昌的老板先后送任锡章贿款约三千余元。并说江西省税务局略知此事,但不敢追究。军统赣南站得此情报后,曾考虑过关系蒋经国秘书的问题,如果情报不实,转报中央后,怕负不起责任,乃派熟悉赣州情形的军统分子刘大千进行复查。刘大千查证属实后转报中央。按一般规矩说,军统局是要将这类情报转报蒋介石的。可是,戴笠为了讨好小蒋,没有将这件事转报老蒋,而是在原件上批了:“转经国兄查明处理。”小蒋接到戴笠转来的情报后,心领神会,感到此事已为戴笠知道,怕戴再面报父亲,立即拟电交由赣南站转发戴老板,电文略谓:承转情报已悉,由弟亲自处理,决不姑宽。
其时,正是蒋专员建设新赣南伊始,百废待兴,大倡清廉,任锡章这得意门生宠臣爱将却给自己抹黑,还弄得上下都知道,不严惩如何交待?于是,任锡章下了大狱,在狱中也钉上了脚镣,而且不许接见家属。
任锡章的老婆知道不好了,到处活动求人救他丈夫一命。但她处处碰壁,无人敢承受此托。她又拍急电给他的哥哥求援,后来就干脆抱着孩子站在专署门口等候,等到蒋专员一进门,立刻向前跪在专员面前,泪流满面带着哭声哀求,把蒋经国弄得很尴尬。
如何处理任锡章,小蒋进退两难,只好征询智囊们意见。黄中美、杨明主张从严从快,理由是:“赣州有个民谣十分厉害,从军不如为正(政),为正不如从良(粮食部门),从良不如下堂(食粮专卖局),下堂不如当娼(仓库),当娼不如直接睡(税)。对贪赃枉法、营私舞弊者,百姓恨之入骨,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高理文、周百皆却主张从宽,理由是:“法律有它的庄严和程序,应当重事实重证据,刑与罪要相符。任锡章罪不当诛,何况又年轻,家有老小,又是初犯,应给予出路。”
小蒋还没有拿定主意,锁紧眉头,一言不发。
也怪任锡章的亲属太不了解小蒋的为人,走坏了后门,加速了任锡章的死亡。
任锡章的哥哥在某战区当少将处长,同陈诚、熊式辉都很有交情,接到弟媳电报后,即急电陈诚、熊式辉求援。陈诚电请蒋经国将此案送战区长官部军法处处理。熊电请蒋将此案送省保安处军法处审理。
蒋经国对他的上级、权贵横加干涉他的事务,最为反感。见此二电,浑身冒火,勃然大怒,一拳砸在桌子上,骂道:“他妈的!任锡章非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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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下第一板斧 严惩贪官污吏(4)
承办此案的四区保安司令部军法官蒋善初在行刑前两天早上,把任案全部案卷送给蒋专员审批。他的量刑意见是:十五年徒刑。小蒋要他第二天晚上8点钟去拿批示。
第二天晚上8点,他按时去了东院办公室。他见蒋专员戴着墨镜,阴森森的透着肃杀之气,就觉得不妙,大黑夜的戴什么墨镜?是不是要遮掩杀气?小蒋气哼哼说:“你在外面等等。”
他就坐在外面小会议室等候。只听见蒋专员在办公室里走过来走过去的脚步声,又听见他翻阅案卷的沙沙声,翻了一会,又起身走来走去。他总共等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心里实在着急,猛然听到专员喊他:“蒋军法官!”他应声进去,蒋专员对他说:“执行以后,好好安葬,他的妻室儿子要妥善安排。”他疲惫地挥了挥手。
蒋善初一怔,也不敢说什么,拿了案卷回到军法办公室开灯一看,批了“死刑”,签名“蒋经国”。既未经法院判决,也未事先报告省政府,小蒋大笔一挥就取了一颗人头。
那时候在“青干班”毕业的美女寡妇章亚若,已经调到小蒋身边当秘书,两人已经开始暗恋,而且热度很高。蒋善初走后,关心体贴的亚若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酒酿蛋送进去,让气怒得不行的蒋专员吃个宵夜。她进去一看,小蒋跌坐在木沙发上,仍然戴着墨镜,两手指在揉搓着太阳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专员,饿了吧?吃点宵夜。”章亚若柔声说,把酒酿蛋碗轻轻放在办公桌上,又小心翼翼地问:“小任判了吗?”
“死刑,立即执行!”小蒋气哼哼地说,仍然没有看她,也没有摘下墨镜。
“死刑?”章亚若一惊,她是了解任锡章的,印象不错,也知道案情,觉得不该判死刑,便冲口而出:“就不能判个死缓吗?他是你的学生,只有21岁呀!留条命让他改嘛。”
“你懂个屁!”小蒋胸中积压的郁闷和苦衷,一股脑冲心上人发泄过去,“咚”地站了起来,一拳砸在桌子上,把蛋碗砸得蹦了起来,汤水洒得满桌都是。
章亚若还没有看过蒋专员如此动怒,在与她单独相处时更是甜言蜜语柔情似水,从不疾言厉色。她眼睛一痒不禁流出了眼泪,欲待掉头而去,又站住了。她多少了解他内心的苦衷和承载的压力,默默地拿起抹布,揩干净桌上的汤水,柔声说:“快吃了吧,凉了没味道。”
蒋经国摘下墨镜,一把攥紧了亚若的手,好大的劲哟,攥得她疼得“哎哟”了一声。小蒋松开手又跌坐在沙发上,叹息地自言自语:“唉,应死之人不死天下乱,不应死之人而死天下也乱啊!”
章亚若无言以对,默默地退了出去。“你懂个屁”一句鲁莽话伤了她的心,别扭得好几天没有理他,小蒋只好陪礼道歉说软话,才把情人哄过来。
第二天,任锡章被五花大绑插上纸标,押赴东门外五里亭刑场枪毙了。小蒋仍玩弄搪塞上级的老把戏,即复电熊式辉:“电到已晚,无法挽回。”
任锡章被枪毙后,开动了一切宣传机器大肆宣传,国民党中央通讯社还向全国发了消息,盛赞蒋经国严惩贪污的果敢行为。但不知蒋经国是为了表示他惩办贪污很严厉,贪污几百元也要处死刑,还是怕贪污数字太大有损他的面子?在对记者发表谈话时,他故意缩小了贪污数字,只说任犯贪污300余元,实际是3000多元。从此之后,《中央日报》《东南日报》等报刊不断报导什么赣南“贪污绝迹”,“赣南各县政府是最廉洁的政府”、“在蒋专员领导下没有敢贪污的”等等神话。蒋经国“廉明公正”的名声扬遍了江西,也传到东南、西南各省。
专署的“仇货检查队”从此解散了,犯了罪的队员,也分别受到不同程度的惩处,并将仇货查禁工作移交给别的缉私单位去管了。蔡百里也没有捞到油水。实际上是从此以后仇货查禁的事根本就没有人过问了。
后来在赣州的一次###上,蒋专员以极其严肃的口吻说:“严惩贪官污吏,是建设新赣南必不可少的重要措施之一。现在是国难当头,凡属是个中国人,都应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每一个钱都要用到抗战建国上去,决不容许任何人贪污国家的钱财。本区(指赣南)一切工作人员如有贪污行为者,本人必定给予严厉制裁,决不姑宽。赣州枪毙仇货检查委员会的任秘书,就是本人严惩贪污决心的表现。我还希望大家共同监督起来根绝贪污。”
从枪决任锡章这件事来看,小蒋在治理赣南之初,对澄清吏治,是下了狠心的,对自己原来喜爱的学生,也毫不留情,又可说明他嫉恶如仇、决不姑息和光明磊落的一面。这件事情,颇有点像当年诸葛亮挥泪